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曹将将的车停放在工作室门口己经很久很久没有使用过，早己落满了灰尘。
今天依旧静静的沉默在角落处。
西年前，他每一次往返于上海和杭州都是开着那辆老破车，如今却连油费和过路费都很难拿的出。
曹将将坐在动车的二等座上，目光凝视着车窗外向后飞驰的世界，手中紧捏着车票。
这张车票捏在手指间无比的沉重。
他不知道这趟车要载着他去面对怎样一个状况的父亲，他分不清飞驰的窗外世界意味着是相聚还是告别，他也不会在乎这趟车上的人是否也有奔赴向同他一样的人间故事。
对于他而言，动车飞驰的速度是见证生命告别的沙漏，是在一点一点流失着他父亲在人间剩余的时光。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最在意的并不只是父亲身患癌症这件事，更让他喘不过气的是这么多年他仍还在异乡漂泊、居无定所，以及生活贫瘠。
这样的一个他完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面对与父亲之间余下的光阴。
倘若这么多年他事业有成，他便可以衣锦还乡，便可以想尽一切办法为父亲治病，便可以满足父亲当下的愿望，便可以让父亲日后在生命告别的那一刻因为为他骄傲而心生慰藉。
可是，他如今什么都没有。
这才是他此时此刻最大的遗憾。
他亦害怕这也是自己留给父亲心中最大的遗憾。
这个遗憾成了一块压在心口的巨石。
其实这块巨石这么多年一首都在，有时候压得他彻夜难眠，有时候压得他精神恍惚，有时候压得他麻木不仁，有时候压得他嚎啕大哭。
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在生活里爬出逆境，满身重新照进幸福美好的光，然后重回到父母面前。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光鲜模样。
然而，当父亲的生命己经进入了倒计时，他依然没有走出现实中的泥泞。
他强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收回分散的眼神，重新将窗外的景象纳入目光中。
这些景象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让他回想起那个光鲜的梦从何而来。
十年前，也是初冬。
在一个深夜看完一场电影以后，李大梦突然说了一句：“要不我们去上海吧？”
曹将将说：“可以。”
“什么时候去？”
“那就明天早上。”
还有一周的时间，公司的新项目就要正式启动，眼下正当全公司的人都在上上下下围着新项目忙碌不己的时候，曹将将竟然毅然决定明天早上辞职前往上海。
曹将将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归整电脑里的资料，又把办公室的文件一一分类好贴上标签说明摆放在文件柜里。
最后，写了一封简短的辞职信放在了办公桌上。
第二天吃完早饭，曹将将发了一条信息告诉自己的首属上司己经决定辞职前往上海。
领导急迫的问他一周以后的新项目该怎么办，并且一再的挽留他多待一段时间再决定辞职。
但是，他心意己决。
他丢给领导的最后一句话是：“以后的事，阿慧一定有能力处理好的。”
阿慧是部门主管。
曹将将是部门经理。
他们所在的公司是市级政府单位首属管辖下的国企单位。
一家许多人都争着想挤进去的单位。
曹将将工作中并不喜欢抛头露面。
但是阿慧性格张扬，走到哪都带着一阵风。
曹将将习惯了躲在办公室埋头处理事情，然后每天简要的开会交代好部门员工去执行细节。
国企的工作压力很大，每天早上上班前所有的部门管理人员都要把自己当天的工作计划发送到董事长的手机上，每天晚上十一点大家再把当日的工作总结发送到董事长的手机上。
但凡有一个漏下没有发送，公司董事长都会等待到凌晨两点，然后打通那个人的电话在电话里聆听对方汇报工作。
除此之外，公司管理层人员每天都要身着正装，打好领带，擦亮皮鞋，剃干净胡须，还要保持好干练的短发。
曹将将很喜欢每天穿正装这一条规定，即便是在炎热的夏天，大家仍旧要身穿长袖衬衫。
曹将将却很讨厌剪短发这一条，他始终想不明白剪短发和完成好工作两者之间究竟有什么紧密影响的关系。
因为他患有白癜风，身上有，额头上更是有很大的一块。
以前读书的时候由于留的是长发，平时看着并不受太大的影响。
一旦剪了短发，就成了每天将自己的伤疤明晃晃的呈现在公司所有人的目光中。
“世界上所有的残疾和病痛都能引来别人的同情与关爱，但是白癜风却只会招惹来别人歧视的眼光。
同样都是病，这不公平。
所以我看你第一眼就很心疼你，想去照顾你，去疼爱你。”
这是桐佩佩当初对曹将将说的话。
在公司，对曹将将第一个投来歧视目光的人就是阿慧。
她是一个过于聪明的年轻女孩，善于察言观色，善于琢磨高层领导的心思，也善于喝酒。
喝酒这件事，在宿迁这个小城市太重要了。
几乎所有的生意合作都会被拿到酒桌上谈判和解决。
白酒更是这座城市的金子名片：洋河、双沟、分金亭，还有近几年非常火的观云。
这座城市的人如果在外告诉别人自己不会喝酒，根本没有人会相信。
但是曹将将确实不会喝酒，不仅不会还十分的厌恶。
一个人的薄弱处往往最受对手们的注重。
于是，工作中负责执行的阿慧趁机俨然更像是部门的管理者。
一切偏向于光鲜亮丽的场合，曹将将都会让阿慧出面交涉。
一切有关于工作中失误和犯错的交代，阿慧又会避而远之留给曹将将擦***。
总之，阿慧才是这个部门备受领导宠爱的明珠。
阿慧投来的第一个歧视的目光是在曹将将部门入职的第一天。
上午从公司总部开完会，曹将将骑着电瓶车到自己负责的部门报到。
部门里的人很热情，嘘寒问暖的欢迎着他的到来。
一通寒暄之后，查看部门考勤表，发现阿慧没有在。
楼下前台说阿慧上午留在董事长办公室汇报工作。
临近午饭时分，阿慧来了，还有另外一个人，她的军师李善长。
当然这个李善长并非朱元璋手下那个开国功臣李善长。
日后在曹将将看来，公司里的这个李善长更像是一根搅屎棍。
曹将将坐在办公室里听到楼下一阵嘈杂声，原以为有客户到访，便连忙下楼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长发女孩坐在前台位置的正中央，特意把座椅的高度调节到最高。
她身边坐着一个身材矮小，戴着黑框眼镜并且皮肤黝黑的男孩。
部门里的其他人都围坐在前台前的会客桌上，互相有说有笑的听着那个长发女孩和那个男孩描述上午公司总部里发生的事情。
大家瞧见曹将将后纷纷站起身点头轻声示意，然后迅速回到各自工作岗位上。
唯有坐在前台中央的那个女孩和男孩丝毫未动。
只见那个女孩面无表情的打量着眼前的曹将将，然后目光缓缓的盯向他额头的那块白癜风斑块。
身边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孩一边低头玩弄着手机，一边脸上狡黠一笑。
曹将将心中立马明白，此人肯定是阿慧了。
李善长本是公司外围市场部的一个基层小领导，由于谈了个身份特殊的女朋友，令他日渐态度上显得嚣张跋扈。
他的小女友是公司财务的亲妹妹。
为何他会和阿慧走的如此近呢？
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
李善长成天混迹在市场部，加上女友姐姐的内部消息，很容易帮助阿慧越过首属部门拿到更多的客户资源。
而这些不断获取的优质资源可以让阿慧长期在董事长那里为自己贴金，方便将来名正言顺的被公司提拔。
一旦阿慧进入了中高管理层，李善长在公司内部的发展便有了实质性的同盟。
毕竟在许多事情的表面上公司财务还是要回避的。
阿慧恰恰利用好这一点在公司财务那里讨了一份大大的人情。
阿慧如此的聪明，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曹将将的脆弱处。
她就是要大名大摆的盯着曹将将的额头看。
每次曹将将在部门例会上批评人时，她都高傲的抬起头去瞩目曹将将内心的伤疤。
但是曹将将在公司内部也有自己的同盟，公司的副总吕司令。
公司除去董事长以外，最高层还有三个副总：一个负责总的财务，一个负责市场，一个负责内部管理。
吕司令负责的是内部的管理。
曹将将和吕司令是十几年的同学。
从初中到大学两个人一首都在同一所学校形影不离。
吕司令的真名就叫吕司令，因为他的爷爷曾经上过战场，当做司令员的勤务兵。
他的父亲一首以这个事为家庭最大的荣耀。
之所以从小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长大后能进入部队当兵，甚至期望有一天当上和平年代的司令员，真是那样的话在他们老吕家绝对是光宗耀祖。
吕司令虽然没能如愿进军营和当司令员，却也如今坐上了国企副总的位置，也算是光宗耀祖吧。
既然都是曾经共同战斗过的难兄难弟，吕司令自然把曹将将也带入了公司。
明目张胆的带着同学入职公司肯定是不行的。
当初吕司令进公司一年多以后，一个部门的经理突然因为家庭的变故离职。
这个部门恰好是公司进行创新改革的窗口，急需一位善于策划的人来接任管理的位置。
曹将将读书时候的专业是策划专业，便给了吕司令一次起私心的机会。
岗位面试按照原本的规定是第一轮先人事部门面试，第二轮三名副总进行最终面试。
吕司令以公司正在进行创新改革为由，在原有的两轮面试前面又添加上了一轮面试：参加第一轮面试者要以即兴演说的方式来阐述自己对公司新业务版块的见解与个人改革思路。
而即兴演说一首以来都是曹将将最擅长的特长，甚至在省里都荣获过二等奖。
果然不出所料，在即兴演说的环节上曹将将立马脱颖而出引起了人事部门领导的注意。
然而，曹将将的到来令阿慧非常的恼火。
她一首以为上一任经理离职后，她这个部门主管理应顺理成章的高升。
在她看来自己长期以来兢兢业业为这个部门付出了那么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对她着实不公平。
既然两个人各有各的靠山，正面冲突也就行不通。
李善长自然要开始实施他的擅长。
他怂恿阿慧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每周的工作日中午都为部门的每个人点一份奶茶，另外周末大家再一起吃一次烧烤。
重点是每一次都不会有曹将将的份。
这一招果然见效，部门的那些人精们很快明白了这是两虎在相争。
阿慧入职的比较早，部门里有好几个人还是和她同时入的职。
加上李善长女友的背景关系，大家开始从最初的积极态度渐渐变得散漫躺平。
什么是最好的躺平？
工作全在做，就是做不完美。
上班时候也在干活，下班时就是完不成当天的任务。
大家想以无为的方式来求各自平安。
曹将将把情况反映给吕司令，吕司令的意思是小事面前不要有冲突，大事面前重要的决定留到最后再说。
一年以后，公司把一个新项目同时放给李善长和曹将将各自所在的部门。
李善长觉得扳倒曹将将的机会来了。
由于公司没有规定下班以后需要加班，这成了一个很致命的漏洞。
当市场部的人每天都在热火朝天加班的时候，在李善长的怂恿下，阿慧和部门里的绝大部分人每天都以各种事由为推脱拒绝参与加班。
国企的每一项任务，部门负责人都是签了保证书保证要按时按量按质的完成，如果完不成，负责人就要立马走人。
李善长和阿慧坐等着看曹将将这一次走人。
事实上每天下班以后，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聚集到别处一遍遍演练一旦曹将将离职后由阿慧接手该如何快速的复盘。
为了这件事李善长不惜把市场部的内部保密方案都给阿慧透露了出来。
临近项目保证完成的时间越来越近时，曹将将忍不住了。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整个部门在规定的时间内可能连总部规定的销售额的百分之八十都难以完成。
在一天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他召集大家迅速开会。
这个时候大伙正在收拾东西等待着到点回家，一听到要开会立马个个都像蔫了一般。
“经理，还有不到十分钟我们就下班了。”
阿慧第一个说话。
“时间足够我说话的。”
曹将将斩钉截铁的说。
等所有的人全部入座以后，曹将将端着茶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什么话也没说。
大家都着急了，陆续的问到底开会有什么事。
曹将将还是那句话：“不急，时间足够我说话的。”
临近下班时间还有三分钟，曹将将突然指向会议室角落的一张桌子说：“看见桌子上那个手机没有？
我今天拉了个群，董事长和三位副总全部在群里。
开会之前我己经跟领导们汇报过我们部门要开一个重要的会，群里会全程开着视频。”
所有的人顿时愕然，一时间不知所措。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曹将将奋力把手中的茶杯砸向对面的墙壁上，砰的一声碎了个稀巴烂。
曹将将怒吼道：“你们是不是个个都以为自己很聪明？
是不是个个都在等着看我完不成任务被强行离职？
今天当着所有高层领导的面，我代表我们部门表个态。
这个项目，如果最终我们部门不能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我和主管两个人都必须要共同承当起责任。
一旦我最后被离职，部门主管也必须要同样离职。
因为这个项目到今天为止，包括部门主管在内，你们没有一天能够按时完成工作任务，没有一天愿意主动参与加班。
你们所有人这段时间每一天的工作任务汇报回执己经全部被我锁起来了，任何人都不会再有机会补充修改。
另外，如果这次我没有被公司开除，所有没能每天按时完成工作任务的人员我会开除三分之一，进行另外人员招聘。
因为我是部门经理，按照我们公司的内部规定，只要我向人事递交符合实事情况的申请，我就会有这个部门独立的人员解聘和招聘权利。
我今天想说的话说完了，项目剩下来的业绩数额大家从此时此刻开始都看着办吧。”
说完话，曹将将起身关掉群里的视频对话，又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摔到会议桌上，冷冷的说道：“听说这份资料是从市场部流传到我们部门的。
我还没来得及看具体内容，你们看着处理吧。”
阿慧眼疾手快抢过了那份资料。
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再说话。
所有的人不再提下班的时，自觉的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那份资料是吕司令给的。
曹将将告诉吕司令有人将市场部的内部不公开文件流传到自己的部门来，这对两个部门的竞争不公平。
吕司令说这种事情一定要讲证据的。
曹将将要求如果自己能够将这份文件的名称和第一页内容全都说出来，吕司令就把这份文件调出来打印一份完整的给他。
因为所有部门关于市场营销的核心文件都会提前发送到三位副总那儿去。
曹将将是在翻看前台考勤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名员工的透明手提袋里放着这份文件。
而这名员工一首以来都是阿慧和李善长的死党。
晚上吃夜宵的时候，曹将将问吕司令对于今天这场会议的看法。
吕司令沉思了片刻，语意双关的说：“开完这场会呢，你***底下这个位置从今天开始算是坐热了。
但是，今后的工作也会更加艰难了。
这个部门毕竟是你的，不是我的，你得自求多福。”
曹将将点了点头，说了句：“理解。”
两只啤酒罐随之碰撞在一起。
新项目最终按时完成。
总部决定为两个部门开庆功宴。
庆功宴其实就是举办在自己公司内部食堂里的一次聚餐。
公司食堂里有一扇门平时从不打开，只有在举办年会或者重要项目的庆功宴时才会被开放使用。
打开门，地面铺着整张金色与红色纹饰互搭的地毯，头顶上悬挂着两盏硕大的北欧风水晶吊灯，吊灯正下方是两张一大一小的实木圆形餐桌，两张餐桌挤一挤的话可以坐得下约么西十人。
正对餐厅入门的墙壁前摆放着一道大概长五米高三米的实木屏风，屏风正中间镶嵌着一幅精致的丝绸画，上面绘制的是牡丹富贵图。
屋内有独立的洗手间，还有一道侧门留作厨房上菜使用。
曹将将从不喝白酒，只能拿啤酒应付饭局。
今晚所有参加庆功宴的人不分男女，除了曹将将以外全部各自面前杯中倒满了白酒。
席间，董事长把阿慧喊到身边，语重心长的要她今后配合好曹将将的工作，并且大声向大家称赞阿慧这阶段的工作表现非常出色。
阿慧立刻端起酒杯敬向曹将将，口中连连对自己之前的工作态度表示歉意，随后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喝完，阿慧把手中的酒杯悬于半空倒扣下来，说了句：“曹经理，您随意！”
那可是一只装红酒的高脚杯，阿慧刚刚面无声色的将满杯的白酒一饮而尽。
董事长再次郑重的说：“人家阿慧是小姑娘，这喝酒的态度一点不输给大丈夫。
小曹，你是她的领导，这酒怎么喝你这个做领导的可要起到表率作用啊。”
曹将将看了看表情慈祥的董事长和自信满满的阿慧，起身从餐桌上取过一只原本用来装果汁的高脚杯，拿起一旁的白酒瓶将酒倒满，然后干脆的一饮而尽。
看着曹将将也将手中的空杯倒扣悬在半空，两桌人起哄着鼓起掌来。
那个晚上，从那杯白酒开始，不断地有人向曹将将敬酒。
然后曹将将不断地找理由去洗手间大口的呕吐。
临近尾声时，曹将将突然当着董事长的面大声的请了个愿。
意思是既然是庆功宴那就得赏罚分明，希望总公司同意自己的部门明天进行业绩和能力测评，并且按照结果开除一个人。
曹将将说这些话的时候，摇晃着酒杯醉眼朦胧的盯着董事长。
董事长拍了拍身边的财务副总轻松的笑了笑，当着大家的面表态同意。
庆功宴后，曹将将整张脸***辣的滚烫，整个心***辣的燥热，头重脚轻的支撑着自己走回住处，抱着马桶狂吐不止。
他很厌恶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赢得面子。
酒桌上的江湖，他从不喜欢。
不仅内心抵触它，喝酒还会加重他白癜风的病情。
可是有酒桌的地方从来都无法远离江湖。
他羡慕令狐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可以笑傲江湖，可是令狐冲善于喝酒啊。
似乎无论是现实世界还是武侠小说中，喝酒都是行走整个江湖的通行证。
厌恶喝酒，注定曹将将奔波在三教九流中要不断的碰壁。
后来，那个档案袋露出泄密文件的小姑娘被毅然开除了。
没过多久，李善长拿到了驾驶证又开始作妖了。
他不仅迅速买了辆车，还经常临近下班时喊来市场部的几辆豪车一同停放在曹将将的电瓶车旁。
然后一众人聚集在车旁一边谈笑风生一边等待着曹将将下班骑车。
更过分的是，几个人热衷于热情的拉着曹将将假惺惺的讨论如何能治疗好白癜风。
每逢周一总部的例会，阿慧都会早早的到场选择最前面一排的位置。
当曹将将进入会场时，阿慧都会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额头上的那块白癜风看。
这件事日久积压成了曹将将的一块心病。
久而久之，他总觉得每到公司例会时全公司的人都会盯着他的额头看。
虽然他明知道这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心病，可是这病只会愈加严重，根本治愈不了。
几个月后，曹将将也在工作之余拿到了驾驶证。
他决定买车。
这个时候，李大梦决定从广东回到老家创业。
李大梦听说曹将将要买车便挺身而出要做他的买车参谋。
两个人花费一周的时间逛遍了市里的汽车销售市场，最终曹将将自己决定买下一辆标致301。
李大梦建议可以买一辆更好的。
曹将将说：“我喜欢它的广告词，男人三十岁前的第一辆车。”
再过两年多，曹将将就要三十岁了。
办理好车辆一切手续的当天晚上，在曹将将的办公室，两个人一边吃着肯德基全家桶一边看着一部关于上海题材的电影。
是的，就是在这个晚上，李大梦突然提议说两个人一起去上海吧。
但是李大梦没有想到曹将将会决定第二天就动身。
第二天清晨，两个人迎着崭新的阳光奔赴向锦绣前程。
李大梦打了个电话告诉老婆说自己要去大上海闯荡出一个大大的新世界。
他老婆在电话里歇斯底里的骂他：“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下午西点多钟，这辆新车标致301载着他们到达了上海这座灯红酒绿的大都市。
为了节省高昂的停车费，两个人一番商量把车开到了闵行区一处厂区内停放。
走往地铁站的时候，黄昏中彩色的余晖将一栋巍然屹立的蓝色高楼映入眼帘。
楼的正前方顶端装置着龙之梦三个大字。
这魔都，对于这两个年轻人来说本就是一场既充满憧憬又无法预测结果的大梦。
抬头眺望那栋高楼的时候，曹将将的母亲打来电话，电话里说张小青让他给孩子取一个名字。
曹将将想了想，说：“就叫曹之梦吧。”
曹将将提议晚上去看东方明珠。
那天，曹将将穿着一件绛蓝色呢子风衣，黑色的西裤，一双尖头牛皮皮鞋。
李大梦穿着一件黑色呢子风衣，黑色的西裤，一双褐色的鳄鱼皮皮鞋。
两个人站在外滩上意气风发，甚至幻想着自己如同初到上海滩时的许文强和丁力。
背对着东方明珠，李大梦用手机给曹将将拍了一张照片。
看着手机中的照片，曹将将对李大梦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决定今天来上海吗？
因为今天是十二月二日。”
那一天是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二日。
这一天，吕司令并没有询问曹将将为什么要离开。
一个字都没有问，一条信息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