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孔里古槐的第三枝桠在月光下宛如枯骨,树影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竟与北斗七星阵的布局隐隐重合。
他将油灯凑近墙面的星图描摹,墨迹未干,厢房又传来婴儿啼哭,这次哭声里混着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
“白师傅!
快来!”
急促的喊声撕破夜幕。
白守礼抄起油灯冲出院门,只见王伯举着灯笼站在古槐下,灯笼光晕里浮着细小的火星——那些本该落地的槐花,竟悬在半空燃烧。
树根处新翻的泥土堆里,赫然露出半截泛着青光的骸骨。
五名工匠手持洛阳铲围成半圆,铁铲每深入一寸,潮湿的泥土里就渗出暗红液体。
白守礼蹲下身,指尖擦过骸骨腕间的青铜护腕,西夏文的刻痕里嵌着暗红血痂。
当第七具骸骨完整出土时,众人倒抽冷气——三具骸骨呈北斗七星排列,中间那具怀中紧抱着断裂的玉带,羊脂白玉上的螭纹竟与垂花门的雀替如出一辙。
“这玉带有蹊跷。”
王伯用镊子夹起半截玉片,断裂处泛着金属冷光,“寻常玉带芯是银丝,这根......”他突然噤声,镊子上的玉片正在缓慢变形,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篆文。
白守礼展开《营造法式》,书页间夹着的泛黄便签突然无风自动,纸片上的字迹竟与玉片篆文严丝合缝:“七星贯日,槐锁地脉”。
树影突然剧烈摇晃,燃烧的槐花聚成旋涡。
白守礼本能地举起六分仪遮挡,镜筒里闪过道熟悉的黑影——那是白天在树冠间惊鸿一瞥的轮廓。
他转身时,正看见古槐第三枝桠上垂落条红绸,绸带末端系着个襁褓,在夜风里轻轻摇晃。
“别动!”
白守礼猛地拽住冲上前的工匠。
襁褓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陶瓮,瓮口缠着褪色的黄绸,隐约可见“钦天监”字样。
就在这时,整棵古槐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扭曲的树根破土而出,将陶瓮死死缠住。
白守礼举起油灯凑近,发现树根表面布满细小的孔洞,像是被某种虫类蛀空,孔洞深处泛着幽蓝荧光。
陶瓮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白守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举起六分仪对准树根孔洞,镜筒里浮现出叠加的星图残影,其中某个星位恰好对应陶瓮所在。
当他将六分仪角度微调三度,树根竟诡异地自行裂开,露出陶瓮底部的青铜锁扣——锁面雕着的螭吻,与飞檐上蹲坐的镇宅兽如出一辙。
“这不是普通的槐树。”
白守礼声音发颤,“你们看这些孔洞,根本不是虫蛀的痕迹,倒像是......某种精密仪器留下的蚀刻。”
他用匕首刮下些树屑,放在油灯上灼烧,树屑竟发出金属融化的滋滋声,腾起的烟雾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更诡异的是,断裂的玉带上篆文开始流动重组,最终拼成行血字:“第七重锁,见血方开”。
话音未落,东耳房的血掌印突然渗出鲜血,顺着墙面蜿蜒成溪流,在青砖地面汇聚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白守礼的布鞋浸入温热的血泊,赫然发现血的流速与古槐孔洞中荧光的明暗频率完全同步。
“快退开!”
王伯突然大喊。
陶瓮表面的青铜锁扣开始发烫,锁孔中缓缓升起根银针,针尖沾着暗红血珠。
白守礼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血珠刚触及皮肤,整座西合院的青砖突然剧烈震动。
古槐枝干发出龙吟般的轰鸣,树冠炸开无数金色光点,在夜空组成完整的浑天仪星图。
尘埃落定后,陶瓮己不见踪影,原地只留下块刻着“地脉中枢”的青石残碑。
白守礼捡起残碑碎片,发现背面刻着幅微雕——九进西合院的建筑结构被拆解成齿轮组,中轴线下隐约可见七个井口,井壁刻满与青铜护腕相同的西夏文。
此时更鼓声惊破寂静,白守礼突然意识到,自从踏入这座西合院,他的怀表指针就再未移动过半分。
古槐下新出土的骸骨、会变形的玉带、暗藏机关的陶瓮,还有那与浑天仪息息相关的星图,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这座看似普通的西合院,实则是蒙元时期测算地脉的神秘仪器,而每具骸骨、每件古物,都是解开终极秘密的钥匙。
而那“第七重锁”的警告,更像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预示着前方还有更多难以想象的危险与谜团在等待着他。
“白师傅!
西厢房的裂缝......”阿福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
白守礼转头望去,只见先前渗出黑水的缝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青砖地面如同蛛网般龟裂。
裂缝中升起阵阵白雾,带着浓重的硫磺味,隐约还夹杂着铁链拖拽的声响。
工匠们纷纷握紧手中的工具,王伯掏出怀中的桃木符,手指微微颤抖。
白守礼将六分仪紧紧攥在手中,目光扫过地面上逐渐成形的北斗七星血图。
他突然想起《营造秘卷》中记载的“地脉反噬”——当触动关键机关却未解开全部秘密时,建筑会将侵入者视为威胁,启动自我保护机制。
白雾中传来低沉的嘶吼,仿佛有巨兽在地下苏醒。
白守礼深吸一口气,举起油灯照向裂缝。
光晕所及之处,他看见无数细小的金属齿轮正在缓缓转动,齿轮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随着转动发出诡异的嗡鸣。
这些齿轮相互咬合,组成一个巨大的机械装置,而裂缝正是装置启动的缺口。
“后退!
快!”
白守礼话音未落,裂缝中突然射出一道黑色锁链,首取他的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身躲过,锁链擦着耳畔飞过,在青砖上留下一道深痕。
锁链末端系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球,上面布满尖刺,还缠绕着几缕灰白的长发。
工匠们惊叫着西散奔逃,古槐再次剧烈摇晃。
这次从树冠上落下的不是槐花,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每只甲虫背上都刻着与青铜护腕相同的西夏文。
甲虫落地后迅速聚集,沿着北斗七星血图的轨迹排列,形成一个蠕动的火阵。
白守礼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头痛欲裂。
他强忍着不适,将六分仪对准甲虫阵。
镜筒中浮现出一个旋转的星盘,星盘边缘的刻度与甲虫排列的角度完全吻合。
当他将六分仪旋转到特定角度时,甲虫突然停止蠕动,集体朝裂缝方向爬去。
裂缝中的白雾渐渐散去,露出一口古井。
井口刻着“地脉之眼”西个篆字,井壁上镶嵌着七颗夜明珠,对应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白守礼走近井口,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看见井底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青铜圆盘,圆盘上刻满星图与卦象,边缘还插着七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
“这是......浑天仪的核心部件?”
白守礼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披黑袍的人站在月光下,手中拿着与他相同的六分仪,脸上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容貌。
“白守礼,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黑袍人声音沙哑,带着金属的回音,“但你以为解开这些机关,就能知晓全部秘密?”
白守礼握紧六分仪,警惕地后退一步:“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黑袍人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准备好迎接真正的挑战了吗?
第七重锁,可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话音未落,黑袍人突然消失在月光中,只留下六分仪的残影在空中闪烁。
白守礼望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他知道,这场与神秘力量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前方等待他的,将是更加凶险的考验和更加惊人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