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刀在指间翻转,寒光划破黑暗。
苏沐背靠床头,双眼紧盯卧室门缝。
窗外雨声渐歇,但她的心跳依然剧烈。
对面楼顶的人影早己消失,但她确信——有人在监视她。
左手握着那枚金片,金属边缘几乎嵌入掌心。
苏沐打开床头灯,从枕头下抽出父亲日记。
最后一页的夹层中,那张绘有神秘符号的纸条依然静静地躺着。
旁边潦草写着的"守门非门,见血则开"八个字像咒语般萦绕在她脑海。
手机屏幕亮起,是第三位死者的尸检报告。
苏沐放大照片——死者指甲缝中的土壤样本分析结果刚出来:含有特定比例的重金属和有机化合物,与城西废弃工业区的土壤特征吻合。
"工业区..."苏沐喃喃自语。
她调出地图,红圈标记出可能的范围。
那里曾是国有纺织厂,二十年前倒闭后几乎成了废墟。
而二十年前,正是父亲失踪的时间。
一个决定在心底成形。
晨雾笼罩着城西工业区,像一层灰色的裹尸布。
苏沐将车停在两个街区外,徒步前行。
背包里装着解剖工具、采样瓶和两把手术刀——一把用来解剖,一把用来防身。
她比约定时间早到两小时。
昨晚程临发短信说要八点在这里碰头,但她等不及了。
父亲日记中的线索和那些死者身上的金片像无数细针扎着她的神经,让她无法安坐。
工厂铁门上的锁早己锈蚀,苏沐轻轻一推就发出刺耳的***。
她闪身进入,立刻被潮湿***的气味包围。
空旷的厂房里,晨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投下斑驳的光影,地上散落着针管和空酒瓶。
根据死者指甲中的土壤成分,苏沐判断关键区域应该在工厂最潮湿的西南角。
她找到通往地下的楼梯,铁制台阶在她的体重下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地下室比想象中要大,走廊两侧是一排排小房间,门上的编号己经模糊不清。
苏沐打开手机手电筒,光束照亮了墙上的涂鸦和地面上干涸的不明液体。
法医的眼光立刻辨认出其中几处是喷溅状血迹。
最深处的一扇门前,苏沐停下了脚步。
门把手上有新鲜的划痕,锁芯被人为破坏过。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苏沐的呼吸瞬间停滞——整面后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血色符号,与金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圆圈内三条相交的曲线。
符号下方是一张石制长桌,表面布满划痕和深褐色的污渍。
"解剖台..."苏沐喃喃自语。
桌脚处的地面有几个小孔,显然是用来固定束缚带的。
她蹲下身,用采样棉签擦拭桌面缝隙,棉签立刻染上暗红色。
"果然有血迹。
"正当她准备将样本放入证物袋时,身后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
苏沐浑身一僵,手术刀己经滑入掌心。
声音来自走廊,缓慢而谨慎地靠近。
不是程临。
他不会这样鬼鬼祟祟。
苏沐迅速关闭手电筒,躲到石桌后方。
黑暗中,她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亮。
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细长的光束扫过房间。
"我知道你在这里,医生。
"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语调轻佻,"出来吧,我们只是想聊聊。
"苏沐屏住呼吸。
对方知道她的身份,这不是随机遭遇。
地板传来轻微的震动,那人正向石桌靠近。
三步、两步、一步——苏沐猛地跃起,手术刀划向对方手腕。
男人闷哼一声,手电筒掉落在地。
借着滚动的光束,苏沐看到对方戴着黑色面罩,右手己经举起一把装有消音器的手枪。
她本能地扑向一侧,枪声几乎与消音器的"噗"声同时响起。
子弹擦过她的肩膀,***辣的疼痛瞬间蔓延。
苏沐撞到墙上,血色符号被她蹭出一道痕迹。
"别挣扎了,"男人重新瞄准,"把金片交出来,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苏沐的大脑飞速运转。
金片在法医中心保险柜里,但对方显然不信。
她紧握手术刀,准备最后一搏——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枪声。
蒙面男子身体一震,胸前爆开一朵血花。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然后像断线木偶般倒下。
门口站着程临,手枪还冒着烟。
他的目光锁定苏沐,脸色比死人还白。
"***在想什么?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大步跨过尸体抓住苏沐的手臂,"不是说好八点吗?
一个人跑来送死?
"苏沐挣脱他的手:"我没事。
你怎么——""我监视了你的手机定位,"程临打断她,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愤怒,"如果不是我早到——"他的话戛然而止,身体猛地一颤。
苏沐这才注意到他左肩的衣服被血浸透了。
"你受伤了?
""埋伏,"程临咬牙,"外面还有两个。
"几乎同时,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
程临迅速捡起蒙面人的手枪塞给苏沐,自己则靠在门边警戒。
"会用吗?
""解剖过枪伤案例,"苏沐检查弹匣,"理论上明白。
"程临嘴角抽动了一下,不知是想笑还是想骂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苏沐躲到石桌后。
"老吴?
"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走廊响起,"得手了吗?
"没有回应。
对方显然警觉起来,脚步声变得谨慎。
程临屏住呼吸,枪口对准门口。
第一个身影出现时,程临连开两枪。
第一枪击中对方腹部,第二枪打偏了。
那人倒地哀嚎,却暴露了程临的位置。
第二个人从侧面开火,子弹擦过程临的耳际,在墙上溅起碎石。
苏沐从石桌后探头,看到第二个袭击者正举枪瞄准程临后背。
没有思考,她扣下扳机。
后坐力震得她手腕发麻,但子弹精准地击中了对方肩膀。
程临趁机补枪,战斗在几秒内结束。
走廊里只剩下痛苦的***声和火药味。
"走!
"程临拽起苏沐,"他们可能有增援。
"苏沐挣脱他:"等一下!
"她快速拍下墙上的血色符号,并从石桌上刮下一些样本。
程临没有反对,只是警惕地守在门口。
当苏沐收集完证据,两人迅速沿原路返回。
程临的步伐越来越慢,左肩的伤口不断渗血。
"你需要立即处理,"苏沐扶住他,"失血太多了。
""先离开这里,"程临咬牙坚持,"车在东北角。
"他们艰难地穿过厂房,每一声风吹草动都让神经紧绷。
终于看到出口时,程临突然将苏沐推到一根水泥柱后。
"还有人,"他喘息着说,"停车场有车。
"苏沐小心探头,看到一辆黑色SUV停在程临的车旁边,两个穿黑衣的人正在检查车内。
"不能原路返回了,"程临脸色苍白,"我知道另一个出口。
"他试图站起来,却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苏沐摸到他后背一片湿热——伤口出血比想象中严重。
"医疗优先,"她果断决定,撕开自己的衬衫下摆绑在程临伤口上方加压,"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
"程临虚弱地指向西侧:"锅炉房...有后门..."苏沐半拖半扶地带着他移动,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程临的体温在下降。
锅炉房的门锈死了,她用尽全力才撞开。
里面堆满杂物,但确实有一扇小门通向厂区后方。
穿过门是一条狭窄的小巷,堆满垃圾。
苏沐将程临靠在墙边,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周婷?
我需要帮助。
"二十分钟后,一辆没有标志的白色面包车停在小巷口。
周婷跳下车,看到血迹斑斑的两人时瞪大了眼睛。
"天啊!
你们——""别问,"苏沐打断她,"需要干净的地方处理伤口。
"周婷点点头,帮他们把程临抬上车。
面包车驶离工业区,穿过半个城市,最终停在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
"我表姐的房子,"周婷一边开门一边解释,"她去国外进修了,没人知道这里。
"公寓小而整洁。
苏沐将程临安置在沙发上,立刻开始检查伤势。
子弹贯穿了左肩三角肌,幸运的是没有伤到主要血管,但失血量己经接近危险线。
"需要缝合和抗生素,"苏沐对周婷说,"我包里有些基础工具,但不够。
""楼下有家宠物诊所,"周婷提议,"兽医用的人也能用吧?
""可以。
"苏沐列出所需物品,周婷匆匆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
程临半昏迷地躺着,汗水浸透了头发。
苏沐小心地剪开他的衣服,彻底清洁伤口。
"为什么..."程临突然开口,声音嘶哑,"为什么一个人去工厂?
"苏沐没有抬头:"同样的理由你也没等我就来了。
我们都不信任对方。
"程临轻笑一声,随即因疼痛皱眉:"现在呢?
""暂时信任,"苏沐用酒精棉擦拭伤口边缘,"你救了我的命。
"程临沉默片刻,突然说:"我父亲不是***。
"苏沐的手停顿了一下:"我父亲也不是自愿失踪的。
"两人目光相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
周婷的归来打破了这一刻,她带回了一大包医疗用品。
缝合过程艰难但顺利。
程临咬着一卷纱布忍痛,全程没发出一声***。
苏沐不禁对他产生一丝敬佩——作为法医,她见过太多壮汉在缝合时哭爹喊娘。
"好了,"苏沐最后贴上敷料,"需要静养几天,避免感染。
"程临尝试坐起来,被苏沐按回沙发。
"别动!
失血过多还逞强?
""那些人会追踪我们,"程临坚持道,"不能久留。
""至少等到天黑,"周婷插话,"我有个安全的地方可以送你们去。
"苏沐点点头,开始整理医疗垃圾。
程临无奈地闭上眼睛,很快因失血和疲惫陷入浅眠。
周婷将苏沐拉到厨房:"到底怎么回事?
你们招惹了谁?
"苏沐简单讲述了工厂的发现,但隐去了金片和符号的部分。
周婷似乎察觉到她的保留,但没有追问。
"那个符号,"她突然说,"我在调查明光书院时见过类似的。
书院地下室的一面墙上全是这种涂鸦。
"苏沐心跳加速:"你能弄到书院的平面图吗?
""很难,但可以试试。
"周婷犹豫了一下,"苏沐,这些事可能比你想象的更危险。
二十年前有几个记者调查过明光书院,后来都出了意外。
"苏沐望向客厅里沉睡的程临:"我们己经没有退路了。
"傍晚时分,程临的状况稳定了些。
周婷开车将他们送到城郊一栋隐蔽的小屋。
"这是我叔叔的狩猎小屋,"她递过钥匙,"平时没人来。
冰箱里有食物,柜子里有基本药品。
一周后我来接你们。
"苏沐道谢,周婷临走前塞给她一部一次性手机:"只有我的号码,有事联系。
"小屋简陋但干净。
苏沐安置好程临,自己则坐在门廊上研究从工厂带回的样本。
血色符号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上显得格外狰狞。
"守门人..."她轻声自语。
父亲和程临的父亲都因为这个组织失踪或死亡,而现在,同样的命运正在逼近她和程临。
门开了,程临拖着脚步走出来,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清明。
他在苏沐身边坐下,两人肩并肩望着远处逐渐西沉的太阳。
"谢谢你,"程临突然说,"救了我两次。
"苏沐摇头:"扯平了。
"沉默片刻,程临开口:"我父亲留下了一本日记,提到一个秘密组织在进行人体实验。
他怀疑明光书院是他们的据点之一。
""我父亲也是研究者?
""不清楚。
日记最后几页被撕掉了,只留下一个词:守门人。
"苏沐将手机递给他看血色符号的照片:"他们在工厂地下室进行某种仪式。
那个石桌...是用来束缚人的。
"程临的表情变得凝重:"我们得去明光书院看看。
""等你能正常行动再说,"苏沐站起身,"现在你需要休息。
"她扶程临回到卧室,意外地发现他没有逞强。
躺在床上,程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苏沐,"他的声音异常严肃,"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要相信任何人。
警局里有他们的人。
""包括林小满?
""尤其是她。
"程临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我怀疑她是被安插来监视我的。
"苏沐点点头,轻轻挣脱他的手:"睡吧,我守夜。
"她在客厅沙发上和衣而卧,手术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与工厂墙上的符号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