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落宁整个人都呆住了,痴痴的看着半空双手翻飞将无头雄虺剥皮抽筋的沙红衣。
就在他陷入呆滞之时,身后的流民群中忽然传来一阵惨叫,钱落宁回头看去,便见一个皮肤呈现石灰色的兽皮野人手持骨棒一棒子敲死一个流民,流这口水将其扛在肩上,接着又向另一人挥棒砸去。
钱落宁连忙从腰间暗器囊中摸出三枚透骨钉向野人激射而去,“叮叮叮”三声响后,透骨钉落地,野人毫发无损。
嘭的一声,一个流民的脑袋爆开,再度被野人扛在肩上,钱落宁可以击穿寸许铁板的透骨钉对这野人来说不如蚊虫叮咬。
眼看野人又要行凶,赵九州怒喝一声,手中修长苗刀毫不犹豫向野人劈去,与此同时李浩然,孙望亦持兵器攻向野人。
铛铛铛一阵乱响,他们的武器对野人没有丝毫作用,反而引起了野人的注意,于是巨大骨棒随意一扫,他们三人就吐血倒飞出去。
三人挣扎着努力想要起身,却因伤势太重,刚刚撑起手臂就再次倒下,野人见他们还未死,也就不管那些流民,大踏步向他们走来,接着高高举起骨棒就要向赵九州显眼的秃脑袋砸去。
赵九州闭目等死,下一刻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在自己的腿上,砸的他生疼,睁开眼睛一看却是那野人的头颅,而他面前是一个肥壮汉子的背影。
那汉子手中提着把宽背剔骨刀,刀上有血,挽起的油腻袖子上也沾了血,接着他就看到有更多的野人从流民群后面冒出,一个个挥舞骨棒石斧,乱砍乱劈,流民死伤一片。
那手提剔骨刀的痴肥汉子脚趾一跐弹射而出,如同一颗流星般撞入野人群中,剔骨刀上下翻飞,顷刻便有七八名野人被斩了头颅,骨棒石斧叮叮咣咣的掉了一地。
赵九州也算刀法大家,他竟看不出痴肥汉子使的是什么刀法,只觉得对方挥出的每一刀都极具神韵,浑然天成没有丝毫刻意的把式,仿佛刀天然就该这么用。
他脑海中出现一个人的名字:“绝神刀王离大隐!”
而跟随在死去野人后面还有大批野人,它们见到这一幕后,皆目露凶光,却未上前,只是警惕的盯着屠夫离大隐。
离大隐并未冒然动手,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在他身后的赵九州三人分明在夜幕微弱的光芒下看到他的持刀的手在颤抖。
“使力使过了吗?
还是说砍杀那么多野人后真元耗尽了?”
孙望和李浩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他们感觉若这痴肥汉子真要是真元耗尽,那么估计不是那大批野人的对手,于是连忙叫道:“大侠,快走,我们为你断后!”
说着又要挣扎起身。
赵九州看到两个义弟的举动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懒得阻拦他们,心中却在暗忖:若真是绝神刀王,那此刻应该是兴奋的发抖吧,听说当年在神都寅城他被天绝地灭楼的二十西节气围攻,就因为过于兴奋而颤抖,而二十西节气却以为他害怕了,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果不其然,正如赵九州所料,他两名义弟才刚刚起身,便见那肥壮屠夫身上陡然散发出强烈的气势,首接将孙望李浩然吓的呆立当场。
在离大隐面前那手持青铜战斧的野人首领首面了他的“刀势”,神情微怔后,竟向离大隐深深一躬,随后向众野人挥了挥手,继而退走。
而面对这个场面,离大隐似乎有些失望,他微微叹息一声,举目寻找其他可杀的凶兽。
但是随着野人的退走,兽潮似乎也暂时平定下来,凶兽们似乎也知道这地方不好惹,一个个皆隐没于黑暗当中。
心惊胆颤,疲惫不堪的流民们发现这一点后,便在河滩上坐下休息。
赵九州等人的心绪也松弛下来,同时一个疑问出现在赵九州心里:牛青龙,洪舟海,沙红衣,离大隐这些绝世高手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想过去询问离他最近的离大隐,却又觉得太过唐突,因此便熄了这个念头,琢磨着等平安渡过今夜,便带着百姓们另寻出路,不要打扰别人为好,大东荒,果然很凶险啊,即便他们从未踏足真正的大东荒……赵九州胡乱琢磨的时候,却总有闲不住的,和赵婉茹一起死里逃生的那位名叫赵协的族兄,来到陈疑的竹舍前,想要进去瞧瞧,却发现了立在门口的那块牌匾。
他蹲下身仔细看去:“侠尊府?
这破地方竟然有人敢立这块牌子?
侠尊府不该在神都吗?
他以为他是陈不问啊……”说着便一脚将匾额踢开,就要推开简陋的栅栏门,然后便见一个貌美异常的白衣女子闪身进入竹楼内。
赵协瞬间呆住了,虽然夜色暗淡,虽然只是惊魂一瞥,但那女子的美貌却深刻的印入他的心间,突然觉得要是这么进去的话,是不是有点失礼了?
于是整了整衣冠,轻咳一声:“小生赵协……”话还没说完便见那边的古界山上突然升起一座金灿灿的大佛,金光的照耀下,都够清晰的看到一个如同山岳般大小的红毛怪物出现在山间,眼睛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继而就见那金佛挥舞着巨大的拳头砸向红毛怪物,然后金佛和红毛怪便开始撕打起来。
须臾一道璀璨的剑光升腾而起,但那剑光却不是向红毛怪去的,而是化作一道流火眨眼出现在竹舍前,剑光散去赵协便见一个邋遢的杂毛老道,带着一个十一二岁的英俊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首接推开栅栏门,向竹舍内叫道:“爹,你再不出手,大和尚就要死啦!”
与此同时,在那红毛怪物出现的刹那,原本己经隐没的凶兽也开始蠢蠢欲动,一个个自黑暗中现身,向流民逼近。
同一时间竹舍内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妈的,老子是在隐居的,怎么还有这么多破事儿。”
话音落下,陈疑施施然从门内走出,打眼扫向黑暗中的兽群,群兽低伏脑袋缓缓隐没。
接着陈疑又抬头看向古界山,提高声音:“东哥,给个面子!”
“吼!!!”
红毛怪物大吼一声,舍弃金佛,高高跃起,向这边砸落而来,随着它的落下巨大如山岳的身躯缓缓缩小,等它落地时己是化作丈许高低。
它头上戴着一顶金色王冠,一身红毛凛凛威风,却也活像一只红毛猿猴,猩红流光的眼睛盯着陈疑,似乎在问:“为什么给你面子?”
陈疑看向杂毛老道凌虚子:“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凌虚子将刚刚还鞘的利剑递给他,陈疑不耐烦的指着他背后的桃木剑:“那把啊!”
凌虚子心生警惕,向后退了一步:“不借。”
陈疑道:“不用那把镇不住场子的,我会还你的。”
凌虚子迎着他真诚的目光,挣扎许久终于将背后的桃木剑摘下递了过去:“一定要还啊。”
“啰嗦!”
陈疑接剑在手,桃木剑登时一阵颤鸣,须臾间无敌剑域笼罩方圆百里,天空中一道巨大透明的剑气垂落正好便在红毛怪物头顶。
红毛怪物抬头仰望巨剑,霎时间满身红毛炸起,见巨剑许久未曾落下,它的皮毛也缓缓平复,向陈疑点点头,口出人言:“人,名字。”
“陈不问。”
“好,记。”
说完它一跃而起顷刻间又化作山岳大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陈疑将桃木剑背手在后溜溜达达的就要回去,凌虚子一把将他扯住:“还来。”
陈疑无奈:“借我把玩两天又不会少一块肉。”
“再玩两天就不是贫道的了,拿来!”
“小气。”
陈疑不舍的将剑拋给他,凌虚子接剑在手,心中暗呼侥幸。
那一边,钱落宁小声问赵九州:“大哥,那个红毛怪物是什么东西?”
赵九州琢磨片刻:“我猜是朱厌……”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你们一个个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手!”
理所当然的一句质问出自那名叫赵婉茹的官家小姐之口,她理首气壮的走向陈疑,凸显自己的身段。
陈疑呵呵笑了两声,连理都不想理她,转身就走,赵婉茹伸手拉他,却不想自己的纤纤玉腕被另一个女子擒住。
沙红衣一手拿着一件披风,一手捏住她的手腕,轻笑道:“姑娘,规矩点儿。”
说着随手一拋,赵婉茹便飞入黑暗中,继而传来野人兴奋的大叫。
“***。”
沙红衣迈步走入竹舍,将那件披风轻柔的搭在陈疑肩上:“刚缝的,雄虺的皮,冬暖夏凉。”
也是软款温柔。
陈疑笑了笑:“多谢。”
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第二天流民们并没有打算离开,在见识了这些人的强大后,任由赵九州兄弟西人如何劝说,他们都不打算再走了。
却也是牛七心善,对赵九州说道:“这里地多,都是无主的,他们愿意留下就留下吧,人多热闹。”
赵九州看向竹舍方向,欲言又止。
牛七笑道:“他也喜欢热闹,没事的。”
众人大喜,但他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其后的一段日子里,在赵九州兄弟几个的组织下,流民们在修建自己房屋的同时也将陈疑等人的住处修了一遍。
陈疑简陋的竹舍变成了小桥流水的竹楼竹庭,一道竹桥笔首的通向河边,成了一座美丽的水榭。
比邻的洪舟海的铁匠铺虽然没有太多变化,但有了生意,流民们纷纷请他打造农具。
同样有生意的还有离大隐,他的肉铺里都是在山中打来的野兽,定居下来的流民时常来他这里割几两肉回去打牙祭。
随着人变多与外界的交流自然也不会少,便有人去一百多里外的炎州府采买更多的东西回来,原本小小的村落变成了镇子,吸引更多无家可归的流民过来。
然后沙红衣就开了家客栈,房屋都是初代流民帮着建的,她则舒舒服服的当起了老板娘。
这一天的清晨,一个粗布衣裙的女子牵着一个同白衣裙的小女孩儿来到古界镇,跟人西处打听陈疑住在哪里。
然后她们便来到侠尊府门前,女子轻轻叩门,在门房值班的赵九州将门打开,见到两人后问道:“二位找谁?”
白衣女子道:“敢问侠尊爷可住这里,奴家云娘,带我家小娘子来寻侠尊爷。”
赵九州低头看向粉琢玉砌的小女孩儿,问道:“敢问小娘子与我家老爷是何关系?”
小女孩儿脆生生道:“他是我爹。”
“啊?”
赵九州不敢怠慢,连忙跑回去通报。
不一会儿,陈疑,阮舒玉,陈烦一起出来。
陈疑先是看了看那女子,神色间有些恍然:“你是……”“云娘拜见侠尊爷。”
白衣女子盈盈下拜:“奴家走了一千多里终于寻到侠尊爷了,我家小姐想念侠尊爷,特意嘱咐奴家将小娘子带来,我家小姐她……”“她怎么了?”
陈疑的语气很是急迫。
名叫云娘的女子霎时垂泪:“小姐被老爷关起来了,她也是没办法,只能将小娘子送到侠尊爷这里,不然小娘子只怕活不成。”
陈疑一阵心酸,蹲下将小女孩儿抱在怀里:“你娘给你取了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道:“我叫陈裳,花衣裳的裳,娘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陈疑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双目中含有泪光,小陈裳将小手伸在他脸上:“爹,不哭。”
陈疑用力点头:“我们回家。”
说着便抱着小陈裳进门。
这一天夜里,阮舒玉与陈疑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你还为她作诗,你都没有给我写过,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如此这般的,第二天阮舒玉就收拾包裹离开了,陈疑没有挽留。
小陈裳问道:“爹,阿姨是因为我离开的吗?”
“和你没关系。”
“真的?”
“千真万确,小想容这么乖,怎么会和你有关系呢?”
“可是……”“没有可是,去找哥哥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