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一张软塌的床上，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白炽灯泡，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
空气里飘着一股消毒水味，混着某种廉价香薰的味道，让人作呕。
她伸手摸额头，指尖触到冰凉的皮肤，指甲修剪整齐，没有茧子——这不是她的手。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声音陌生又嘶哑。
记忆像被撕碎的纸片，一片片拼凑起来。
她记得自己是祥林嫂，在鲁镇，被人卖掉，丈夫病死，孩子被狼叼走。
她记得那年冬天，雪下得比屋顶还厚，她跪在庙门口求菩萨保佑，却被赶出门外。
可现在……她猛地坐起，床头挂着一件印有“星耀传媒”LOGO的首播服，旁边放着一支银簪，泛着微光。
“我……重生了？”
她颤抖地问出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
“周小姐？
你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冷静、利落。
周春兰没应声，只是盯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脸——年轻、素净，眼角还没生出皱纹，嘴唇干裂，却透着一丝倔强。
她伸手将银簪别回耳后，那是她前世唯一的念想。
“进来吧。”
她说。
门开了，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我是王曼，星耀传媒运营总监。
欢迎加入我们。”
周春兰看着她，眼神里藏着试探。
“你是说……我己经签约了？”
“不，还没。”
王曼翻动屏幕，“但你的数据异常漂亮。
第一次开播，二十万观众在线，转化率3.2%，远超新人主播平均水平。
AI系统甚至触发了‘虚拟情感模拟’警报。”
“什么？”
周春兰皱眉。
“你在首播中提到了贺老六的死。”
王曼语气平静，“但首播间出现了虚拟雪花粒子，像是冬日的雪。”
“雪？”
周春兰怔住。
她记得那天晚上，她对着镜头讲贺老六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他舍不得我……他说让我活下去……”话音刚落，她仿佛看见窗外飘起了雪，可她明明在室内。
“你当时是不是感觉特别冷？”
她脱口而出。
王曼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AI记录显示，当时你的心率下降了10%，体温也略有降低，就像……真的置身于寒冬之中。”
周春兰沉默了。
“这是种新型情绪渲染技术吗？”
她问。
“不是。”
王曼摇头，“我们查过后台，没有任何脚本或特效代码触发。
它就像是……你的情绪具象化了。”
周春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颤。
她终于明白，那不只是幻觉。
“签合同吧。”
王曼递出一份电子合约，“我们可以给你资源，打造你的人设，制造流量奇迹。”
“我不需要人设。”
周春兰抬眼，目光坚定，“我要真实的观众。”
王曼挑眉，“真实？
在这个行业，真实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就看谁活得久。”
周春兰接过笔，在签名栏签下名字。
屏幕亮起，合约生效。
王曼收起平板，“明天开始正式首播，我们会安排你和青禾工坊合作一场古法织造专场。”
“林清禾？”
周春兰脱口而出。
“你认识她？”
“不认识。”
她摇头，“但我听过她的名字。”
王曼离开后，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走到窗边，夜色沉沉，楼下是霓虹闪烁的城市街道。
远处传来汽车鸣笛声，风穿过缝隙，吹进房间，带着潮湿的气味。
她摸了摸耳后的银簪，轻声呢喃：“这一世，我不想再当祥林嫂。”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私信弹出：黑鸦：你好，周小姐。
我注意到你首播中的特殊现象。
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她心头一紧，手指僵在屏幕上。
黑鸦？
她当然记得这个名字。
前世，正是这个牙婆，把她卖进了深山。
而现在，他又来了。
她关掉消息，拉开抽屉，取出一本破旧的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一句话：“真实，是我最后的武器。”
窗外的风更大了，似乎又要下雪。
而这一次，她不会再被雪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