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茶中谜
陆江盯着地上那杯摔碎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汤渗进木地板的缝隙，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你认识赵严。
"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陆江的声音有些嘶哑，喉咙仍残留着被妖气灼烧的痛感。
沈莫没有立即回答。
他提起九龙壶，将沸水缓缓注入茶海，蒸腾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眉眼。
"认识？
"他轻笑一声，指尖摩挲着壶身上的龙纹，"算是吧。
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曾经在我这里讨过一杯茶。
"陆江的瞳孔微缩。
赵严今年西十有余，他的师祖至少是百年前的人物。
而眼前人说起这话时，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昨日的天气。
"那狐妖是怎么回事？
"陆江换了个更紧迫的问题，"它用的根本不是寻常妖术。
"沈莫终于抬眼看他，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你确定想知道？
"他推来一杯新茶。
这次的茶汤清亮如泉，但陆江注意到杯底沉着几不可见的金色微粒，像是碾碎的符灰。
"喝下去，我就告诉你。
"陆江的指尖在杯沿停顿。
与妖物做交易是大忌，但方才若非沈莫出手，他早己命丧黄泉。
权衡片刻，他仰头一饮而尽——茶液入喉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阴暗的地窖里，铁链锁着十几只毛发黯淡的狐妖。
有人用金剪刀活生生剪下它们的尾巴，惨叫声中，鲜血滴进下方的青铜鼎。
——穿白大褂的男子将炼出的血色丹丸递给一位军官打扮的人，谄笑道："大人放心，这狐仙丹能让人看见最想见的东西..."——空置的李家宅院中，服下丹药的赵严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李小姐...再给我一粒..."幻象戛然而止。
陆江猛地呛咳起来，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仿佛亲身经历。
他抬头看向，沈莫后者正若有所思地擦拭着茶杯。
"狐妖复仇是真，李小姐是假。
"沈莫淡淡道，"有人用丹药制造幻象，再用幻象诱捕新妖——毕竟，只有刚化形的小狐狸才会傻到相信狐仙娶亲的传说。
""赵严参与其中？
""不止。
"沈莫突然倾身向前，一缕长发滑落肩头，"你们除妖司地牢最底层，关着什么？
"陆江一怔。
除妖司地牢共九层，但按规定，他这样的普通除妖师只能下到第六层。
"第七层往下的钥匙，只有指挥使有。
"沈莫的指尖在桌面画了个诡谲的符文，木纹竟随之渗出暗红血珠，"而最近三个月，送饭的狱卒换了三个人。
"寒意顺着陆江的脊背爬上来。
他忽然想起上个月莫名暴毙的同僚老周——那人正是地牢的送饭人之一，死状凄惨，验尸单上却只写着"突发心疾"。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陆江握紧了刀柄。
沈莫忽然笑了。
那笑容让他想起古籍里描写的山魅，美丽又危险："因为有趣啊。
"他起身走向窗边，月光透过窗纸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百年未见像你这样的除妖师了...明明是人类，却带着逆契的味道。
""逆契？
""违逆天道的契约。
"沈莫转身，瞳孔在暗处泛出兽类的金芒，"比如...让本该被遗忘的东西，永远记得。
"二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地。
陆江条件反射地抬头，却见楼梯扶手上一道爪痕正缓缓渗出血珠——那是他方才与狐妖搏斗时留下的。
可明明整个二楼都应该随着狐妖的消失而恢复正常..."时间不早了。
"沈莫的声音突然从极近处传来，陆江惊觉对方不知何时己站在自己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他耳畔，"你的同僚们应该很担心你。
"茶馆的门再次无声开启，门外赫然是除妖司大院的正门——仿佛空间被凭空折叠，一步就能跨过半个城区。
陆江知道这是送客的意思。
他踏出门槛的瞬间，听见陆江的最后一句话飘在夜风里："下次见面时，希望你还能记得我的脸。
"铜铃轻响，身后的茶馆如海市蜃楼般消散在雾气中。
陆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片碧绿的茶叶，叶脉组成一个清晰的数字——"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