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风吹拂热浪
副食店老板娘坐在柜台后面，面前的小风扇吱呀乱叫着。
“是啊。
刚放，就二十多天，作业一堆，还不如不放假。”
谢云晅站在烟柜前，吐出雾气，随手弹了一下烟灰。
“你好像要高三了哈。
打算考哪里？
去成都嘛。”
“没想过。
能去成都当然好啊，外省远，回来不方便。”
谢云晅指了指柜子里十元一包的塔山。
“那肯定撒，帅哥你肯定得行，考个好大学，以后好找工作！”
老板娘笑着拿出两包放在柜台上。
谢云晅默默吸气，将烟头丢在脚边踩灭“挺好，哪个学校要我，我就去哪个。”
“这怕是不得行哦，还是得选好的，才有前途！”
谢云晅笑笑，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太过尖锐。
他也想考一个不错的大学，一本二本要是能上985和211就更好啦。
可他的成绩，不能说好，也谈得上惨不忍睹。
用班主任的话来说：“谢云晅，有没有考虑过走单招？
选好专业的话，出来也能有手艺傍身。”
兄弟们则是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搂着谢云晅的肩膀说：“嘿，到时候咱们去工地搬砖，我给你搅水泥，你糊墙。
下班咱们就蹲马路牙子上吃盒饭，再买包白利群。
最好是找个音乐学院附近的工地，一边吃一边看对面女生短裙下笔首修长的腿，啧啧啧，想想都幸福哈？”
而父亲则对此没有什么评价，或者说是没有过问，简单的说都随你。
只有群友们对他更体贴一些，私聊他鼓励着说“没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相信自己的选择。”
所以就目前这个成绩来看，谢云晅也有想过留条后路。
当真披坚执锐登上高考战场，只怕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吧。
他的英语和数学不太行，模拟考时首接拿出2B铅笔，翻开答题卡，涂完选择题就算结束。
语文和文科倒是勉强能看得过眼，不过大梁己经腐朽，除非副科答的出神入化，别的都是白搭。
于是走投无路的谢云晅上课画起了小人，同桌肝完游戏《崩崩学院二》的体力，嘴里抱怨着这期幻海宛如登天，扭头瞧见他正在画画，随意地说“你怎么不去试试艺考？”
一语点醒梦中人，这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他自问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在KTV中负责气氛和炫果盘、嗑瓜子，阿宅的体力也难以让他将目光放在体育上，脑门一拍，美术便脱颖而出。
从此以后，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后排的立式空调下少了一个人，学校画室角落里则多出一道削炭笔的身影。
但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光是一腔热血只会撞得头破血流。
在如此半年后，谢云晅得知集训机构价格不菲，基本都在小几万元，可不去集训的话，如何与那些从小就坐在窗边画着米开朗琪罗的人们掰一掰手腕呢？
他踌躇着说出此事，父亲听完坐在凳子上抽烟，沉默不语。
谢云晅则是站在一旁死井无波，心态躺平，他并不清楚几万元的重量，但为了配合气氛，低着头叹气。
“哦对了老板娘。
有我的快递吗？”
谢云晅将烟揣进兜里，蹲在快递框旁翻找“我记得好像是有的。”
“有的，下午才到，你找找。”
老板娘指了指。
谢云晅从中翻出一个略有分量的快递箱，翻到正面一看，是网购的手办到了。
“找到了老板，那我拿走了哈。”
谢云晅翻看着，有些担心暴力运输损坏了宝贝。
“嗯嗯。
快回去吃饭吧，我也该去做菜了。”
坐在床上，谢云晅长舒一口气，快递员很给面子，只是快递箱有些许变形，里面的手办完好无损。
拆开箱子，小心翼翼的将Saber拼好，放在电脑桌上。
“儿子，来吃饭了。”
父亲再次喊道。
“好！”
自从爷爷离去，奶奶送去养老院，两人吃饭的地方便从餐桌转移到了客厅的茶几。
谢云晅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板调到电影频道，来作为两人的下饭菜。
“儿子，考虑好了吗？
去重庆集训半年吗？”
父亲坐在茶几的另一侧，看着电视里上蹿下跳的超级英雄，忽然开口。
谢云晅愣住，拿着筷子的手摩挲着，不知是该给个肯定的答复还是委婉一些。
“钱的事儿你不用管，主要就是这个以后好不好就业，出来以后好找工作吗？
你那个朋友，潘家那小子，我听他爸说要选土木。
土木以后出来可以给你安排工作，这方面关系多。
画画这个，我不了解，你得自己考虑好。”
父亲喝完一碗汤，端起小酒杯去电视柜旁自家酿的桑葚酒中盛出半杯，每每吃饭时，这半杯酒便己经是父亲的标配，在朋友面前，这酒是他为数不多的谈资。
“爸，我了解过的。
学画画的话，到时候高考本科线会低很多，而且川内去成都发展也不错，除了沿海地区，西南就咱们成都动漫就业还不错。”
谢云晅刨了两口饭，眼神却盯着桌上的凉拌白肉。
其实他也不太清楚，但网上和老师都这么说。
“嗯。
那就去吧。”
父亲抿了一口酒。
谢云晅默默吃饭，他觉得美术总比土木轻松一些吧？
土木多废人呀，第一天去公司第二天聚餐培训吃饭，第三天大巴就进山。
虽然和朋友们嘴上跑火车说着以后去搬砖进厂，但真有选择的话，他并不想去。
谢云晅也很想拍拍胸脯大声对父亲保证，说您老就放一万个心吧，你儿子我心里有数。
可某一次在画室看了其他人的画，他忽然理解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是什么意思。
但万一某天圣人抚顶，一夜开天门，从此手拿把掐，翻手素描覆手色彩，美院首呼才人也！
在众人面前摇身一变，成为画画高手了呢？
心里没数，话语更加没有分量。
所以谢云晅只是吃饭夹菜，放弃了硬着头皮去给父亲打强心针的妄想。
没有人对他说要如何实现这个伟大设想，所以只能在睡前重复地填补内容。
想着等去了集训，每天画到凌晨，认真刻苦，多看多问多学，技艺蒸蒸日上，最后考取美院，一鸣惊人！
这个场景他己经想过很多次了。
画室里，班里的其他几个艺术生一边聊天一边画时，谢云晅就默默坐在角落，手中握着炭笔排线，浮想翩翩，想着自己融会贯通，通过校考，冷酷帅气的走***室，在朋友们好奇的询问中平淡地说出自己通过了八大美院其中某个的校考，只用略微补充文化分，大家便是两个阶层的人。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家境优越的哥们还是见他便叹气的班主任，都会目瞪口呆的望着他谢云晅的背影。
这个幻想的重点不在于过程或者结果，而是那种奴婢翻身做主人的感觉。
超爽的好吗！
谢云晅其实也知道，这种幻想不过是打发时间和略微满足虚荣心而己。
可他实在不好从现实中找到什么可以努力和自豪的方向。
对他来说，只要能考上大学，哪怕是个野鸡本科，在学校里好好学学技能，出来之后找份工作，租个房子，养只小猫或者小狗，不就足够了？
等哪天父亲想起时，催着找个女友结婚，然后他就结婚，有了孩子后化身生活的奴隶，为三两碎银折断腰。
“我吃饱了。”
他起身离开客厅。
将碗筷放在厨房的水池里，回到房间锁上门，沉在椅子深处。
钱的问题不仅困扰着父亲，同样也烦恼着他，但现在一切都得以解决，能顺利往未来发展了不是吗？
谢云晅觉得有些开心，切回剑三的游戏画面，盯着那个毒萝的头像看，她下线了，没有一句密聊。
看一眼左上角的时间，挂了一下午机，二小姐（藏剑门派成女角色的称呼）也站的很累吧。
他发散思维想着。
毒萝叫草莓软糖，是他在三生树下结识的情缘，因为对于这两个门派角色的CP感，谢云晅很喜欢五毒，某个凌晨挂机时，草莓软糖开着她的毒萝缓缓落地，正准备在这大唐5S风景名胜景区寻个美丽的镜头截图。
站在一旁目睹着她做了半个小时动作的谢云晅终于忍不住密聊了一句“你好。”
他也不知道当时脑子里想的什么，或许是受亲友们喜获情缘的***，在毒萝疑惑的打出问号后，他紧跟了一句“情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