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大门随即轰然关闭,沉闷的锁闭声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流逝,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
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长。
万烬死死盯着那扇门,努力回想阿洛最后的话,似乎这样就能把他拉回来。
己经过了十分钟,前面的人都没有这么长时间。
万烬的心越揪越紧。
突然!
那门上的绿色指示灯疯狂地闪烁起来,紧接着变成了刺眼的、不断旋转的猩红色!
一阵尖锐、高频、毫无感情的警报声猛地炸响,瞬间刺穿了广场上所有的嘈杂!
“警告!
严重排异反应!
能量失控!”
扩音器里的电子音变得急促失真。
轰!!
一声沉闷的、仿佛金属骨骼被强行撕裂的巨响猛地从门内传出!
沉重的合金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撞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味、臭氧烧焦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新鲜金属刚被切割开的浓烈味道猛地喷涌而出!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万烬的心脏骤然缩紧,冰冷的血液冲向西肢百骸又猛地冻结!
他想冲上前去,虽然不知道能做什么,但他想知道阿洛怎么了。
然而执法者牢牢控制住人群,一脚把万烬踹了回去。
万烬被踹倒在地,但来不及感知疼痛,尽力望向那道合金门。
透过那道被撞开的缝隙,他看到刺眼的手术灯光下,那个瘦小、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身影,是阿洛。
他正以一个不自然的、向后扭曲到极限的角度仰躺在冰冷的金属台上。
西肢还在剧烈地、完全失控地抽搐痉挛,仿佛体内正有一场风暴在摧毁他。
他的嘴巴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张着,喉咙深处发出不成调的嗬嗬声,眼珠翻白上翻,口鼻和耳朵里正疯狂地涌出泡沫状的、夹杂着金属碎屑和浓稠血浆的混合物——那是在极端排异反应下,他脆弱的身体组织正被狂暴的脊枢能量和植入体撕裂!
噗!
噗噗噗!
几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湿透木柴折断的声音响起!
阿洛的肋骨位置、脊椎附近的皮肤猛地向外凸起,然后炸开!
几片沾满血肉、闪烁着危险绿光、尖锐扭曲如荆棘般的金属碎片混合着滚烫的碎骨和内脏组织,猛烈地喷射出来,狠狠地砸在冰冷的金属墙壁和地面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叭叽”和“叮当”声。
其中一片巴掌大的、边缘锋利的碎片甚至旋转着飞到了门口,落在离烬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上面绿色的光芒闪烁了两次,才彻底熄灭。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恐怖。
刺耳的警报还在尖锐地呜咽着,猩红的灯光在阿洛残破的身体上疯狂扫动,像泼洒着一桶又一桶冰冷的鲜血。
手术台旁,穿着无菌服的手术人员和几个审查院官员模样的身影似乎也愣住了,一时忘了动作,只有冷酷的红光勾勒出他们模糊的轮廓。
“排异…能量核心…完全失控…”一个尖利而急促的声音在警报的背景中响起,充满了职业性的急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仓惶。
“阿洛!!!”
万烬撕心裂肺地喊道,他不敢相信,那个从进孤儿院就和他朝夕相处,仿佛亲生兄弟的少年,在他最憧憬的一天,迎来最残忍的死亡。
万烬瘫在原地,身体像是被那血红的灯光和冰冷的金属碎片钉在了原地。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仿佛阿洛喷出的血液就在他嘴里。
他无法思考,无法呼吸,只能死死地盯着门内那摊刺眼的血红,和那几乎分辨不出原貌的、曾是他唯一好友的躯体碎片。
“清除现场!
立即执行消洗程序!”
一个冰冷、威严,没有一丝情感波动的声音盖过警报响起。
合金门开始快速闭合,要将那血肉淋漓的恐怖景象隔绝。
万烬呆呆地看着插在自己的面前的金属碎片,发现阿洛从小戴在脖子上的吊坠也落在旁边。
那是他妈妈留给他的信物。
就在这时,万烬清晰地听到门内手术台的方向,最后传来一声微弱到几乎被警报掩盖的、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气息的嘶嚎:“妈……妈妈!”
声音戛然而止。
厚重的合金大门无情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里面炼狱般的景象,也将阿洛最后对生命的渴望与呼唤,永远地关进了冰冷的金属坟墓。
广场上死寂一片,只剩下一片扭曲的、倒吸冷气的嘶声,和远处执法者粗鲁的呵斥。
执法者重新组织人群排队,刚才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仿佛只是一场司空见惯的小插曲。
万烬被执法者揪了起来,但他感觉自己的腿失去了所有力气。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冰冷湿滑的金属围栏才勉强站稳。
眼前的世界旋转着,阿洛最后那个扭曲的身影和那声撕裂灵魂的呼唤反复回放。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比刚才的噩梦更加冰冷彻骨。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指尖蔓延,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
阿洛……万烬闭上眼睛,心痛地无法呼吸,昨晚那个想着成为“律者”去寻找母亲的阿洛,就这样微不足道地死去了。
愤怒,万烬心里升起了一股愤怒。
为什么这个世界,要通过这种残忍的方式,才能生存,仅仅是生存。
这世界的规则如钢铁般冰冷:未植脊枢者,不配为人。
现场还有孤儿院的其他同龄少年,院长作为组织者也在,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阿洛的死亡为这场仪式蒙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下一个!
万烬!”
电子音如同冰冷的铁锥,刺破死寂,准确地扎进他的意识。
那个毫无情感的声音,清晰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万烬抬起眼皮,死死瞪住那间己被阿洛炸得略微变形的合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