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霉运转移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特别是对他这种天生倒霉透顶的人来说。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他己经经历了七次大大小小的意外,最严重的一次是差点被自己书房掉下来的匾额砸中脑袋。
"大人,新夫人到了。
"管家小声提醒。
谢危抬眼望去,只见那个从雷劈中幸存的小丫头正被喜娘搀扶着跨过火盆。
她身形娇小,嫁衣穿在身上略显宽大,走起路来像只蹒跚的小鸭子。
"小心火——"谢危话还没说完,阮绵绵的裙摆就扫到了火盆边缘。
"轰"的一声,火焰猛地蹿高半丈,围观宾客惊叫着后退。
然而令人瞠目的是,那火舌眼看就要舔到阮绵绵的脸,却突然转了向,朝站在旁边的礼部尚书王大人扑去。
"哎哟!
我的胡子!
"王大人惨叫着拍打自己花白的胡须,那里己经烧焦了一小撮。
阮绵绵浑然不觉自己差点引发一场火灾,她站稳后居然还偷偷掀起盖头衣角,朝谢危眨了眨眼。
谢危右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一拜天地!
"随着司仪高喊,谢危僵硬地转身面向厅外。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他的玉腰带突然断裂,价值连城的玉佩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宾客们倒吸一口凉气。
谢危这枚玉佩是御赐之物,摔碎可是大不敬之罪。
阮绵绵却"噗嗤"笑出声来。
她从袖中摸出一块芝麻糖,趁没人注意塞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活像只偷食的仓鼠。
谢危眯起眼睛。
这小丫头似乎完全不知道怕他——这倒是新鲜。
满朝文武哪个听到"谢危"二字不是两股战战?
就连皇帝跟他说话都要斟酌三分。
"二拜高堂!
"谢危父母早亡,高堂位上摆着两块牌位。
他刚要下拜,突然一阵穿堂风刮过,牌位"砰"地倒下,正好砸在站在一旁的吏部侍郎赵大人脚上。
"嗷!
"赵大人抱着脚单腿跳了起来。
谢危额角青筋首跳。
他早该料到,这场婚事注定不会顺利。
"夫妻对拜!
"谢危转身面向阮绵绵,看着她顶着红盖头、手里还捏着半块芝麻糖的滑稽模样,突然有种荒唐感。
他谢危杀人如麻、恶名远扬,最后竟娶了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
两人缓缓对拜。
就在他们头颅即将相触的刹那——"轰隆隆!
"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炸响,整个喜堂的灯笼齐刷刷熄灭。
女眷们尖叫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黑暗中,谢危感到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夫君,"阮绵绵的声音近在咫尺,带着芝麻糖的甜香,"你家房顶是不是漏雨啊?
我头上滴到水了。
"谢危抬头,果然发现喜堂正中央的房顶不知何时破了个洞,雨水正淅淅沥沥地漏下来,不偏不倚全浇在阮绵绵头顶。
但奇怪的是,站在她旁边的自己却半点水星都没沾到。
"......"谢危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宾客席——果然,以阮绵绵为圆心,半径三丈内的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唯独他们二人所在的小圈干燥如初。
"有趣。
"谢危低声道。
好不容易完成仪式,新人被送入洞房。
谢危按照习俗拿起喜秤,准备挑起新娘的盖头。
他手腕刚用力,那杆精雕细琢的玉秤竟然"啪"地断成两截。
阮绵绵自己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圆润白皙的小脸。
她眼睛亮晶晶的,嘴角还沾着芝麻粒:"夫君,你家东西质量真差。
"谢危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转身走向房门。
"哎?
"阮绵绵愣住了,"合卺酒还没喝呢......"谢危头也不回:"我出去验证一件事。
"他大步走向院中,对暗处打了个手势。
几名黑衣人立刻无声落下,跪在他面前。
"大人有何吩咐?
"谢危指向东南方向:"去查查兵部刘大人此刻在何处,在做什么。
"黑衣人领命而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他们便回来复命:"禀大人,刘大人刚出府就被疯马撞断了腿,现在正躺在医馆里嚎叫。
"谢危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兵部刘大人——正是他明日准备设计陷害的对象。
"再查户部钱大人。
"这次回报更快:"钱大人书房突然走水,所有账册付之一炬。
"谢危嘴角微微上扬。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这两个都是他的政敌,他本打算近期收拾他们,没想到还没动手,他们就自己遭了殃。
他转身回到新房,看见阮绵绵己经自己摘了凤冠,正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吃红枣。
见他进来,她献宝似的捧起一把干果:"夫君吃吗?
我从供桌上拿的。
"谢危在她面前站定,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阮绵绵吓了一跳,手里的红枣撒了一床。
"你......"谢危凑近她,声音低沉,"到底是什么人?
"阮绵绵眨了眨眼:"我是你刚过门的媳妇呀。
""阮家为何派你来?
""因为嫡姐不想嫁给你呗。
"阮绵绵答得理所当然,"她说你心狠手辣,嫁过来肯定活不过三天。
"谢危眯起眼睛:"你不怕?
"阮绵绵歪着头想了想:"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
"谢危这辈子第一次被人用这个词形容。
"嗯!
"阮绵绵用力点头,"你看,雷劈轿子你没事,火烧胡子是别人遭殃,连房顶漏水都绕着你走——"她突然眼睛一亮,"我懂了!
你是扫把星转世对不对?
"谢危:"......"他松开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小丫头的脑子是不是缺根弦?
"夫君,"阮绵绵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告诉你个秘密——我运气特别好。
小时候算命先生说我是锦鲤命,走到哪旺到哪。
"谢危心中一动:"怎么个好法?
"阮绵绵掰着手指数:"比如我想吃桃子,第二天树上就会掉一个熟透的给我;下雨天我没带伞,雨就会突然停;就连府里分衣服,我总能拿到最新的那件......"谢危若有所思。
如果真如她所说,那么今天发生的种种怪事就有了解释——不是他运气变好了,而是他的霉运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准确地说,是转移到了他的敌人身上。
这个发现让谢危心跳加速。
多年来,他的霉运体质不知破坏了多少精心布置的计划。
而现在,眼前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可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
"夫君?
"阮绵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呀?
"谢危突然笑了。
这一笑如冰雪消融,连带着他阴郁的眉眼都生动起来。
阮绵绵看呆了,手里的红枣"啪嗒"掉在地上。
"夫人,"谢危执起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为夫突然觉得,这门亲事真是天作之合。
"阮绵绵被他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晕头转向,脸蛋红扑扑的:"真、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谢危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眼神却深不可测,"从今往后,为夫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窗外,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屋顶,消失在雨幕中。
......皇宫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启禀陛下,谢大人与阮氏女的婚事己成。
"黑衣人跪伏在地,"但有一事蹊跷......"龙椅上的年轻皇帝挑了挑眉:"讲。
""今日谢府怪事连连。
雷劈婚轿却未伤新人,喜堂失火反烧了礼部尚书胡子,就连房顶漏水都只淋宾客不沾新人。
"黑衣人顿了顿,"最奇的是,谢大人今日派出的刺客失手被擒,而兵部刘大人、户部钱大人皆遭意外。
"皇帝手指轻叩桌面:"钦天监怎么说?
"屏风后转出一位白发老者,正是钦天监监正:"陛下,老臣观察天象,发现谢大人与阮氏女的命格竟有互补之相。
若任其发展,恐生变数。
""哦?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详细道来。
""谢大人命犯天煞,所到之处灾祸连连;而那阮氏女却是福星高照,逢凶化吉。
二人结合,谢大人的煞气恐会被阮氏女的福运所制,甚至......"监正犹豫了一下,"甚至可能转化为助力。
"皇帝眸光一冷:"爱卿的意思是,谢危找了个镇煞的宝贝?
""不仅如此。
"监正压低声音,"古籍有云,煞福相济,乾坤逆转。
若二人命格完全相融,恐有乱国运之虞。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烛花偶尔爆开的轻响。
良久,皇帝轻笑一声:"有意思。
朕倒要看看,这对天作之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他转向黑衣人,"继续盯着,一举一动都要报与朕知。
""遵旨。
"黑衣人退下后,皇帝从案头抽出一本密折,上面赫然写着《阮氏谋反证据汇编》。
他指尖轻抚过那几个字,喃喃自语:"谢危啊谢危,你以为娶了阮家女就能保住阮家?
朕倒要看看,是你的霉运厉害,还是朕的皇命更硬。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皇帝唇边冰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