我攥着那封推荐信站在三楼走廊时,手心的汗几乎要把A4纸浸软。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比一楼浓些,混着顶楼通风口漏下来的松风,明明该是清爽的,
却让我后颈发紧。不是怕自己没本事进陆承宇的组,是怕他看见周教授那几行批注,
会以为我这两年跟着教授做课题,把人都做“傻”了。信尾那几行字我早就背下来了,
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再看:“该生林知夏,科研直觉如手术刀般精准,
执行力可抵组内双岗注:‘好用’,非贬义,乃最高评价,
任务交付效率连续八个季度稳居第一‘效率高’,数据可查。
唯二需重点关注之特质:其一,能量消耗速率与工作量呈严格正相关,
餐食分量需按‘高强度体力劳动’标准配置俗称‘能吃’,
曾一餐消灭双人份炸鸡配三碗米饭;其二,情绪阈值较低,
实验失败或压力过载时易出现泪腺失控,但奇妙之处在于——哭过十分钟内必原地复活,
战斗力反升30%简称‘爱哭’,建议备足无香纸巾。综上:慎用但必用,
接收方需提前储备零食与耐心。”落款旁边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炸鸡,是周教授的手笔。
我想起上周交总结时,她坐在办公桌后嚼着牛肉干,说“知夏啊,
陆承宇那小子挑人跟挑试剂似的,不写实点他不收你”,当时我还觉得教授靠谱,
现在才发现,她是把我去年加班饿极了,在实验室啃炸鸡的“黑历史”给卖了。“林知夏?
”身后传来的声音清冽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我猛地转身,差点撞进对方怀里。
是陆承宇,穿一件熨帖的白大褂,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腕骨上沾着点淡蓝色的荧光染料。
昨天查文献时见过,是标记肿瘤细胞用的Cy3染料,洗起来挺费劲。
他手里捏着个空离心管,另一只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目光落在我攥得发皱的信封上,
眉梢挑了挑,“周教授让你来的?”“是、是!陆师兄好,我是林知夏!
”我慌忙把信递过去,指尖不小心蹭到他的指腹,那点微凉的温度像电流似的窜上来,
我赶紧收回手,耳尖肯定红透了。
“周教授说我的课题方向跟您的‘肿瘤细胞凋亡机制’项目契合,让我来跟您学习。
”他没接信,只是往办公室方向偏了偏头:“进来说。”办公室比我想象的小,
靠窗的实验台上堆着半人高的文献,每本都用不同颜色的便利贴贴了标记,
最上面那本《Cell》的封皮都翻卷了。桌角放着个空外卖盒,
盒底残留的棕色酱汁是楼下“老马家牛肉粉”的。上周我来踩点时,
还跟师姐吐槽过这家粉分量太足,男生都未必能吃完。他给我递了杯柠檬水,
水温刚好不烫嘴,我握着杯子,注意力却全在他拆信的动作上。他的手指很长,
指甲修剪得干净,翻页时动作慢得像在做精细实验。看到“科研直觉敏锐”时,
他没什么表情;扫过“效率高”时,指尖顿了顿,抬眼飞快地看了我一下,
那目光像流式细胞仪的激光,快得我没来得及捕捉情绪;直到落在“能吃”那两个字上,
我清晰地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嘴角往下压了压,又很快平了,像是在憋笑,
又像是在做什么严肃的数据分析。“周教授的评价,”他把信放在桌角,
指尖在“能吃”后面的括号注释上轻轻点了点,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很有画面感。
”我的脸瞬间烧到耳根,恨不得找个离心管把自己装进去离心掉:“陆师兄!
其实我平时真没那么能吃!就是做实验的时候大脑转得快,消耗大,
还有哭的话……我肯定能忍住!绝对不会在实验室掉眼泪,不影响大家工作!”“不用忍。
”他打断我,转身走到实验台边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文献,翻到夹黄便利贴的那页,
“组里不缺会忍的人,缺的是能干活的。周教授说你‘好用’‘效率高’,
这两个点够我收你了。”我刚松了口气,想道谢,
就听见他补了句:“至于‘能吃’……”他抬眼,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
把眼底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我倒是想看看,你能有多能吃。”我站在原地,
手里的柠檬水都凉了,脑子里像进了气泡,嗡嗡的——这算什么?入职考核还带考饭量的?
入职第一天,我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周教授不仅没夸张,还少说了点细节。早上九点整,
我提着我的“能量补给帆布包”站在实验室门口,包沉得勒手,
里面装着两袋全麦面包是我常吃的那款,
无蔗糖加奇亚籽、三根坚果能量棒、一盒纯牛奶,还有一个苹果。陆承宇已经在了,
正对着流式细胞仪的屏幕皱眉,看见我的包,挑了挑眉:“搬家?”“不是!
是我的早餐和上午的加餐。”我赶紧把包塞到工位底下,生怕他觉得我是来“蹭饭”的。
他没再多问,把一叠厚厚的数据单放在我面前:“整理过去三年的凋亡实验数据,
挑出与‘Bcl-2蛋白家族’相关的样本,标注每个样本的试剂批次、反应温度和凋亡率,
下午六点前给我初步分析报告。”旁边配试剂的苏晓师姐偷偷碰了碰我的胳膊,
声音压得很低:“知夏,你小心点,陆师兄这是给你下马威呢!这数据我去年整理过,
熬了两个通宵才弄完,他居然让你一天搞定?”我捏了捏数据单的边角,
纸页上还带着实验室特有的酒精味。抬头看陆承宇,他正专注地调仪器,侧脸的线条冷硬,
没注意这边的小动作。我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从大二跟着周教授做课题起,
我就练出了“数据速整”的本事,Excel公式敲得比谁都快,
还能一边核对数据一边标异常点,周教授总说“知夏的大脑就是个高配数据库”。
中午十二点,苏晓师姐喊我去食堂,我盯着屏幕上刚核对完的一组数据,
头也没抬:“晓姐你们先去!帮我带一份两荤一素,再加一碗米饭,谢谢啦!
”“你这也太拼了!小心饿晕在电脑前!”她啧了一声,转身走了。半小时后,
苏晓提着个冒热气的餐盒回来,还多了个油亮亮的卤鸡腿:“给,陆师兄让我给你加的,
说你整理数据费脑子,得补补。”我愣了愣,看向陆承宇的工位。他不在,应该去实验室了。
打开餐盒,青椒炒肉的香气扑出来,番茄炒蛋的汤汁浸着米饭,卤鸡腿上还沾着点芝麻。
我没多想,快速扒拉起来,早上只吃了一个面包,现在胃里空荡荡的,都开始叫了。
十五分钟吃完,又喝了半盒牛奶,擦了擦嘴,继续对着电脑敲公式。下午四点半,
我把分析报告发进他邮箱,附带三个标红的异常数据点,
每个点后面都写了备注:试剂批次20230512,该批次曾出现纯度问题,
附文献链接、反应温度偏差±0.5℃,
可能因水浴锅老化导致、凋亡率异常原因推测样本污染,建议重新提取。
发完邮件我才敢放松,趴在桌上啃剩下的全麦面包。面包有点干,噎得我直喝水。
刚咬第二口,就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陆承宇。他手里拿着杯热咖啡,
递到我面前:“报告看了,异常点标得很准,误差分析也合理,比我预期快了一个半小时。
”那杯咖啡是拿铁,没加糖,刚好是我喜欢的口味。我眼睛亮了亮,
坐直身子:“那我明天可以跟着您做实验吗?比如接种细胞或者流式检测?”“可以。
”他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面包上,眼神软了点,“食堂的饭不够吃?
”“啊……”我摸了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中午那份吃完,下午三点就饿了,
这是包里的备用面包,垫垫肚子,等下班再去吃点好的。”他没说话,转身走了。
我以为他觉得我麻烦,赶紧把面包塞进嘴里,嚼得飞快,收拾好包装袋,
又打开电脑整理明天的试剂清单。每种试剂的用量都精确到微升,标签怎么贴也想好了,
生怕出一点错。六点下班,大家都收拾东西,陆承宇突然叫住我:“林知夏,等一下。
”我心里一紧:“陆师兄,还有事吗?”“楼下新开了家麻辣烫,一起?
”他拿起椅背上的黑色风衣,衬得他身形更挺拔了,“就当欢迎新成员。
”“不用麻烦师兄了!我自己吃就行……”我赶紧摆手。“不麻烦,”他已经走到门口,
回头看我,“我也饿了。”麻辣烫店里的牛油香味能飘到门口,辣气混着肉香,
勾得我肚子又开始叫。站在选菜区,我盯着肥牛卷犯了难。那肥牛的纹理特别漂亮,
肥瘦相间,可要是拿太多,会不会被陆师兄笑话?“想吃什么就拿,不用客气。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拿着个空碗,只挑了几样青菜和一份粉丝,“这家牛油锅正宗,
不能吃辣就选清汤。”“我能吃辣!”我赶紧说,像是怕被质疑,
鼓起勇气夹了两大片肥牛、一盒午餐肉是我爱吃的梅林牌、一把鱼丸,
还加了两份宽粉和一堆娃娃菜,最后又拿了个炸响铃卷——苏晓师姐说过,
这个泡在牛油锅里,咬一口会爆汁。他看着我碗里堆得像小山的食材,沉默了三秒,
然后转身夹了几个牛肉丸放进我碗里:“这个煮软了好吃。”我的脸瞬间红了,
小声说:“谢谢师兄,会不会太多了?”“不多,慢慢吃。”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