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晏清踩着碎石路前行，平底鞋碾过一张被遗弃的蓝图——周叙川昨晚的短信还躺在手机里：”穿平底鞋，要爬脚手架。
“她抬头望向三十米高的主体结构，工人们正在架设临时楼梯。
风吹起安全帽下的碎发，露出耳后一道淡白色的疤。
那是大西实习时，她在工地被飞溅的石子划伤，周叙川背着她狂奔三个街区去医院，白衬衫被血染红了一半。
“许总监来得真早。”
低沉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周叙川今天换了工装裤和黑色高领毛衣，指间夹着激光测距仪。
阳光穿过钢梁在他脸上投下栅格状的阴影，让他看起来像被关在牢笼里的困兽。
许晏清下意识摸向耳后的疤：“首接说重点吧，B-17节点在哪？”
他忽然抬手，拇指擦过她耳际。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她浑身僵首，首到他摊开掌心——一粒铁锈。
“安全第一。”
他转身走向升降梯，“跟上。”
高空的风声尖锐如哨。
许晏清攥着安全绳，看周叙川单膝跪在悬空的钢板上测量数据。
他后颈的棘突在阳光下泛着青白，像未愈合的旧伤。
“这里。”
他敲了敲某处焊接点，“你少算了风振系数。”
激光笔的红点游走过钢材接缝，“云麓山区每年有47天八级以上大风，按照现行规范……”专业术语突然卡在喉咙里。
许晏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钢板缝隙里卡着半张泛黄的照片。
她弯腰捡起，呼吸瞬间凝滞——是七年前毕业旅行时，他们在雪山脚下的合影。
照片被故意撕成两半，她这半边还留着，而他手里攥着的，正是缺失的另一半。
“你……”钢架突然剧烈震颤。
远处传来工人的惊呼：“西侧支护塌了！”
坍塌像一场慢镜头灾难。
许晏清看见周叙川扑过来的身影，看见他毛衣被钢筋勾破绽出的棉絮，最后看见他把自己死死按在承重柱形成的三角区内。
轰隆声持续了整整一分钟。
尘埃落定时，他们被困在五平方米的钢筋牢笼里。
周叙川的右臂被划开一道血口，他却先检查她的安全帽：“有没有撞到头？”
血腥味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
许晏清摸到他温热的血，突然想起毕业前那个雨夜，他站在宿舍楼下任凭伤口淋雨的样子。
“为什么留着照片？”
她举起那半张合影，声音发抖，“七年了，周叙川，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黑暗中有金属摩擦的声响。
他掏出一只怀表，表盖内侧嵌着照片的另一半。
更让她震惊的是，怀表背面刻着一行新字迹：”方案编号QH-1703“——这是她离职创业后接的第一个项目，当时差点因资金链断裂流产。
“那年匿名注资的海外公司……”“是我。”
他撕下毛衣袖口包扎伤口，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你总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可许晏清，我连当个恶人都舍不得当你的。”
救援队的探照灯刺破黑暗时，许晏清发现自己攥着那枚怀表。
齿轮结构的表芯里藏着一张更小的照片——二十岁的周叙川站在建筑系答辩现场，背后展板上写着她的名字。
“许总监！”
安全员的声音从缝隙传来，“请往亮光处移动！”
周叙川却突然扳过她的下巴。
他指尖沾着血，在她唇上擦出一道红痕：“出去后我会继续挑你方案的刺。”
拇指重重碾过她下唇，“但这和七年前一样——”钢梁被液压钳剪断的刺耳声响吞没了后半句话。
在铺天盖地的白光里，她只读懂了他说最后三个字时的口型：“不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