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骑着除铃不响哪都响的共享单车，链条“咔哒”刺耳，汗水滑落流进眼睛涩疼。
裤兜里破旧手机持续微弱温热。
时不时摸一下确认还在，倒计时跳动，五万余额不是梦。
每次触碰，带来虚幻希望和沉重压力的战栗。
眼前玻璃幕墙写字楼反射刺目光芒，像冰冷金属堡垒。
“创维大厦”，名字唬人，位置不错，夹在繁华街道中间。
最关键，里面有分割出租给微小企业注册地址的格子间。
找角落锁好单车，抹汗，深吸气挺首酸痛腰背，走进明亮疏离的服务大厅。
冷气足，吹汗湿后背起鸡皮疙瘩。
“你好，小面积办公位或虚拟注册地址怎么租？”
走到前台，尽量声音平稳。
前台妆容精致女孩，抬眼扫他，目光在洗白发白领口松垮廉价T恤停留半秒，职业化微笑不变，眼底掠过不易察觉审视。
“注册地址有集中办公区工位共享，最小单元半开放式工位，带独立注册地址。”
声音甜美缺乏温度，“月租一千五，押二付一。
虚拟地址托管服务暂时没有。”
一千五！
押二付一西千五！
心猛地下沉。
五万没焐热，出去近十分之一？
还只是地址！
设备、原料、人工……钱像流水淌走。
“能……便宜点吗？”
喉咙发干，底气不足。
前台小姐笑容弧度不变，轻轻摇头：“抱歉先生，统一价格。
您需要，带您看环境。”
清脆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声由远及近，节奏平稳利落。
身影停前台旁，带来淡淡清爽橙花香。
下意识侧头看去。
年轻女人，剪裁合体米白职业套裙，匀称身形。
及肩黑发柔顺垂落，衬脖颈修长白皙。
手拿文件夹质感好手包，脸上恰到好处职业化微笑，目光清澈，看向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立刻热情几分：“林经理。”
林经理微微颔首，目光自然转向他。
视线停留一瞬，无审视轻视，平静带着职业性好奇打量，像评估普通潜在客户。
“这位先生想租办公位？”
声音温和清晰，如山涧清泉流卵石。
“是…是的。”
被她干净利落气质弄局促，下意识挺背，“注册用。”
“哦，初创企业？”
嘴角弧度柔和一点点，带着理解，“前期成本控制重要。
工位共享模式适合起步阶段。”
说话时目光自然落他脸上，眼睛很亮，像看透心底隐秘角落。
不知为何视线扫过他紧张奔波疲惫的脸时，心头莫名一跳，裤兜发烫手机更灼热几分。
“嗯，对，刚开始。”
含糊应着，心里弦绷紧。
资金来源……悬顶利剑。
林经理温和，但金融机构从业者敏锐气息本能不安。
“林经理，您看……”前台小姐适时递登记表，“先生需要先登记意向。”
林薇——瞥见文件夹上工牌——接过登记表，目光扫过表格，再次看向他，温和专业：“先生贵姓？”
“苏，苏辰。”
报上名字。
“苏先生。”
点头，拿笔，“方便提供联系方式和公司名称，登记安排专人带看场地。”
“辰薇茶饮。”
报出核名名字，心里没底。
“辰薇茶饮……”林薇轻声重复，笔尖流畅划过纸面写名字手机号。
写完抬头，得体微笑，极其自然问出让他瞬间头皮发麻问题：“好的苏先生。
另外，方便问，注册资本来源主要是……个人积蓄？
还是有外部投资意向？
后续如需开户协助，需了解基本情况。”
来了！
最担心问题，猝不及防用专业温和方式抛出！
个人积蓄？
哪来的？
跑外卖积蓄够地址押金？
外部投资？
谁投资？
裤兜手机像烙铁烫大腿肌肉绷紧。
五万块……系统给的……能说？
说出来信？
当疯子洗钱？
冷汗瞬间后背冒出黏冷气吹干衣服冰凉。
表情僵硬可笑，喉咙堵东西，大脑空白搜肠刮肚找不到合理借口。
“呃……这个……”声音干涩厉害，眼神躲闪，“主要是……个人……嗯……”完了。
结巴样子傻子看出问题。
林薇温和笑容凝滞极短暂一瞬，长睫毛微垂遮住眼底可能闪过的情绪。
安静拿笔等待，无声注视比质问更有压力。
窘迫想钻地缝，时间凝固——“轰隆——！”
沉闷惊雷撕裂写字楼外天空！
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巨大落地玻璃幕墙，密集狂暴声响。
瞬间天地白茫茫水汽，街道被汹涌雨幕吞噬。
大厦人朝外望，低低惊呼。
突如其来暴雨像冷水浇滚烫混乱脑子，诡异地缓解窒息尴尬。
“呀，雨下大了！”
前台小姐看窗外惊讶。
林薇循声望去，眉头几不可察轻蹙，对突变天气困扰。
“地址我先考虑！
雨太大先走！”
抓住救命稻草时机，语速飞快说完，落荒而逃转身朝大门冲去，没顾上看林薇。
心跳厉害，一半逃离窘境庆幸，一半倒计时催命感。
时间！
地址没搞定！
推开沉重玻璃门，狂暴风雨声湿冷空气瞬间包裹。
雨点冰冷力道砸脸上身上，瞬间湿透单薄T恤。
冲共享单车停放点，手忙脚乱扫码解锁。
雨太大手机屏幕糊雨水，指纹识别几次成功。
“滴！
开锁成功！”
跨上车座，冰冷雨水顺脖子灌衣服激得一哆嗦。
顾不上！
咬紧牙关双脚用力蹬踏板，链条***。
破旧自行车冲进瓢泼大雨。
雨水像鞭子抽脸上，眼睛睁不开。
视线模糊凭感觉湿滑路面艰难骑行。
T恤紧贴身上沉重冰冷。
风裹雨钻骨头缝。
每次蹬踏费力，车轮碾积水溅浑浊水花。
狼狈，彻头彻尾狼狈。
哗啦啦雨声链条摩擦声中，听到不一样低沉引擎轰鸣声，很近。
下意识偏头，透过雨水模糊布满划痕塑料后视镜艰难望去。
镜里水光朦胧扭曲变形。
隐约看到斜后方很近位置，线条流畅颜色稳重黑色轿车，缓缓不远不近跟着。
是它？
大厅里……心猛跳。
车雨刷器挡风玻璃规律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清晰扇形视野。
短暂清晰瞬间，似乎看到驾驶座模糊熟悉身影轮廓——米白职业套装，柔顺及肩黑发。
林薇？
跟着干嘛？
刚才资金来源问题没答清楚？
怀疑？
念头起，寒意比雨水更冷瞬间脊梁骨窜上。
完了！
麻烦大！
报告保安？
准备报警？
裤兜手机来历不明五万块……恐慌攫住，脚下踏板蹬更快，链条哀鸣。
冰冷雨水糊脸分不清雨水冷汗。
惊慌失措想甩开车注视——“嘀嘀——”两声短促清晰汽车喇叭穿透雨幕身后响起。
浑身一僵下意识捏紧刹车。
破旧刹车片刺耳摩擦声，自行车湿滑路面猛顿，差点甩出去。
稳住车身心脏狂跳僵硬转头。
黑色轿车不知何时加速稳稳停侧前方不到两米。
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
雨点争先恐后扑向敞开口。
车窗后露出林薇白皙平静脸。
发梢被飘进雨水打湿一点点贴光洁额角。
雨水车窗外流动水帘，目光穿过水帘密集雨点落他身上。
眼神里没有审视怀疑冰冷。
明亮眼睛映车内暖光格外清澈，带着一丝……极淡不易察觉无奈？
理解？
然后她伸出手。
修长干净手握一把折叠伞。
纯黑色很新，伞柄简洁金属。
手臂伸过车窗递伞过来。
雨水立刻打湿手腕小截米白袖口。
“苏先生，”声音穿透哗哗雨声清晰平和，无刻意关切无疏离客套，纯粹基于现实提醒，“创业初期，别淋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