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骁刚完成一个漂亮的扣篮，汗珠顺着喉结滑进白色球衣领口，场边的尖叫声顿时拔高八度。
"南星！"白芊芊拎着粉色保温桶小跑过来，发梢的茉莉香混着中药苦涩，"骁哥打完球总要喝我熬的雪梨汤，医生说这对他的旧伤好。
"顾南星看着保温桶上歪歪扭扭的卡通贴纸，那是去年校运会时自己陪白芊芊挑的。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陆骁二十分钟前的消息：临时加训，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骁哥说今天要加练到九点。
"白芊芊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同一条消息的聊天界面，"南星姐要等的话，我把休息室钥匙给你？"体育馆顶灯在塑胶地面投下细碎光斑，顾南星望着远处被队员簇拥的挺拔身影。
陆骁接过学妹递来的毛巾时，腕上红绳一闪而过——和白芊芊戴着的是同款转运珠。
"不用了。
"她将矿泉水轻轻放在长椅上，"告诉陆骁，我找到《霍乱时期的爱情》初版书了，放在老地方。
"2.暮色漫过琴房窗棂时，顾南星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陆骁带着沐浴露的清爽气息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肩窝："生气了？"翻动书页的指尖顿了顿，泛黄纸页间飘落一枚银杏书签。
那是去年秋天他们在情人坡捡的，背面用钢笔写着"南有乔木，不可休思"。
"下周编程大赛决赛。
"陆骁把玩着她垂落的发丝，"沈砚舟约你看比赛了？"顾南星转头望进他漆黑的瞳孔，那里映着琴键般的细碎月光。
她刚想解释，自己还没答应，解释自己如果去也想带他一起去，可还没开口。
忽然响起的手机***打破寂静，白芊芊的特别提示音在空荡琴房格外清晰。
"骁哥！我胃疼......"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漏出，陆骁已经抓起外套："别急别急，芊芊，我就来了，我送你去医院。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醒了窗台上的白鸽。
顾南星凝视着琴谱架上的合影，照片里白芊芊踮脚给陆骁系冠军奖牌，红绳与银链在阳光下缠成解不开的结。
图书馆顶层的落地窗映出梧桐树影，顾南星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发现沈砚舟不知何时坐在了对面，笔记本屏幕上跳动着蓝色代码流。
"在写新诗？"他推来一杯热可可，袖口露出半截银色表链，"你那句'齿轮咬碎月光'，让评委吵了三个小时。
"顾南星耳尖发烫。
上周文学社的颁奖礼上，这位计算机系天才当众解析她获奖作品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他说话时总微微偏头，金丝眼镜滑到鼻梁，露出眼尾那颗浅褐色泪痣。
"编程大赛的AI设计完成了？"她瞥见他屏幕上的三维模型，是个抱着星星的机器人。
沈砚舟忽然扣住她要去端杯子的手："小心烫。
"他指尖有常年敲键盘留下的薄茧，温度却比瓷杯更灼人，"我还是想问决赛那天，能来看吗？"雨丝斜斜掠过玻璃窗，顾南星望着他镜片上晃动的雨痕。
手机在桌面震动，陆骁的消息弹出来：芊芊过敏住院，明天不能陪你去签售会了"我还是............再想想吧"她按下锁屏键，热可可的甜暖在舌尖化开，却泛起一股子苦涩。
沈砚舟低头苦笑时，镜链在灯光下晃出细碎金芒，像他正在编写的那个机器人怀里的星星。
3. 樱花落下的真相解剖楼后的樱花林飘起今年第一场花雨时，顾南星终于见到了白芊芊的诊疗记录。
泛黄的纸页在风中簌簌作响，心理咨询记录里"创伤后依赖"的诊断刺痛了她的眼睛。
"陆骁一直以为是他害我溺水。
"白芊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粉色裙摆扫过满地落英，"其实那年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顾南星握紧口袋里的录音笔。
那天在琴房，她亲眼看见白芊芊倒掉雪梨汤里的安眠药粉。
陆骁突然出现在校医院，果然又是因为这个"体弱多病"的青梅竹马。
"呵呵呵，想告发我？你猜骁哥看到这些会信谁？"白芊芊笑着逼近，腕上红绳突然断裂，转运珠滚进草丛，"就像去年校庆，他选择相信我......"记忆突然闪回去年校庆夜。
那天顾南星发着39度高烧，依旧持要完成压轴节目《月光奏鸣曲》。
后台化妆镜里，她往惨白的唇上抹口红时，白芊芊捧着姜茶推门进来："南星姐，骁哥让我送药。
"沾着水雾的玻璃杯沿有个缺口——这个细节在三个月后变得致命。
当顾南星指尖刚触到琴键，眩晕感便如潮水漫来。
她强撑着弹完第一乐章，却在最难的第三乐章变奏时，发现琴谱被人调换了顺序。
"南星！"台下陆骁突然站起来，他身边的座位空着——本该候场的白芊芊不见了。
冷汗浸透礼服后腰的薄纱，顾南星在刺目的追光灯里瞥见台侧晃动的粉色发夹。
她凭着肌肉记忆继续演奏，却在终章前的休止符时，听到观众席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白芊芊摔倒在道具台阶旁，膝盖渗着血珠："对不起...我看南星姐状态不好，想替她翻琴谱..."此刻樱花林中，白芊芊的声音与记忆重叠："你猜骁哥看到这些会信谁？"她抚弄着手腕新结的红绳，"就像校庆那晚，他选择冒雨抱我去医务室，留你一个人在台上弹错七个音符。
"顾南星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
三天前她重感冒在家，收到匿名快递寄来的U盘。
视频里白芊芊正往姜茶里加褪黑素，还对着镜子练习摔倒姿势——背景音是校庆彩排的钢琴声。
"你故意下药，故意摔倒引走陆骁，就是为了让我出丑，你不怕他知道嘛你这副丑陋的嘴脸嘛"顾南星举起手机，锁屏密码还是陆骁的球衣号码，播放视频。
白芊芊突然抓住她手腕往樱花树上撞，藏在树后的相机红光闪烁："学姐为什么要推我！"她腕间的转运珠擦过顾南星锁骨，在肌肤上划出细长血痕。
"哗啦——"樱花扑簌簌落在肩头，顾南星那天她发着高烧在后台等来的不是拥抱，而是大家的唏嘘，白芊芊意有所指的眼泪以及陆骁失望的眼神。
树冠突然剧烈晃动，积存的雨水混着花瓣倾盆而下。
顾南星的白衬衫瞬间透明，隐约露出后背淡粉色的旧疤——那是替陆骁挡下滑板时留下的。
你可真狼狈啊，真该让大家看看文学部系花这副狼狈的样子”白芊芊举起手机，镜头对准你湿透的身体。
快门声响起的刹那，沈砚舟的黑色外套兜头罩下。
他握着伞柄的手指节发白，镜片后的目光冷如寒刃。
樱花混着雨水砸在伞面上，沈砚舟的外套还残留着机房冷气的气息。
顾南星隔着衬衫布料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这才发现他握着伞柄的手在发抖。
突然原本一脸嚣张的白芊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立马捂着心口。
"让开。
"陆骁的球鞋碾碎满地落樱，他怀里抱着脸色苍白的白芊芊，"她哮喘犯了。
"顾南星看着白芊芊攥在陆骁衣领上的手，指甲涂着新做的樱花色美甲。
三天前她缩在实验楼杂物间等雨停时，朋友圈刷到的正是陆骁陪白芊芊做美甲的九宫格。
"监控显示......"沈砚舟刚要举起手机，白芊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喉间发出骇人的哮鸣音。
陆骁赤红着眼睛撞开他，樱花枝桠勾住顾南星发梢，生生扯断几缕青丝。
医务室的门在眼前重重关上时，顾南星摸到锁骨黏腻的血迹。
那是白芊芊挣扎时用转运珠划破的，此刻在雨中晕染成破碎的蝶。
“别看。
"沈砚舟用袖口捂住她伤口。
——没人发现，白芊芊那支哮喘药早在半年前就过期了雷鸣劈开云层，顾南星在闪电的冷光里望见陆骁温柔擦拭白芊芊额角的模样。
那是大二她食物中毒住院时，他守在床边三天三夜练就的娴熟动作。
“你后背的疤在渗血，他值得吗"沈砚舟突然扳过她肩膀，消毒棉球按在旧伤处，"我查到白芊芊所谓的救陆骁是假的吧，三年前游乐场雨夜，替他挡下滑板事故的人是你吧。
"疼痛让记忆越发清晰。
那天陆骁在电话里说学生会要加班，可她分明在摩天轮最高处看见他背着扭伤脚的白芊芊。
雨幕中他抬头的瞬间，她慌乱躲进阴影，后背撞上断裂的钢筋。
医务室突然传出玻璃碎裂声，陆骁的怒吼穿透雨幕："顾南星你满意了？芊芊被你伤成这样，怎么就这么容不下她呢”顾南星看着猩红着眼看着自己的陆骁扶着白芊芊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突然想不起来十七岁那年灿阳一般的少年小心翼翼问自己能不能成为她的骑士。
那年，那天。
蝉鸣声震耳欲聋的午后，顾南星刚把自行车锁在梧桐树下，就看见陆骁从篮球场拐角跑过来。
少年校服下摆被风掀开一角，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打篮球时蹭到的灰，却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突然刹住脚步，手忙脚乱地把藏在背后的冰镇汽水往衣摆上蹭了蹭。
"给、给你买的。
"陆骁喘着气把橘子汽水递过来，玻璃瓶外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他今天特意剪短了头发，后颈新冒出的发茬在阳光下泛着青色的光，像是某种小动物柔软的绒毛。
顾南星接过汽水时碰到他微微发抖的指尖。
少年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那双总是追随着她的眼睛里盛满碎钻般的光，连睫毛都沾着奔跑时沁出的细密汗珠。
她仰头喝汽水的瞬间，听见陆骁突然倒吸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发梢扫过了他攥紧的指节。
"我...我昨晚背了三十遍台词。
"陆骁突然开口，声音比飘落的梧桐絮还要轻，"可看到你骑着车从林荫道拐过来，车筐里那支铅笔在阳光里跳啊跳的，我就像被按了删除键的复读机。
"他后颈的汗浸湿了校服领口，喉间溢出的笑却比蝉鸣更清亮，"我想说顾南星，我能不能申请成为你的骑士，我会和你一起去那个大学，我会好好对你的，我保证，可以嘛？"冰凉的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顾南星望着少年被汗水浸得透亮的眉骨。
他今天一定又是绕了三公里路去买的汽水，校服口袋里还鼓着英语听写本的棱角——明明上周听见他说最讨厌背单词。
蝉声忽远忽近，陆骁的影子斜斜覆在她白色帆布鞋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配上毛茸茸的头发，像极了一只等待被收留的流浪猫。
"好。
"那个字落地的瞬间，陆骁整个人都晃了一下。
他先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接着突然转身对着梧桐树捶了一拳，飘落的叶子擦过他通红的耳尖。
再转回来时，少年眼里翻涌着银河倾泻般的欢喜，嘴角拼命往下压却压不住上扬的弧度，最后索性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闷闷的笑声震得满地斑驳的光影都在颤动。
此刻隔着七年时光回望，顾南星才惊觉那个会为一句应答就快乐得蜷成虾米的少年，早就消失了。
他再不会用沾着篮球场灰尘的手笨拙地擦汽水瓶，也不会在得到应允时蹲在地上笑出眼泪。
那个夏日里橘子味的气泡、梧桐树晃动的金斑、少年校服上蒸腾的洗衣粉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