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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到铜镜上的腥味时,窗外的西府海棠突然落了一地残红。

指尖抚过妆奁内壁的螺钿牡丹,那些贝壳碎片在暮色里泛着尸斑似的青灰。

这是云栖公馆主人从拍卖会重金购得的民国古董,据说原主是位吞金自尽的名妓。

此刻我的修复刀正卡在鸳鸯镜边缘,那里凝结着暗红色物质——不是锈迹,倒像干涸的血浆混着胭脂。

"苏小姐,客房备了安神茶。

"管家突然出现在门框投下的菱形阴影里,惊得我手肘撞翻鎏金匣。

铜镜坠地的瞬间,镜面闪过一抹绛紫色衣角,等我慌忙捡起时,只照见自己惨白的脸。

但我确定闻到了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香气。

暴雨在入夜后灌进雕花窗棂,潮湿的霉味里始终掺着若有若无的甜腻。

那味道像陈年脂粉从坟墓里蒸腾而出,丝丝缕缕缠绕着梳妆台方向。

当我第三次用手机照亮工作台时,终于发现妆奁暗格里卡着半枚翡翠耳坠。

冰凉的玉石沾着我的冷汗,在电光中映出诡异纹路——那不是雕刻的缠枝莲,分明是凝固的血丝。

子夜惊雷炸响时,铜镜在保险柜里发出刮擦声。

我蜷缩在雕花拔步床上,看着手机屏幕的蓝光在地板上投出栅栏状阴影。

那些阴影突然扭曲起来,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墙根爬行。

当湿冷的空气贴上脚踝,我终于看清保险柜门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

浓稠的血液裹着脂粉香,在地板上蜿蜒出"囍"字。

"叮——"犀角梳撞击镜面的声响在耳畔炸开。

我发疯似的扑向保险柜,密码锁却在指尖自动旋转。

0327,这个我设了七次的数字,此刻变成鲜血淋漓的1927。

铜镜躺在血泊里,镜面倒映着不属于我的装束。

绛紫色高领旗袍裹着玲珑身段,翡翠耳坠在渗血的耳垂上摇晃。

镜中人用染着丹蔻的手指梳开长发,发丝间垂落的,是另外半枚翡翠耳坠。

当梳齿***头皮,我终于意识到那尖锐的疼痛来自现实。

镜中人的头皮随着梳子掀开,露出森森白骨,而我的头顶正传来真实的撕裂感。

手机摔进血泊的刹那,闪电照亮镜面。

那张淌着血泪的脸扬起诡异的微笑,唇角朱砂痣在雷光中鲜红欲滴——我颤抖着摸向自己嘴角,指尖触到一粒凸起的红点。

拔步床的纱帐突然无风自动,铜镜里的血开始倒流。

在意识陷入黑暗前,我听见贴着耳垂的叹息:"第八个,齐了。

"第二章 骨轿迎亲我是在腐肉与檀香混杂的异味中醒来的。

后脑勺黏着的地板渗出刺骨寒意,手机电筒照亮头顶蛛网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公馆酒窖里。

那些本该存放葡萄酒的橡木桶上,布满指甲抓挠的划痕,最深的一道里卡着半片断裂的丹蔻。

手电光扫过西墙时,我踢到了铜镜。

镜面倒扣在血泊里,边缘鎏金纹路正在融化。

那些液态金属滴落时发出油脂沸腾的声响,在地面凝成七颗骷髅头形状。

我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浮雕着符咒的暗门。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浓烈的檀香扑面而来。

供桌上半截残烛淌着猩红蜡油,烛芯竟是根缠绕着青丝的金钗。

当电筒光照亮墙上悬挂的七套嫁衣时,我的耳坠突然开始发烫。

最末那件血衣上别着张泛黄纸笺:"丁卯年三月廿七,林凤笙,殁。

"这是我生日对应的农历日期。

残烛突然爆出火星,火苗舔舐到金钗上缠绕的发丝时,供桌下的暗格弹开了。

褪色的手札躺在天鹅绒衬垫上,内页夹着张黑白照片——穿绛紫旗袍的女人被铁链锁在祭坛,胸口插着七根桃木钉。

"七星镇魂,古法也。

"蝇头小楷在霉斑间蠕动,"择纯阴之女七人,着红妆,钉桃心,锁怨气于地脉。

若逢替身现世,则第八顶血轿启......"地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我趴在地上摸索砖缝,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金属圆环。

暗门开启的刹那,腐臭味化作实体灌进鼻腔。

石阶尽头是间贴满符咒的密室,七具穿着嫁衣的枯骨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每具心口都插着漆黑的桃木楔。

手机光线扫过第三具骸骨时,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那具骨架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翡翠尾戒——和我修复妆奁时找到的耳坠是同一块料子。

"咚——"铜镜突然从台阶滚落,镜面在撞击中裂成七片。

每一片都映着穿不同嫁衣的我,唇角朱砂痣像在渗血。

最中央的碎片里,穿血衣的我正被腐尸轿夫塞进花轿。

雷声在头顶炸响时,整座公馆开始震动。

密室的符咒簌簌脱落,桃木楔在骨缝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我转身逃向台阶时,看见自己手腕浮现出暗红勒痕,像是被无形绳索捆出了尸斑。

酒窖的木门被狂风拍开,铜镜碎片悬浮着拼回原状。

镜中伸出青灰色的手,攥着块绣鸳鸯的盖头。

我发疯似的扯开衣领,锁骨下的朱砂痣已经蔓延成桃木钉的形状。

唢呐声从地底传来。

七顶纸扎花轿穿透砖墙,腐尸轿夫们肩头落满纸钱。

他们脖颈上的缝合线随着步伐裂开,蛆虫从喉管掉进抬轿的麻绳。

最后那顶血轿的帘子被阴风掀起,露出里面淌着尸水的鸳鸯枕。

当镜中血衣新娘跨出镜框时,我听见密室传来桃木楔崩断的脆响。

那些穿着嫁衣的骸骨正从地底爬出,北斗七星的阵列缺口处,第八具棺材缓缓升起。

铜镜突然贴面倒扣下来,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我看见血轿帘子上浮现出新的名字——苏晚,壬午年三月廿七。

我的后颈触到尸蜡的瞬间,终于明白博物馆里那些汉代长明灯为何千年不熄。

地宫墙壁上嵌着七盏青铜灯奴,每具人形灯台都保持着跪地托举的姿势。

她们焦化的面部残留着惊恐神色,融化的金箔像泪痕般凝固在锁骨——最右侧那具灯奴耳垂上,晃动着与我手中成对的翡翠耳坠。

"这才是真正的妆奁。

"林凤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看见倒挂在穹顶的女人,她焦黑的下半身与建筑融为一体,如同被镶嵌在混凝土中的琥珀。

融化的金线旗袍垂落下来,末端系着七个铃铛,每个铃舌都是半截桃木楔。

手机电筒扫过脚下沟槽,暗红色尸蜡正在地缝间蠕动。

那些本该封在密室的新娘骸骨,此刻像水母般漂浮在粘稠的液体里。

第三具骸骨的左手突然抓住我的脚踝,无名指上翡翠尾戒折射出妖异绿光——那是我三天前在妆奁夹层发现的物件。

"玄清观的道长说,纯阴命格女子的尸油最是养魂。

"林凤笙的残躯突然坍缩成团黑影,裹着腥风扑到我面前。

她炭化的脸庞裂开蛛网状细纹,露出内里鲜红的牙龈:"妹妹不妨猜猜,你修复妆奁用的金粉,掺了多少具尸骨磨成的粉?"地宫突然剧烈震颤,尸蜡河中升起水晶棺椁。

我的手机光斑落在棺内女尸唇角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形状,与我今早在酒店浴室镜中看到的红点分毫不差。

铜镜碎片突然扎进手腕,剧痛中闪过零碎记忆。

民国二十年的雨夜,七个穿嫁衣的少女被铁链锁在妆奁镜前,老道用滚烫的尸蜡灌满她们七窍;林凤笙吞金前将翡翠耳坠塞进镜框夹层,鲜血在鸳鸯纹路上描出个"逃"字。

"时辰到了。

"林凤笙的残影开始消散,尸蜡突然沸腾如滚粥。

漂浮的骸骨们睁开空洞的眼窝,桃木楔从她们心***出,带着破空声袭向我周身大穴。

最恐怖的是那些腐烂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我的模样。

水晶棺盖被无形之力掀开,百年未腐的女尸睁开眼睛。

她唇角朱砂痣化作带翅蛊虫,震落的鳞粉在空气中烧出幽蓝火焰。

在求生本能驱使下,我抓起修复文物用的镊子,狠狠刺向锁骨下那颗已成桃木钉形状的朱砂痣。

爆开的血雾染红了铜镜,尸蜡像活物般发出惨叫。

那些试图夺舍的骸骨新娘化作白骨齑粉,林凤笙的尸身却露出解脱的微笑。

当地宫开始崩塌时,我听见无数铜镜拼合的脆响,最后一块碎片上映着管家阴森的笑脸——他手中正握着装满金粉的瓷瓶,瓶底印着玄清观的莲花纹。

我在地宫塌陷的轰鸣中醒来时,闻到了法医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味。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刺进来,在病床护栏上切出细长的光栅。

右手腕的留置针连着镇静剂泵,床头病历卡标注着:创伤后应激障碍,伴有急性幻觉症。

可当我摸向锁骨下方,结痂的伤口分明是金钗贯穿的三角形。

"苏小姐,该换药了。

"护士推门瞬间,我瞥见走廊闪过半张焦黑的脸。

林凤笙残破的金线旗袍混在医护人员白大褂里,她抬手时,我听见翡翠耳坠的轻响——那声音和妆奁暗格里的动静一模一样。

午夜监测仪发出警报时,我终于抠开了结痂的伤口。

借着手机冷光,我看见皮下组织里嵌着丝状物。

镊子夹出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