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朱门深似海

东宫烬余录 莲情 2025-06-15 13: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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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十六年,春寒料峭。

一队青衣素服的女子低垂着头,在太监尖细的嗓音中点卯入册。

阮清瑶站在队伍中间,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粗布衣角,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三日前,她还是扬州盐商阮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却成了待选入宫的罪臣之女。

"阮氏女,年十七,父阮明远因勾结盐枭获罪,家产抄没,女眷没入宫廷为婢。

"负责登记的太监头也不抬,蘸了墨的毛笔在名册上重重一划,仿佛划去的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只蝼蚁的性命。

清瑶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父亲是被冤枉的,她比谁都清楚。

阮家世代经商,虽富甲一方却从不涉足黑道。

可在这皇权至上的世道,商贾之家的清白,抵不过权贵的一句话。

"抬起头来。

"一个威严的女声突然响起。

清瑶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那是一位约莫西十岁的妇人,身着绛紫色宫装,发髻高挽,面容肃穆。

身旁的小太监低声提醒:"这是尚宫局的苏尚宫,专管新入宫的女子。

"苏尚宫的目光在清瑶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蹙:"倒是个美人胚子。

"她伸手抬起清瑶的下巴,左右端详,"可惜太过清冷,不够柔顺。

宫里头,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性子。

"清瑶垂下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奴婢谨记尚宫教诲。

""带下去吧,先学规矩。

"苏尚宫松开手,转向下一个女子。

清瑶被分派到了浣衣局,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在冰冷的井水中搓洗衣物。

她的手指很快就被泡得发白起皱,掌心磨出了血泡。

同屋的宫女们多是贫苦出身,对她这个"千金小姐"既羡慕又鄙夷,时常故意将最脏最重的活计推给她。

一个月后的清晨,清瑶正在晾晒衣物,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她转身看去,只见一队衣着华贵的宫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男子向这边走来。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身着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一枚羊脂玉佩,面容俊朗,眉目间却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

"太子殿下驾到!

"领头的太监高声喊道。

浣衣局的宫女们慌忙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

清瑶慢了半拍,膝盖刚触到青石板,就听见一声清脆的裂响——她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木盆,脏水溅到了太子衣袍的下摆。

"大胆!

""拖下去杖毙!

"呵斥声此起彼伏。

清瑶感到手臂被人粗暴地拽起,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太子萧景煜探究的目光。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罢了。

"萧景煜抬手制止了侍卫,"孤今日来是为选几个伶俐的宫女入东宫伺候,不必因小事动怒。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清瑶被松开,重新跪好,心跳如鼓。

她听见苏尚宫在向太子介绍待选宫女的名字和来历,当念到"阮清瑶,扬州阮氏女,通诗书"时,太子的脚步似乎停顿了一下。

"抬起头来。

"与初见苏尚宫时相同的命令,却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声音。

清瑶再次抬头,这次她看清了太子的容貌——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薄如刃。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似能剖开人的伪装,首抵内心。

"阮明远之女?

"萧景煜若有所思,"孤记得去岁扬州盐案,牵连甚广。

"清瑶的指甲再次陷入掌心:"家父冤枉。

"周围顿时一片抽气声。

敢在太子面前为罪臣辩白,简首是找死。

苏尚宫脸色铁青,正要呵斥,却见太子摆了摆手。

"倒是个有胆识的。

"萧景煜唇角微扬,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带她回东宫,孤想看看,这通诗书是真是假。

"就这样,阮清瑶从最低贱的浣衣婢,一跃成了东宫的侍女。

她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在这一刻己经开始转动,将她推向一个远比浣衣局更加危险的深渊——后宫之争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