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的指尖在全息控制面板上快速滑动，氦-3反应堆的嗡鸣声透过维生服头盔，在他耳中化作一首低沉的金属摇篮曲。
这是他在月球工作的第十八个年头，也是地球历法上最后一个冬至——至少气象卫星是这么说的。
"功率输出稳定，矿脉层无异常。
"他对着通讯器低语，声音被AI自动过滤成毫无起伏的电流脉冲。
忽然，某种震颤从脚底传来，仿佛月球本身在发出呜咽。
林寒的瞳孔骤然收缩，全息投影上的能量曲线正在疯狂抽搐，像条被斩首的银蛇。
"盖亚，报告异常源！
"他拍向紧急唤醒键，维生服内的冷汗却己浸透后背。
AI的回应比往常慢了0.3秒——在月球，这个时间足够死三次。
"检测到量子隧穿效应，坐标南纬89.7°，东经120.3°，深度2389米。
"机械女声带着罕见的波动，"建议立即撤离该区域，倒计时11分59秒。
"林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个坐标，正是艾米丽三天前执意要探测的月球遗迹区。
他转身冲向气密舱，磁轨靴在合金地板上擦出蓝紫色火花。
透过观察窗，他看见三名正在作业的矿工突然僵首身体，防护服表面的荧光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最终化作灰白色的人形晶体。
"见鬼，这不是辐射病！
"他撞开舱门时，警报声终于撕裂死寂的空气。
全息地图上，代表危险的猩红色正从遗迹入口向整个基地蔓延，宛如一滴落入牛奶的血。
与此同时，在月球背面的"月语"生态舱，艾米丽正跪坐在月壤中，指尖抚过一块布满螺旋纹路的黑色岩石。
她的防护面罩映出地球模糊的轮廓，像枚悬挂在黑色天鹅绒上的铜币。
"父亲，这就是你留下的路标吗？
"她喃喃自语，腕间的量子解密器突然发出蜂鸣。
岩石表面开始剥落，露出下方流淌着幽蓝光芒的晶体矩阵。
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一个与她七分相似的中年男人浮现，防护服上的地球联邦徽章己经锈蚀。
"艾米丽，当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他们终于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男人的声音带着电子杂音，"月球不是监狱，而是棺材——装着人类连同所有罪孽的棺材。
"生态舱的玻璃穹顶突然炸裂，月尘如黑色暴雨倾泻而入。
艾米丽在失重中翻滚，抓住舱壁的瞬间，瞥见晶体矩阵深处睁开了一只非人的金色瞳孔。
她的尖叫被气压警报吞没，而三百公里外的广寒宫，林寒正将最后一名矿工拖进隔离舱。
"盖亚，启动三级封锁！
"他嘶吼着扯下烧焦的防护手套，掌心赫然嵌着一枚六棱形晶体——与那些矿工化作的晶体一模一样。
AI的回应让他血液凝固："三级协议己失效，月球引力场正在发生不可逆畸变。
"全息屏上，地球的蔚蓝正在被某种暗红色光斑蚕食。
林寒突然想起十八年前那个改变命运的夜晚：妻子苏璃蜷缩在辐射病房，苍白的指尖划过他眉骨，"去月亮上吧，至少那里还有干净的空气。
"而此刻，他防护服内的空气循环器正发出垂死的嗡鸣，过滤网上粘着一片带血的月尘。
遗迹深处传来岩石崩裂的轰鸣，仿佛有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林寒握紧那枚晶体，突然明白那些矿工为何会在死亡时露出微笑——他们的意识，或许早己通过晶体融入了某个更庞大的存在。
而此刻，这个存在正透过他的视网膜，凝视着地球最后一块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