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灶台边拨弄煤油灯芯,玻璃罩上凝着层灰扑扑的油垢,把昏黄的光滤得像晒蔫的菜叶。
母亲削红薯的动作突然顿住,刀刃下的红薯皮蜷成半透明的弧,像条被斩断的蚯蚓,在青石板上渗出淡粉色的汁液。
"梅梅,把门闩上。
" 她的声音从喉管深处挤出来,带着午后晒谷场的焦糊味。
我抬头撞见她瞳孔里晃动的灯影,右眼皮上的那颗痣突然跳得厉害 —— 今早张神婆说那是 "游魂附身的记号",用朱砂在她眼皮上点了红点,此刻已晕成模糊的血斑。
竹门闩落下时发出 "咔嗒" 轻响,像块小石子投进记忆的深潭。
去年惊蛰夜,母亲也是这样突然闩门,接着把我的银锁片扔进灶膛,火苗吞没银饰时腾起的蓝光,至今仍在我噩梦的角落里明灭。
十岁的我盯着她指尖掐进我手腕的月牙印,闻到她围裙上混着的艾草香与汗味 —— 那是神婆今早作法时,用符水泼在她身上的气味,她说这样能 "洗净外来的晦气"。
院外的犬吠突然密集起来,像被人拎起尾巴的一群野猫。
母亲手里的菜刀当啷坠地,惊飞了梁上打盹的燕子。
藤编针线筐翻倒的瞬间,五颜六色的毛线团滚过我的脚背,薄荷绿的那团曾被她用来织我的书包带,此刻却像条挣脱束缚的蛇,钻进灶台底下的阴影里。
她踩着毛线团冲出去时,月白色对襟衫的下摆扫过我的脸颊,布料上残留的皂角香里混着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 那是她藏在樟木箱底的景泰蓝耳坠才有的气息。
晒谷场的稻壳在她赤脚底下发出炒豆子般的簌簌声,我追出去时,木屐拍打地面的响动惊起几星流萤,绿光划过她张开的双臂,恍若某种神秘的仪式。
"阿娘!
" 我的方言呼喊撞在青瓦墙上,碎成夏夜的齑粉。
月光把她的影子抻得细长,投在远处的稻草垛上,那轮廓让我想起村口老槐树上被雷劈断的枝桠,在夜风里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坠落。
她突然转向西南方向,像朝圣者般张开双臂,我听见她喉咙里溢出含混的音节,混着远处稻田里的蛙鸣,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