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种人,是死是活很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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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无声,夜色如墨。

尹潇推开柴房的门,寒风卷着雪粒子扑面而来。

她低头看了看地上厚厚的积雪,唇角微勾——不能留下脚印。

多亏了在永夜森林时常爬树的缘故,尹潇攀上柱子爬上屋檐。

雪夜寂静,唯有她衣袂掠过瓦片的细微声响,很快被风吹散。

赵七趴在榻上,后背的杖伤溃烂发红,嘴里仍骂骂咧咧,看来先前给的剂量太小,这厮到现在居然还没死。

尹潇伏在房梁上,撬开一瓦片,将细如尘芥的冰晶撒入他的伤口。

赵七忽然觉得伤口一阵奇痒,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越抓越狠,皮肉翻卷,血水渗出。

他意识渐渐模糊,最终一头栽倒在榻边,额头撞上矮凳,再无声息。

王嬷嬷提着灯笼,颤巍巍地走在覆雪的石阶上,嘴里嘟囔着“晦气”。

她刚去给赵七换药,却见他满脸通红,像是发了高热,正打算去禀报王妃。

尹潇无声无息地在她身后,指尖轻弹,一颗鹅卵石精准地落在王嬷嬷脚前的石阶上。

王嬷嬷走的心急,没发现。

一脚踩上,顿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前扑去。

灯笼脱手飞出,她惊恐地挥舞双手,却抓了个空,后脑重重磕在石阶的尖角上。

尹潇站在屋檐上,看着王嬷嬷的尸身渐渐被雪覆盖。

她轻轻呼出一口白气,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回到柴房,雪粒扑簌簌地打在窗棂上,尹潇盯着自己苍白的手指,指尖还残留着冰晶融化后的水渍。

她杀人了。

不是用紫眸幻境,不是借刀杀人,是她亲手将毒弹进赵七的伤口,亲眼看着他抓烂自己的皮肉,像条野狗般无声无息地断了气。

柴房里的炭盆噼啪作响,她忽然觉得冷,仿佛置身于三月的河水中,冻的瑟瑟发抖。

他们该死 ......王嬷嬷摔倒的画面在眼前闪回,那声闷响和记忆中鬼怪们的“食物”重叠。

她猛地攥紧膝头的衣料。

粗麻刺进掌心,疼痛却压不住胃里翻涌的恶心。

原来杀人这么简单——简单得像碾死蚂蚁,简单得……让她害怕。

“呕——”尹潇伏在草垛边干呕,却只吐出几口酸水。

原来这就是夺人性命的感觉?

没有幻境里华丽的复仇,没有畅快的解脱,只有雪地上迅速冻结的血,和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我在永夜森林……明明见过更恶心的......可那时她是猎物,如今却成了持刀的刽子手。

窗外传来巡夜人的梆子声。

尹潇缓缓首起身,就着雪光看向铜盆里的倒影——涌出的是原身的记忆。

赵七的巴掌把原主扇倒在柴堆上,粗粝的木屑扎进她手心。

“装什么清高?”

他扯开她衣领,酒气混着汗臭喷在她脸上,“一个***养的贱种,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原主突然抓起半截柴棍砸向赵七的头。

赵七捂着脸惨叫后退。

原主踉跄着爬起来要跑,却被闻声赶来的王嬷嬷一把揪住头发。

“小蹄子反了天了!”

老太婆的指甲抠进她头皮,“王妃让你当秀女是恩典,倒学会伤人了?

要不是王妃,你现在早就被千人骑万人踏了!”

她被按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王嬷嬷从怀里掏出细针——“老身今日就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针尖扎进指甲缝的剧痛,赵七在旁哈哈大笑的声音,雪水混着血呛进气管的窒息感,经过柴房时,谁人不可以吐口唾沫,就算喊道***,***,*** ......她又能如何呢?

——最后定格在镜前,原主望着自己淤青的眼眶那张脸上还挂着生理性的泪水,眼底却渐渐凝出更冰冷的东西。

“真是矫情。”

她忽然轻笑出声,指尖抹去眼角的湿意,“像这样的***……”铜盆里的影子对她露出微笑。

“是死是活,本来就不重要。”

尹潇轻轻合拢双手,安慰着这具颤抖不己的身体。

我要活,哪怕踩着尸骨。

永夜森林里被鬼怪追逐时,我活下来了;被玩家诱骗时,我活下来了;变成最弱的低级NPC,我还是活下来了......所以,在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去死呢......晨光刺破云层时,尹潇被拖到了院中。

青石板上的积雪被扫开一片,露出下面冻得发黑的血迹。

赵七的尸体仰面躺着,面色潮红如醉酒;王嬷嬷则蜷缩在旁,后脑的伤口结了层薄冰。

赵一按着刀柄走来,玄色大氅上还沾着夜巡的寒霜:“毒妇,他们二人昨日不过与你争执了几句,你居然将他们杀死”“首领明鉴。”

尹潇疼得脸色煞白,声音却清亮,“雪地上除了巡夜人的足迹,可有一枚女子脚印?”

她下颌点了点自己松垮的右袖,“还是说,我一个右臂脱臼的伤患,能扛着赵七去泡冰水?”

廊下传来窸窣议论。

确实,赵七再怎么说也是镇北王府里的暗卫,而她尹潇不过是一介青楼女子,哪儿来的力气,更何况她手臂还脱了臼。

二人还在争执,“怎么会这么巧?

昨天你们才起了争执,今早他们二人就暴毙,未免也太巧了吧”“首领大人,‘巧合’也能算是让尹潇背负杀人罪名的证据吗”王妃的茶盏轻轻搁在案上。

众人这才发现,正厅门帘己卷起。

镇北王尹霍斜倚罗汉榻,容沐正为他揉按太阳穴。

她今日着了身月白绣银竹的袄裙,发间只簪一支羊脂玉钗,通身素净却压得满院侍卫不敢抬头。

“王爷。”

她声音如冰涧清泉,“妾身出阁前也曾读过医书,倒知道杖伤闷在热处,最易生热毒。”

玉指轻轻划过王爷青筋暴起的额角。

镇北王突然抓住王妃手腕:“那爱妃觉得该如何?”

“妾身不过妇人之见。”

王妃也不羞不恼,只是将王爷的手包在双手手心里,又命人从鎏金手炉里取了块香饼添进熏笼,“只是这丫头......”她眼波扫过尹潇,“估计武功是学的差不多了,不如就让她跟臣妾学学入宫的礼仪吧,免得丢了王府的面子。”

赵一突然单膝跪地:“王爷!

王嬷嬷指甲缝里有——”“够了。”

镇北王烦躁地挥手,“两个奴才死了也值得闹腾?

赵一,你越来越不中用了。”

“别忘了,秀女是用来做什么的。”

“本王还有要事处理,就不陪你在这浪费时间了”尹霍走时又细心叮嘱容沐不要过度操劳,吻了吻容沐的眉心就走了,大婚不到一天,许多事情实在无暇顾及,实在没有时间陪刚过门的妻子,尹霍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王爷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尽头,王妃回到殿内,脸上的柔情在阴影下便如潮水般褪去。

她垂眸理了理袖口,再抬眼时,眸中己是一片霜冷。

“拖去乱葬岗。”

她淡淡吩咐,目光扫过赵七和王嬷嬷的尸身,仿佛只是在处置两件破损的器具,“手脚干净些。”

下人们立刻低头应声,动作利落地将尸体裹上草席抬走,生怕慢了一步惹怒这位主子。

王妃这才转向萧烬,指尖轻轻敲了敲案几。

“赵首领。”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如刀,“查案要讲证据,感情用事……可是会坏事的。”

赵一背脊微僵,却仍维持着抱拳的姿势:“臣……明白。”

王妃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明白就好。”

她不再多言,转身朝内院走去,路过尹潇时脚步微顿。

“带她去内宅。”

她头也不回地吩咐身侧侍女。

刚要从殿里出去时,屋檐上的积雪掉了下来,刚好砸在容沐脚边,轻笑一声,仿佛想到什么,“娟儿,处理一下。”

那名叫娟儿的侍女,就是那日给她送金疮药的,这人与王妃相视一笑,随即明白了王妃的意思,尹潇看着这一幕,心里是惊了又一惊,庆幸这次交锋的不是王妃。

——————王妃的栖鸾阁内水雾氤氲,药浴的铜盆里翻滚着深褐色的汤汁,散发出苦涩的草药气息。

尹潇被两名侍女架着,一路拖进内室,还未站稳,便见容沐毫不顾忌地倚在药池中,肩头上还留着昨日与王爷欢好的痕迹。

“脱了。”

她淡淡道,语气不容置疑。

尹潇下意识攥紧衣领:“奴婢卑贱之躯,不敢污了王妃的眼——”话音未落,先前两名侍女己一左一右扣住她手腕,笑嘻嘻的,三两下扯开衣带。

粗布衣衫滑落在地,露出她苍白身上纵横交错的鞭痕与淤青。

尹潇咬唇不语,顶着容沐和侍女***裸的目光,任由她们将自己按进药浴中。

滚烫的药汁浸过伤口,疼得她指尖发颤,却硬是没哼一声。

容沐挥退侍女,亲自执起木勺,舀起一瓢药汁,缓缓浇在尹潇肩头。

“赵七的死状,本宫看了。”

她声音轻柔,手下却突然用力,一把攥住尹潇湿漉漉的长发,迫使她仰头,“热惊厥?

呵……那蠢货挨了七十杖还能骂人,怎会突然烧坏了脑子?”

那双手如同毒蛇一般,缠住了她的脖颈尹潇被迫仰着脸,打算咬死不承认,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水珠顺着睫毛滚落:“奴婢不知…...”“不知?”

容沐冷笑,另一只手忽然掐住她脖子,将她按进药汁中又扯出,“你当本宫是瞎子?

那毒——”她俯身,红唇几乎贴上尹潇耳畔,“是本宫赏你的,你倒会借刀杀人。”

尹潇在水中挣扎,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却清晰传来容沐的低语:“这次算你聪明,下次再敢拿本宫当刀……”她猛地将人提起,“本宫就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热毒’。”

尹潇剧烈咳嗽着,水珠从发梢滴落,眼中却凶芒乍现,忽地笑了:“王妃既知毒有问题,为何……还替奴婢遮掩?”

容沐松开手,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着指尖:“因为本宫缺把好刀。”

她转身站起走向屏风,只留下一片涟漪,“洗干净了,去书房伺候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