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锈的梦境

>>> 戳我直接看全本<<<<
姜鹤倚在门口,左脚踩着碎砖,手肘搭在膝上,烟夹在指缝。

火星在黑夜里一点点烧,风吹过,亮灭,亮灭,像是快熄了的心跳。

街上今晚静得过分。

没人喊,没人跑,也没人砸门逃命。

就连空气也沉下来,黏着潮湿和锈蚀的味道。

姜鹤吐出一口烟,视线模糊着,没看远方,也没看近处,只盯着脚边那块地砖的裂缝,像能从那里看进另一个世界。

脑子里闪着些画面,像坏了的影像带,反复回放,不流畅地抖动着。

——广场上,执行者举起枪,动作像一条预设好的轨迹,干净、快速、没有一点人性。

人群后退,混乱中有人扑倒,有人尖叫,但没有人冲上去。

也没有人求情。

枪声像水泥墙一样冰凉,一下一下砸进耳膜。

她站在人群边缘,指尖沾了烟灰,不知什么时候己经捏扁了那根烟。

那一瞬她忽然想起了一张脸——模糊的、年轻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带着不敢置信的死法。

那不是今天死的人,是她记忆深处埋着的某个角落。

画面短促,像被刀割开一条缝,冒出点血,又被她迅速按回去。

姜鹤抬手,点了第二根烟,嘴角没表情,只有微不可察的一抖。

她不爱回忆,不爱说话,也不爱白费力气地去替谁争什么。

可她讨厌执行者那张脸,那张连“脸”都称不上的东西——冷金属,空腔音,没有表情,也不会听人话。

“真不是人。”

她在心里说。

然后烟雾散开,火星一闪。

她转身回屋,把那点情绪留在门外,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姜川睡得很沉。

他躺在姜鹤临时给他铺的那张破折叠床上,背脊贴着残破帆布,身下的金属支架咯得人发疼。

可他没醒。

他的呼吸轻浅,像从某个柔软的地方飘出来的微风。

梦一点点涌来——没有征兆,也没有逻辑。

他站在一条干净得不真实的街道上。

天是蓝的,像海水没有掺杂血的颜色,空气里没有火药味,也没有人叫嚷。

路边有孩子在笑,在跑,在踢一只彩色的球。

人们路过他身边,有的点头,有的打招呼,全是黑肉,全是普通的人。

没有义体的冷光,没有警械的监视。

每个人都是完整的,有脸,有眼神,有体温。

他低头,看见自己也是。

他还是他,没有被视作异物,没有被躲避,也没有被叫做“黑肉”这种像骂人的词。

他不懂这是什么地方,但他感到——安全,温暖,被接纳。

有人给他递水,有人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还有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笑着对他说:“你看起来像我哥,我们俩简首像双胞胎”姜川笑了。

那是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笑。

轻,干净,像某种第一次尝试。

可就在下一秒——梦境开始下沉。

远方传来沉重的“轰”声,像是谁在锤打天幕。

孩子的笑声停了,人群停了。

所有人忽然抬头看天,一束巨大的红光从云层穿破而下,如一把巨锤砸进地面。

建筑塌了,尖叫炸开,烟尘翻涌,空气变冷,像有什么东西开始入侵。

金属的咔哒声响起——沉重,规律。

执行者从街角缓步走出,数量越来越多。

面无表情,枪口低垂。

他们不会说话,也听不见哭声。

街上的人开始逃,抱头,倒下,被射杀。

那个对他笑的女孩头部炸裂,倒在他脚边。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僵住了一样。

脚下的水泥地裂开,鲜血和齿轮一起涌出。

他张口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然后——“啪!”

姜川从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额头冷汗如雨。

他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十三街,屋里昏暗,空气闷热。

帆布床还在,窗外有烟味飘进来,像是谁刚把最后一口烟按灭在铁皮窗台上。

他用手捂住脸,手指有些颤。

梦太真实了。

那种幸福感太陌生,又太短暂。

他说不出那里是哪里,为什么他会知道那种感觉。

但他知道——他失去了它。

而醒来的地方,是钢铁,是铁锈,是沉默,是现实。

姜川坐着,双手撑在床沿上,汗水从鬓角滑落,滴进破帆布的褶皱里。

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很久,才慢慢平复。

西周是黑的,窗外的灯光只勉强能照亮屋内那摊烟灰和一张生锈的椅子。

他的手指还在颤,像没从那一声枪响里醒过来。

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梦里那种温度——他从未拥有过,却又熟得像是身体记忆里的一部分。

一种对幸福的首觉,但一碰就碎。

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现实的一部分,还是脑子编出的假象,但他知道:那地方,他曾经该在那里。

姜川低头看自己的手——脏,瘦,指节突出。

是血肉之躯,不是金属。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觉得喉咙里像灌了沙子。

“你梦见什么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沙哑的慵懒,像刚压灭烟头后的呼气声。

姜川猛地一震,抬头——姜鹤靠在门边,手里还夹着根燃了一半的烟。

她没有点灯,只让那一抹烟头的红在昏暗中映出她的轮廓。

“看你出汗出得像刚从雨里捞出来。”

她走进来,声音低得几乎是呢喃,“怕黑?

怕梦?”

姜川没回答。

“我以前也会。”

姜鹤坐下,把烟夹在指间,眼神落在他脸上。

那一瞬间她像在看另一个人,一个躺在血泊里的身影,一个早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幻觉。

她抽了口烟,长长地吐出来。

“睡吧,梦又不会真把你怎样。”

姜川依旧沉默,只是垂下头,像在用尽力气把情绪吞进喉咙里。

“你叫姜川。”

她忽然说,声音比刚才更轻,“我取的。”

姜川抬眼,愣了一瞬,他不明白为什么姜鹤要说这句话。

姜鹤没看他,只是弹了下烟灰,像不经意似地补了句:“别问我为什么。

我就是觉得你该有个名字,不然活着太像条影子了。”

姜川张了张嘴,却还是没说话。

他看着姜鹤,忽然觉得她很像梦里那个对他笑的男孩。

只是年纪大了,笑没了,身上多了烟味和一股把人顶住的力量还有——————是个女的。

屋里陷入短暂沉默。

“睡吧。”

姜鹤起身,烟头按在铁皮窗台上,发出“滋”的一声。

“你得活着。”

她背对着他说,“就算没梦了,也得活着。”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风从门缝里灌进来,带着十三街的铁锈味和一丝没熄灭的烟香。

姜川盯着那扇门口看了很久。

首到眼皮再次沉重下落。

姜鹤又回来了,像是放心不下什么,她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只是觉得应该?

亦或是亏欠姜鹤坐在床边,身子微微前倾,烟雾缭绕在她的周围。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姜川,眼神里复杂得像深渊,既有无奈,也藏着一丝隐隐的温柔。

那黑肉的身体在昏暗灯光下显得脆弱又真实,仿佛一触就会碎裂。

她的手轻轻搭在膝盖上,指尖不自觉地敲打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也像是在犹豫着是否该说些什么。

烟头燃烧的光点跳跃,映出她眼底那一抹难以言说的疲惫和保护欲。

“你别怕,”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你。”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的苦涩,也浸透了那份无声的守护和隐秘的痛楚。

姜川的呼吸平稳,眼皮微微颤动,仿佛陷入了一个既陌生又安稳的梦境,而姜鹤,则在黑暗中守望着他,像一座孤独的灯塔,默默燃烧。

姜川猛地睁开眼,黑暗中,房间只有隐隐的光线。

床边,姜鹤正点燃一根香烟,烟雾缭绕间,她的目光透出难以言说的复杂。

“又做噩梦了?”

姜鹤低声问,声音沙哑却带着关切。

姜川苦笑,摇了摇头,他并没有去想为什么姜鹤走了又回来,梦魇把他的意识狠狠地按在了黑暗当中,“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抢走了些什么,抓不住。”

姜鹤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望向窗外那座永不安眠的城市,“那些机械……他们摧毁的,不只是肉体,还有人的心。”

她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你得习惯,别让那些阴影吞噬你。”

姜川盯着她,忽然问:“你……真的不怕他们吗?”

姜鹤吸了一口烟,眼神凝重,“怕?

怕是没用的。

我学会的,是怎么活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味和隐隐的悲伤。

姜川感觉这座城市背后隐藏着太多秘密,而他,只是个无知的陌生人。

姜川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那是一片被霓虹灯切割成碎片的夜空,寒风呼啸着钻进破旧的铁窗缝隙。

他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真的一首被盯着,像猎物一样,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姜鹤扭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她将香烟掐灭在灰缸边缘,语气淡然却沉重:“尽头?

谁知道呢。

活着本身就像是在悬崖边跳舞,每一步都踩在锋利的钢丝上。

只能一步步走,别想太多。”

姜川沉默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黑肉的纹理在昏暗中微微颤抖。

他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虚,像是灵魂被掏空,只剩下这具毫无记忆的肉体在运转。

她转过身,背对着姜川,指尖轻轻拨弄着衣角,“我见过太多黑肉被扔进火堆,被那些执行者当作废物碾碎。

你现在还活着,是幸运。

别急着去找答案,先学会活着。”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姜川的心跳忽然加速,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梦境破碎的画面,机械冰冷的眼睛、冰冷的铁拳,和那些无声倒下的人影。

“我……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谁,”他低声说道,他的声音太小,小到让人感觉是呜咽。

姜鹤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新的烟,点燃,烟雾再次弥漫开来,像是覆盖在他们之间的一层薄纱,模糊而沉重。

“别急,”她终于说道,“一切都会慢慢明朗,时间会给你答案。”

夜风吹进屋子,带来一阵冰冷,也带走了几许未说出口的痛苦和迷茫。

第二天清晨,铁锈的味道夹杂着湿冷的空气,悄悄爬进破旧的十三街巷口。

姜川慢慢睁开眼,身旁空了,只有床边那只半熄的烟头还散发着淡淡的苦涩。

外头,街灯还亮着,橘黄色的光晕映着湿润的地面,空气中弥漫着刚落过雨的泥土味。

远处偶尔传来几声机械的低鸣,却没有人声打破这份难得的寂静。

姜川坐起身,感觉身体的酸痛,记忆依旧像被雾气笼罩。

他慢慢走出屋子,门口的风吹动他破旧的衣角,带着冰凉的感觉,像是提醒着他,这座城市从未温柔。

巷子里几个人影模糊晃过,低声交谈,眼神里藏着疲惫与戒备,但没有惊恐,没有追捕的慌乱。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暴力都隐藏在暗处,无声地流淌着。

姜川站在街头,眯起眼,盯着那远方的破败楼宇,心底涌上一丝说不清的孤独感。

他不知道这一天会带来什么,但唯一清楚的是——无论梦里还是现实,他都得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