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饕餮噬血
他屈指叩了叩青石砖,回声闷如棺椁坠地,惊起三丈外一盏引魂灯。
灯罩上的人皮映出扭曲笑脸,与腰间匕首柄的饕餮纹如出一辙。
十年前父亲失踪那夜,这纹路爬满了他暴涨的经脉。
"倒是个吃月华的邪物。
"陆沉舌尖抵住齿间探阴针,铁锈味混着狼王血的腥甜在喉头化开。
青铜匣躺在尸骸堆里,饕餮纹正蚕食月光,锈迹在皮下蠕动成蛇形。
祖父曾说,陆家人的骨头缝里养着蛊,见不得阴器——此刻他右眼灼痛如烙,这是”观山瞳“反噬的前兆。
三年前滇王墓中,他便是因强窥镇墓兽,右眼淌了三日黑血。
"二十枚阴灵石。
"摊主喉结处的尸蹩振翅如催命符,枯指敲裂的青玉案上爬满咒文。
陆沉摸向胸前暗袋,灵石表面的狼毛搔着结痂的伤口。
三日前西郊乱葬岗,那头垂死的阴风狼王也是这般盯着他,琥珀色竖瞳里映着匕首刺入孕腹的寒光——未成形的狼崽心口,嵌着同样的饕餮纹。
"十五枚,加这个。
"他屈指弹出血珠,腕间旧伤绽成血色曼陀罗。
这不是他第一次用陆家”血鉴术“,但当饕餮纹吞噬血珠时,皮下突起的蛇鳞竟与父亲临终前爆体而出的蛊虫纹路重合。
黑袍下探出的枯爪扣住他腕脉,力道精准复刻狼牙嵌骨的刺痛:"陆观山的后人?
"尸蹩在摊主喉头爆开脓浆,混着沙哑讥笑:"你祖父剖了邙山七十二座疑冢,最后不也成了饲蛊的肉鼎?
"青铜匣九瞳骤然暴睁。
左眼映出黑袍人蜕皮的手臂,右眼却是母狼鼓胀的孕腹——记忆如棺钉入脑:狼王垂死的呜咽混着胎动,他握着匕首的手腕突生蛇鳞,恍惚听见祖父在蛊鼎中的惨叫:"记住!
陆家人的血不是用来饲蛊......""饕餮噬灵体!
"符纸摊主的惊吼撕开鬼市死寂。
陆沉抱着发烫的青铜匣疾退,靴跟碾碎的鬼面菇溅出腥臭脓血,在地面洇出扭曲的阵纹——正是三日前诱杀狼王用的困兽局。
七道血符自街角窜起,恶鬼肋排状的符文中,魔煞宗令牌泛着尸油光泽。
地底钻出的骨爪带着胭脂香,是他今晨亲手葬下的尸傀。
血池翻涌的黑水灌入鼻腔时,陆沉忽然想起当铺掌柜摩挲他祖传玉佩的模样——那双向来浑浊的老眼,在触到玉佩背面”观山“二字时,亮得像嗅到腐肉的鬣狗。
"陆家小子!
"尸王眼眶里的浑天仪青光暴涨,暗河底端传来金甲摩擦的轰鸣。
陆沉咬碎舌尖含着的幽冥珠,腥甜混着刺痛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的祖祠:父亲瘫在蛊鼎边,枯手攥着半块噬灵宗祭坛的拓片,拓片边缘的饕餮纹与青铜匣严丝合缝。
血色遁光劈开水面时,他蜷进尸骸堆的姿势比盗洞里的土夫子更刁钻。
掌心饕餮刺青突跳如擂鼓,青铜匣吞噬灵气的呜咽声里,竟夹杂着母狼幼崽临世的啼哭。
乱葬岗·寅时月光啃食着狼尾最后的绒毛。
陆沉盯着掌心游走的饕餮纹,突然嗤笑出声。
黑血喷在无字碑上蚀出星图,恰好补全《九幽筑基诀》缺失的阵眼——这是祖父手札里用朱砂圈出的”血祭破障法“,旁注潦草如抓痕:"西十大限将至,宁化修罗,不饲蛊!
"远处飘来童女哭坟声,与青铜匣的呜咽共鸣成招魂调。
他摩挲腰间狼鬃,母狼临终时望向灌木丛的眼神刺入记忆:那丛七叶尸臭草后,分明藏着半截刻满噬灵咒的青铜柱,柱底压着一角褪色的青衫——与父亲失踪时所穿衣料相同。
晨雾漫过断剑上褪色的红绸时,饕餮纹己在他皮下绘出魔煞宗巡猎队的路线。
陆沉将最后半块灵石抛向新坟,灵石坠落的轨迹,与三日前诱杀狼王的骨镖分毫不差。
地底传来骰盅摇晃般的震颤,这是陆家人最熟悉的声响——不是赌坊的喧闹,而是洛阳铲叩击墓砖的回音。
断剑突然嗡鸣,剑柄缠着的红绸无风自动。
七片染血的绸角拼出残缺地图,指向西北巽位——那里有座无碑孤坟,坟头插着的招魂幡,用的是陆家独门的倒斗结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