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赵宇赤脚踩在自家稻田的田埂上,泥浆从脚趾缝里挤出来,混着浑浊的雨水漫过脚踝。
他望着墨色翻涌的云层,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云压得这么低,怕是要发大水。
""宇娃子!
"父亲赵大山扛着锄头从玉米地里钻出来,蓑衣下摆还滴着水,"把晒谷场的防水布收了,村委会广播说今晚有暴雨。
"赵宇应声往回跑,裤腿被稻叶割出几道口子,***辣地疼。
晒谷场的防水布已经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和妹妹赵晓梅拼尽全力才把布料卷好,刚抱进仓房,豆大的雨点就砸在青瓦上,噼里啪啦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场雨像是老天爷拧开了水缸的塞子,三天三夜没停过。
赵宇蹲在门槛上,看着院坝里的积水漫过石阶,淹到了去年栽的枣树。
母亲把最后半袋米倒进锅里,搅着稀粥叹气:"再这么下,地里的庄稼全完了。
"赵大山蹲在墙根抽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镇上供销社的老李说,长江水位每天涨半尺。
"县城武装部的会议室里,空调外机在暴雨中发出刺耳的轰鸣。
张峰连长盯着墙上的水文图,红色曲线像条张牙舞爪的毒蛇,正朝着警戒线攀升。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会议桌的木纹里,1954年那场洪水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年他才五岁,父亲背着他蹚过齐腰深的洪水,怀里紧紧护着用塑料布裹好的全家福。
"同志们!
"武装部王部长重重拍了下桌子,"省防汛指挥部刚刚下达通知,长江水位突破历史极值,预计七十二小时内抵达我县。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浑浊的江水漫过滩涂,吞噬着成片的防护林。
张峰注意到角落里几个新兵脸色发白,他握紧拳头,大声说:"咱们的任务是组织民兵,立刻赶往洪湖堤坝!
"散会后,张峰在走廊里给妻子打电话。
听筒里电流声混着雨声,他听见女儿在哭:"爸爸,电视上说洪水会吃人。
"他鼻子发酸,瞥见墙上的抗洪标语,咬着牙说:"囡囡别怕,爸爸是***,专门打跑洪水的大怪兽。
"挂断电话,他抹了把脸,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墙灰。
赵宇是在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