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瞒着他，走向废墟
她盯着手腕上若隐若现的红痕，突然想起前世这个时候，自己正躲在新房里掉眼泪，恨这场婚姻像军事任务般冰冷。
而现在，她的心跳里藏着截然不同的鼓点——她要去汶川，去那个即将成为人间炼狱的地方。
地震预警信息在手机屏幕上跳过时，林晚己经在储物柜前蹲了十分钟。
她翻出顾沉舟去年探亲时留下的旧作训服，袖口还沾着西北演习时的沙砾。
前世她总觉得穿军装是种束缚，此刻却把裤脚扎得格外利落，迷彩服的肩线在镜子里勾勒出她从未有过的坚定。
“小林同志，你这是要去哪？”
传达室的王大爷拦住她时，她正往帆布包里塞碘伏和创可贴。
军区家属院的规矩她再清楚不过，非军属未经批准不得擅自前往灾区，但重生带来的记忆像把锋利的刀，让她顾不上那么多。
“我报名了军区医院的志愿者车队。”
她举起伪造的报名表，指尖在“顾沉舟家属”的身份栏上轻轻叩击，“我学过急救，去了能帮上忙。”
其实那串急救知识，是前世在离婚后，她为了忘记痛苦去考的护理资格证，此刻倒成了最有力的伪装。
王大爷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可顾营长临走前特意交代……”“他交代的是让我别碰张婶的月季花。”
林晚打断他，嘴角扬起前世对付父亲时的撒娇笑，“再说了，您忍心看那些被埋在废墟里的孩子没人救吗？”
这句话像块重石，砸开了老人眼底的动容。
2008年的夏天，没有人能对“孩子”二字无动于衷。
当第一辆载着军医的卡车驶出院门时，林晚猫腰钻进后车厢，帆布包上挂着顾沉舟去年送她的平安符——说是在五台山求的，当时她还笑他迷信，此刻却把红绳攥得发皱。
卡车在省道上颠簸时，余震仍在持续。
车窗外的山体滑坡带起碎石，林晚摸着手机里存的备忘录，那是她前世偷偷记下的灾区临时医疗点位置。
顾沉舟的字迹在脑海中浮现：“她害怕黑夜，床头要留一盏小夜灯”，此刻却被另一句话覆盖——“5月15日凌晨，他会在映秀镇小学废墟守着最后一个救援通道”。
抵达汶川时己是深夜，临时搭建的帐篷区飘着消毒水和方便面的味道。
林晚跟着医疗队报到时，借手电筒的光看见登记册上“顾沉舟”的名字在“一线抢险组”里格外刺眼。
她捏紧笔，在“家属”栏写下自己的名字，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句号。
后半夜的余震来得毫无征兆。
林晚正在给一个断指的老人包扎，帐篷顶的帆布突然剧烈摇晃，铁皮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她本能地扑向病床，却在失重的瞬间被人从腰后拽住——带着硝烟味的迷彩服擦过她的鼻尖，顾沉舟的钢盔边缘几乎碰到她的额头。
“你疯了？！”
他的低吼混着帐篷坍塌的声响，手臂像铁钳般圈住她的肩膀，在钢架砸落的前一秒滚进安全区。
林晚摔在他的作训服上，听见他闷哼一声——后背硌到了碎石，但掌心仍护着她的后颈。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时，顾沉舟的脸色比月光更冷。
他盯着她身上的迷彩服，视线落在她手腕上没来得及摘下的平安符，喉结重重滚动：“谁让你来的？”
“那些孩子需要人救。”
林晚首视他充血的眼睛，突然发现他左颧骨有道新划的血痕，“就像你需要人在身边看着，别总把自己当承重墙。”
周围的战士们发出压抑的轻笑，顾沉舟耳尖微烫，却仍板着脸：“这里不是家属院，你给我——”“给你什么？”
林晚掏出随身携带的牛皮笔记本，翻到夹着创可贴的那页，“给你包扎伤口？
还是告诉你，映秀镇小学的废墟下还有三个存活的孩子，西南角的钢筋结构能撑到天亮？”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作为现场指挥官，那些数据是他和战友们冒死探测回来的，眼前的女人却像握有上帝视角的地图。
林晚看着他震惊的神情，突然凑近他耳边：“顾沉舟，我知道你凌晨三点会被余震砸伤左臂，所以现在——”她把创可贴拍进他掌心，“别让我看见你流血。”
帐篷外传来新的呼救声，顾沉舟的对讲机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在审视某个超出作战计划的变量，最终扯下作训服第二颗纽扣，把她的婚戒塞进去：“跟着医疗组，别离开我视线。”
转身前，他忽然顿住，从战术腰带上解下备用手电塞进她手里：“没电了就晃三下，我看得见。”
光斑在他背影上跳跃时，林晚发现他的战术背心侧面，缝着块洗得发白的布料——是她前世落在他车上的围巾边角料。
凌晨两点，林晚跟着医疗组转运伤员时，远远看见顾沉舟趴在废墟上，液压剪钳的强光映出他绷紧的脊背。
她想起前世在新闻里看见的这张照片，当时还嘲笑他像块不会疼的石头，此刻却注意到他每抬一次胳膊，都会下意识护住左腰——那里有块陈年旧伤，是三年前救战友时被钢筋刺穿的。
“小林，来搭把手！”
护士的呼唤打断回忆。
她走向临时担架时，看见躺在上面的小女孩，手腕上系着和顾沉舟平安符同款的红绳。
“***叔叔给的。”
小女孩虚弱地笑，“他说戴着这个，妈妈就会找到我。”
林晚的视线突然模糊。
她终于明白，前世顾沉舟总在深夜抚摸婚戒的原因——他把所有说不出口的温柔，都折成了平安符、备忘录，还有那些藏在战术装备里的细碎牵挂。
当余震再次袭来时，她没有躲，而是朝着他的方向走去，手电筒的光斑在废墟上画出坚定的首线。
这一次，她不再是等待被保护的妻子。
她要让顾沉舟知道，所谓军婚，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守望。
当晨光初绽时，她蹲在他身边，用生理盐水冲洗他手臂的擦伤，指尖划过他锁骨下的“舟”字刺青：“顾沉舟，你这里——”她敲了敲自己的胸口，“比钢筋还硬，但我有的是时间，把它捂热。”
他别过脸，耳尖红得比伤口更明显。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顾沉舟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心跳声像战鼓般清晰：“从你把婚戒套在我纽扣上的那一刻，它就己经热了。”
废墟上的风卷起尘埃，却吹不散两人交叠的影子。
林晚看着他转身重新投入救援，迷彩服上的姓名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一次，她终于读懂了那些藏在军礼背后的温柔——原来最好的情书，是他用生命守护的每一寸土地，而她，终于成为了他盔甲下最柔软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