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梅雨归舟,纸扎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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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六月,梅雨季总是来得缠绵。

林墨拖着行李箱站在青灯镇的石板桥头时,额角的碎发己被水汽濡湿,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空气里弥漫着河水的腥甜与泥土的霉味,远处的白墙黛瓦浸在一片灰蒙蒙的雨雾里,像一幅被水洇开的水墨画——只是这画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陈旧潮气,仿佛连时光在这里都生了锈。

她己经十年没回来了。

十年前,母亲带着她匆匆离开这座镇子,走的时候,祖母站在”林家纸扎铺“的黑漆木门前,手里还捏着半张未糊完的纸灯笼,皱纹深如刀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井,映着她和母亲仓皇的背影。

后来母亲病重去世,临终前只反复叮嘱她:”别回青灯镇,别碰林家的纸扎。

“可如今,祖母也走了。

一封律师函寄到她在上海的出租屋,告知她作为林家唯一的继承人,需要回来继承祖宅——那栋位于青灯镇中心,挂着”林家纸扎铺“老牌匾的两层小楼。”

姑娘,是从外地来的?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墨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老婆婆,佝偻着背,在桥边摆着个茶摊,面前的竹编暖壶正冒着袅袅热气。

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多得像晒干的橘子皮,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有些诡异,正上下打量着她。”

嗯,回来处理点事。

“林墨礼貌性地笑了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河对岸。

镇子中央,一栋飞檐翘角的老宅格外显眼,正是她记忆中的林家纸扎铺。

铺子二楼的雕花木窗紧闭着,檐下挂着的几串纸风车早己褪色,被雨水泡得软塌塌的,无力地垂着,像一个个吊死的小人。”

是林家的后人吧?

“老婆婆浑浊的眼睛眯了眯,指了指河对岸,”你祖母走得突然,铺子也没来得及收拾。

这梅雨季节啊,潮气重,老宅子阴气也重,姑娘一个人住,可得当心些。

“林墨心头莫名一紧。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叮嘱,还有祖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谢谢婆婆提醒,我会注意的。

“她不想多聊,提起行李箱便往石桥上走。

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油亮,踩上去有些滑。

越靠近纸扎铺,空气中那股霉味就越发浓重,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烧纸灰的味道。

铺子的黑漆木门上贴着褪色的对联,上联”竹骨纸皮藏日月“,下联”匠心妙手造乾坤“,横批”纸化生灵“。

这对联是林家祖传的,小时候她常跟着祖母念,那时只觉得有趣,现在再看,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

掏出律师给的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仿佛沉睡了千年的怪物被惊醒。

门内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灰尘、木料和纸浆的陈旧气味。

前厅便是铺子,正对门的雕花柜台上,还摆放着几个未完工的纸扎物件:一匹缺了腿的纸马,一个歪着头的纸扎童子,还有一个……林墨的目光猛地顿住。

柜台的最显眼处,放着一尊纸扎新娘。

那新娘穿着大红的纸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手里捧着一束用纸剪成的梅花。

做工极其精致,眉眼口鼻都用墨线细细勾勒,甚至连嫁衣上的缠枝莲纹样都清晰可见。

林墨记得,这是祖母最擅长的”喜娘“扎法,专门用于镇上人家办白事时,给逝去的未婚者配阴婚用的。

只是……这纸扎新娘的盖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林墨皱了皱眉,走近几步。

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她看清了——那不是反光,而是两点湿漉漉的、像是泪痕的水迹,正从红盖头下的纸脸颊上缓缓滑落,滴在猩红的嫁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纸人……哭了?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梁,林墨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自幼学画,对纸扎这门手艺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她的童年就是在祖母的竹刀、浆糊和彩纸中度过的。

但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纸扎人偶会流泪。”

三不扎“的禁忌,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那是小时候,她偷偷翻看祖母的扎谱时,被祖母发现,第一次对她板起脸说的话:”墨丫头,记住了,咱们林家纸扎,有三不扎——不扎活人模样,不扎带眼纸人,不扎无主孤魂。

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破了,要惹祸的!

“当时她不懂,只觉得祖母小题大做。

可此刻,看着眼前这尊流泪的纸扎新娘,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禁忌背后的寒意。

这新娘的脸,虽然是纸糊的,却扎得太过逼真,那双用墨线勾出的眼睛,透过红盖头的缝隙,仿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

滴答……“又一滴水珠落在柜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墨猛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门框上,心脏狂跳不止。

她这才注意到,铺子的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屋顶也没有漏雨的痕迹,那泪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这时,门外的雨似乎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石板上,也打在铺子的木窗棂上。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调子悲悲切切,像是在吹一首送葬的曲子。

林墨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是雨水渗进来了,也许是自己太紧张看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先上楼收拾一下。

祖母的卧室和她以前住的房间都在二楼,她需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她绕过柜台,走向通往二楼的木楼梯。

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老旧的骨头上面。

走到楼梯拐角处,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柜台上的纸扎新娘。

这一眼,让她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不知何时,那纸扎新娘的红盖头,竟然被掀开了一角。

露出的半张纸脸上,墨线勾勒的眼睛里,竟真的蓄满了浑浊的液体,正一滴一滴,顺着纸糊的脸颊往下淌。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那纸新娘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像是在对着她,露出一个无声的、冰冷的笑容。”

啊——!

“林墨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转身就往二楼跑。

她不敢回头,只觉得背后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那视线来自于那尊流泪的纸扎新娘,来自于这栋沉寂了十年的老纸扎铺,更来自于这座弥漫着水汽与禁忌的青灯镇。

她逃也似的冲进二楼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

窗外的雨还在下,唢呐声不知何时己经停了,只有镇子深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林墨慢慢滑坐在地上,目光扫过这间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角落里堆着几个陈旧的木箱,上面落满了灰尘。

床头的梳妆台上,放着一面斑驳的铜镜,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盒子。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爬起来,走到梳妆台前。

打开红布盒子,里面没有什么金银首饰,只有一本线装的旧书,封面上用朱砂写着三个字——阴扎谱。

书的封面己经泛黄发脆,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林墨想起祖母的警告,手指刚碰到书脊,指尖便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仿佛摸到了一块浸透了井水的寒玉。

就在这时,楼下的铺子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嚓“声,像是……什么东西活动关节的声音。

林墨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阴扎谱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青灯镇的第一夜,才刚刚开始。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栋祖宅,这座镇子,以及那尊流泪的纸扎新娘背后,隐藏着的是一个跨越了千年的怨毒诅咒,和一段被纸灰掩埋的血腥往事。

她的归来,就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不仅惊醒了沉睡的旧影,更牵动了那根连接着阴阳两界的、脆弱而诡异的纸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