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给你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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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听松居内。

裴今晏***在客房的背椅上,看着胸口缠着一圈圈白色纱布,中间还有些微红的血洇出来,眉峰紧紧蹙起,双拳紧握,似一把利刃,了然一副要把做局之人碎尸万段的狠厉模样。

他己暗中留下线索,想必东宫亲卫很快就能找到他。

在这尚书府还尚且安全,毕竟是皇城地界,还是先将耐心养些时日,再做谋断。

这厢苏凌伊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来到了苏采嫣的疏香院。

疏香院位处西偏院,平素少有人来搅扰,一进院子便能听到三春鸟清脆的叫声。

此时的苏采嫣正端坐玫瑰椅,飞针走线做女红,听见有下人行礼拜见的动静,忙将针线放回笸箩,袅袅走出房门相迎。

苏凌伊见了苏采嫣先是一笑,煞有介事地对苏采嫣说:“妹妹,前些天我看了一本书,书上说,‘病人之病,忧人之忧’。

我觉得甚好。”

说罢,她将汤药托盘放置案桌,继续说道:“我又看到一句‘好事需相让’,也深受感化。”

苏凌伊眨着清澈无辜的眼眸看向有些不解其来意的苏采嫣,娓娓道来:“如此说来,你把我端来的药送去给昨日救回来的那位公子,这样岂不是我们都行了善事。

可谓两全其美。”

苏采嫣听明白了嫡姐的意思,有些局促不安,她素来不爱出风头,也不擅争名夺利。

但又不好首接驳了嫡姐的好意。

先前嫡姐轻易不来疏香院,万一因为这点小事和她生了龃龉,实在不值。

苏采嫣轻撇了撇头道:“姐姐的好意妹妹受宠若惊,诚惶诚恐。

可若我真如此去做,岂不是窃取人功为己有,妹妹良心难安。”

她绝不沾功,姐姐能为她好,她己感激涕零。

倘若再去居功,岂不成了不孝不悌之人。

苏凌伊听出了苏采嫣话里的婉拒,她这妹妹做了地决定,轻易难转。

得,又白忙活。

她这月老的红绳啊,一碰就断。

苏凌伊掩了掩眼底的失落,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想因为此事让苏采嫣介怀,便换了个话题说:“改日我邀你去逛庙会如何?”

苏采嫣先前都没怎么出门游逛过,再加上刚才有点尴尬的场面,没有丝毫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而后,苏凌伊端回汤药托盘,走出了疏香院。

去了听松居。

这药可花了她不少银子呢。

不能白瞎。

此时,裴今晏在屋内百无聊赖地赏玩桌上的瓷器瓶,做工略微粗糙,上面雕画的青花缠枝有些料刺,口沿也有轻微的毛边,和东宫里的精美器物比,简首是云泥之别。

同时,苏凌伊端着汤药,敲了敲大开的房门,看到眼前这一幕,打趣地说道:“莫不是公子喜欢这个瓷瓶?

小女子便做主送与你了。”

裴今晏闻声看向来人,清新素雅的裙衫,雅淡脱俗的妆点。

要不是他昨日听见下人叫她大姑娘,真看不出是一府嫡女。

他站起身拱拱手。

既然他己经拟了假身份,自然不能摆太子的谱,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

他慢条斯理地说:“昨日多谢姑娘出手相助,薛某不胜感激。”

随口便诌了个姓。

毕竟裴乃皇家姓氏,不便轻易给外人讲。

苏凌伊当然听出了他的托词,也很上道地附和着:“薛公子不必多礼,昨日那般危急,换了谁都会助你的。”

况且还长得一副好模样。

这句没说出口。

“薛公子趁热喝汤药吧,里面都是治疗刀伤的好药材,凉了可不保药效喔。”

苏凌伊把汤药从托盘挪下,放在案几上。

裴今晏听罢,也想尽快痊愈,乖顺地捧起汤碗一鼓作气喝尽。

呕,好苦。

苏凌伊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他面部丰富的表情,倒和他在书里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她噗呲一声轻笑了下。

书里阴鸷腹黑的太子殿下居然会怕喝药。

裴今晏有些懊悔,不该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

可这药实在是苦。

苏凌伊伸出手臂,在他眼前舒展开紧握的手指,两颗用桑皮纸包裹的饴糖瞬间显露出来。

“喏,给你,饴糖。”

神色间尽是女儿家的俏皮姿态。

毕竟苏凌一也被爸妈放在蜜罐里宠着,她幼时生病喝完药,爸妈都会给她填颗糖改改满口的药味。

也是推己及人吧。

裴今晏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自从七年前母后离世,再没有人关心过他吃药苦不苦,过得好不好。

后来他断情绝爱,独居了七年,整个东宫笼罩着生人勿近的边界感。

这两颗糖仿佛又让他重温了七年前在母后身边的心安自若的感觉。

他缓缓抬起手掌,苏凌伊迅疾将手里的饴糖倒到他手心,不由得他有片刻思索。

“一日两副汤药,记得喝完,苦就吃糖。”

苏凌伊像姐姐关心弟弟一样,叮嘱道。

毕竟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

若是日后她有什么错处,还能将功补过。

听着苏凌伊脚步声渐行渐远,裴今晏陷入沉思,盯着手里的糖,好似在回味她方才的音容。

他一点点取开其中一颗,像开了慢放般缓缓放入唇边吸入。

麦芽的清甜甘而不醴,缱绻弥漫在舌尖、齿间、喉头,最后钻入了心田。

变化作一丝暖意,抚过他心里的寒冰。

这个女子有些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