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味道,像是生锈的铁屑混合着烧焦的塑料,又掺杂着一丝诡异的、类似雨后臭氧的气息,瞬间霸占了他所有的味蕾和鼻腔。
强烈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翻涌上来!
“呕——!”
他本能地想将它呕吐出去,身体剧烈地痉挛着,但喉咙的肌肉仿佛被那液体麻痹,徒劳地收缩了几下,只吐出几口带着血丝的酸水。
那深琥珀色的水,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滑入了他的食道,留下一条冰凉的、带着灼烧感的轨迹。
预想中的剧痛或瞬间麻痹并没有立刻到来。
相反,一种奇异的、矛盾的感觉开始在他体内蔓延。
首先感受到的,是**极致的冰凉**。
那液体所过之处,如同吞下了一块坚冰,从食道一路冰镇到胃部,瞬间压下了喉咙的灼烧感。
这突如其来的冰凉甚至带来了一丝短暂的、扭曲的“舒适”,让他因干渴而濒临崩溃的神经得到了片刻喘息。
但这舒适感转瞬即逝。
紧随其后的,是一种**沉重的麻木感**。
不是失去知觉的麻木,而是像身体被灌满了沉重的水银,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迟缓、费力。
抬起手臂、转动眼球,甚至仅仅是维持呼吸的节奏,都需要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意志力。
一种深沉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铅块,压在他的灵魂上。
更诡异的是,他的**感官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废墟间呜咽的风声,似乎变得更加遥远,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灰暗的天空和铅灰色的尘埃穹顶,颜色似乎也变得更加……纯粹?
那种死气沉沉的灰,在他眼中仿佛剥离了杂质,呈现出一种冰冷的、近乎金属的质感。
而空气中弥漫的铁锈腐臭味,似乎也被削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深琥珀色液体残留的、挥之不去的金属腥气,以及一种……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类似高压电线的嗡鸣声,首接在他耳蜗深处响起。
“嗡……嗡……” 这声音恒定而低沉,带着一种机械的冷漠,如同某种庞大机器在遥远地底运转的余波,又像是他大脑内部发出的哀鸣。
陈默靠在冰冷的混凝土块上,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的腥甜。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皮肤下的血管似乎比平时更加清晰,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紫色。
指尖传来一种持续的、细微的麻痒感,如同有微弱的电流在皮下窜动。
他看向放在腿边的那个金属罐头。
里面还剩下一小半深琥珀色的液体,在灰暗光线下,那诡异的色泽仿佛拥有生命,散发着无声的诱惑与警告。
“毒……这是毒……”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绝不是净化!
分析仪那诡异的力量,不是清除了水中的杂质,而是将某种更可怕的东西——也许是辐射的浓缩物,也许是来自时间裂隙的异种能量——强行注入了水中!
他喝下的,是裹着解渴外衣的致命毒药!
恐惧再次攫住了他,比面对变异兽和虫群时更加深沉。
这一次的敌人,看不见摸不着,就在他的血管里,在他的骨髓中,正在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他!
他猛地抬手,想将剩下的水泼掉,但手臂沉重麻木,动作迟缓得如同慢镜头,最终只是徒劳地将罐头打翻在地。
深琥珀色的液体泼洒在灰黑色的尘土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几缕几乎看不见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白烟,迅速***渴的大地吸收,只留下一片颜色略深的湿痕。
陈默绝望地看着那片湿痕,又低头看向自己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
干渴的感觉……似乎真的缓解了一些?
喉咙虽然依旧干涩疼痛,但那种如同火焰灼烧、要将理智彻底焚毁的极致痛苦,确实被那冰冷的液体暂时压制下去了。
代价,则是身体正在被一种未知的毒素侵蚀。
生存的悖论,以最残酷的方式展现在他面前。
不喝,立刻渴死。
喝了,慢性毒发而死。
“分析仪……” 他艰难地抬起左手手腕,看向那块布满灰尘、带着一道醒目裂痕的冰冷装置。
罪魁祸首!
也是唯一的希望?
它刚才展现的力量,到底是毁灭,还是……他无法理解的存在形式?
他再次尝试触碰那道裂痕。
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没有刺痛,也没有光芒闪烁。
它彻底沉寂了,像一个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的黑匣子。
身体的麻木感和耳中持续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提醒着他毒素的存在。
他必须动起来!
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无论是寻找真正的解药,还是仅仅为了在毒发前找到一处安全的栖身之所,他都必须离开这片空旷的废墟。
求生的意志,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支撑着他沉重的身体。
他扶着冰冷的混凝土块,挣扎着站起来。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异常艰难,仿佛跋涉在粘稠的泥沼之中。
视野边缘的黑斑依旧存在,并且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那沉重的麻木感包裹着他的大脑,让思维变得迟钝而粘滞。
他捡起那根救过命的弯钩钢筋——这是他目前唯一可靠的“武器”和支撑物,又拾起那个空了的金属罐头(它依然是宝贵的容器),踉踉跄跄地朝着之前看到灯光的方向前进。
方向感也变得模糊,他只能依靠残存的记忆和本能,在迷宫般的废墟中艰难穿行。
每一步都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肌肉的酸痛。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只是一个需要不断下达指令才能勉强行动的沉重躯壳。
他努力集中精神,警惕着西周,但感官的迟钝让他难以捕捉细微的动静。
风声、瓦砾被踩动的声响、以及他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在耳中那恒定的嗡鸣背景下,都显得模糊而遥远。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感在麻木和疲惫中变得混乱。
天色似乎更加昏暗了一些,铅灰色的穹顶压得更低,风也变得更加凛冽,卷起的沙尘如同冰冷的砂纸,抽打在脸上。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再次耗尽,连那根钢筋都快要撑不住身体重量时,他拐过一堵几乎完全倒塌的、只剩下基座的巨大墙体。
视野豁然开朗。
眼前不再是密集的楼宇废墟,而是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下沉式广场,或者曾经是某个交通枢纽的中心。
地面铺着碎裂的巨大地砖,布满了深深的裂缝和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
广场的边缘,环绕着更多高耸的、如同怪兽骸骨般的建筑残骸。
而就在这片开阔广场的斜对面,大约两百米开外,一栋相对保存还算“完好”的建筑,孤零零地矗立在废墟之中。
那栋建筑大约五六层高,外墙覆盖着深色的、布满污渍和裂纹的玻璃幕墙——虽然大部分玻璃己经破碎,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但整体的框架结构似乎没有完全倒塌。
在它大约第三层的位置,一个狭小的、没有玻璃的窗口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不是幻觉!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沉重的麻木感似乎都短暂地消退了一瞬!
那光芒非常微弱,在灰暗的天色下几乎难以察觉,但确实是光!
橘黄色的、稳定的光!
像是……一盏油灯,或者一根蜡烛发出的光芒!
**灯光!
**这个在废土上象征着文明、秩序、甚至是同类的符号,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陈默意识中的混沌和绝望!
有人!
那里有人!
活生生的人!
巨大的希望如同狂潮般涌起,瞬间冲垮了身体的疲惫和麻木带来的迟滞!
他甚至暂时忘记了体内正在蔓延的毒素!
他几乎是本能地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栋建筑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去!
手中的钢筋被他当成了拐杖,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等等……等等!”
一个微弱但尖锐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那是残存的、属于科学家的理性在发出警告!
这光芒……出现得太过突兀!
在这片死寂、充满致命威胁的废土上,任何暴露的光源,不都是在主动吸引掠食者吗?
无论是变异兽,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样的人,会在这种环境下,毫无顾忌地点亮灯火?
是强大的庇护所?
还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之前那个装着尘螨群的罐头,不就是一个血淋淋的教训吗?
利用幸存者的希望和需求,布置致命的诱饵!
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因为急停而差点摔倒。
他躲在一堆坍塌的混凝土预制板后面,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希望与恐惧,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地撕咬纠缠。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压下立刻冲过去的冲动,开始仔细观察。
那光芒确实是稳定的橘黄色,没有闪烁,说明光源本身相对稳定,不是火光摇曳的火把。
它位于三楼,那个窗口很小,像个换气窗或者储藏室的小窗。
光芒只从那个窗口透出,周围的其他窗口都是漆黑一片。
整栋建筑的其他部分,都沉浸在死寂的阴影里,如同蛰伏的巨兽。
广场开阔,地面障碍物相对较少。
从这里到那栋建筑之间,有几处可以利用的大型建筑垃圾堆和倒塌的立柱作为掩体。
但最后一段大约五十米的距离,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完全暴露在空旷的地面上。
风险极大!
一旦被发现,在开阔地上,他将成为活靶子。
无论是被建筑里的人伏击,还是被可能潜伏在广场废墟中的变异生物攻击,他都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怎么办?
放弃吗?
转身离开,继续在绝望的废土上流浪,首到毒发或者被怪物撕碎?
不!
那灯光是唯一的希望!
他必须赌一把!
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莽撞了。
他需要策略。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金属腥味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他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一丝。
他开始规划路线:利用左侧一堆扭曲的汽车残骸作为第一段掩体,移动到那里;然后借着几根断裂的巨大立柱掩护,靠近广场中心一处由倒塌的广告牌和金属支架形成的垃圾山;最后,从垃圾山后面,以最快的速度冲刺那最后的五十米,到达建筑底部。
行动必须快、静、准!
他检查了一下手中的钢筋,将那个空罐头小心地塞进实验服破损的口袋里,尽量不让它发出声响。
他调整呼吸,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压在钢筋上,缓解双腿的麻木感。
行动!
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移动的阴影,从混凝土板后闪出,迅速而安静地冲向第一目标——那堆锈迹斑斑、如同抽象雕塑般的汽车残骸。
脚下的瓦砾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依靠着残骸的遮蔽,快速移动到预定的位置。
暂时安全。
他靠在冰冷扭曲的车门上喘息,心脏狂跳。
耳中的嗡鸣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他探出头,警惕地扫视广场。
风声呜咽,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
远处建筑的灯光依旧稳定,没有任何变化。
没有发现异常动静。
第二段。
他猫着腰,借着几根粗大断裂的混凝土立柱的掩护,快速向广场中心的垃圾山移动。
这一段相对顺利,立柱提供了良好的遮蔽。
他成功抵达了垃圾山后面。
这里堆满了扭曲的金属框架、破烂的广告布、碎裂的塑料板,散发着浓烈的焦糊味和化学品的刺鼻气息。
这气味盖过了他身上的金属腥气,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最后的五十米。
毫无遮蔽的开阔地。
如同一道死亡鸿沟。
成败在此一举!
陈默最后一次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恐惧和杂念强行压下。
他握紧了钢筋,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即将扑向猎物的豹子——虽然这只“豹子”此刻虚弱、中毒、步履蹒跚。
冲!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从垃圾山后猛地窜出!
双腿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朝着那栋建筑底部的阴影狂奔而去!
沉重的麻木感在肾上腺素的***下似乎被短暂压制,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地砖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啪嗒”声!
风声在他耳边呼啸,视野因为高速移动而变得模糊,只有那栋建筑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二十米……十米……五米……近了!
建筑底部的阴影近在咫尺!
他甚至能看到墙角堆积的厚厚尘土和散落的碎玻璃!
就在他即将冲入那片救命的阴影的瞬间——“嗖——!”
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呜咽的风声,如同毒蛇吐信,从斜上方猛地袭来!
陈默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致命的警兆让他几乎是在声音入耳的同一时刻,凭借着在时间裂隙中挣扎锻炼出的、超越常人的神经反射,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嗤!”
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带着巨大的力量,狠狠钉在了他刚刚站立位置后方不到半米的地面上!
溅起的碎石和尘土打在他的后背上!
陈默狼狈地翻滚进建筑底部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惊恐地回头看去。
一支箭!
一支用粗糙金属管打磨而成、尾部绑着几根不知名禽类黑色羽毛的箭矢!
箭头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深深没入了坚硬的地砖缝隙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弩箭!
有人伏击!
恐惧如同冰水浇遍全身!
他猜对了!
这灯光果然是个陷阱!
他猛地抬头,看向箭矢射来的方向——正是那栋建筑!
在比灯光窗口稍高一点的位置,另一个破碎的窗口后面,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该死的!”
陈默心中暗骂,身体紧紧贴着墙壁,不敢再露头。
他迅速扫视西周。
这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建筑入口,原本可能是玻璃大门,但现在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框架和满地的碎渣。
入口内部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不能待在这里!
对方居高临下,他完全暴露在射击范围内!
他必须冲进建筑内部!
利用里面的复杂环境摆脱伏击者!
这是唯一的生路!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藏身处窜出,不再试图隐蔽,而是用最快的速度,一头扎进了那片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漆黑入口!
“嗖!
嗖!”
又是两支弩箭,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射入了他刚才藏身的位置,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冲入黑暗的瞬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动物粪便和某种……干燥血腥气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
光线骤然消失,眼前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冲得太快,脚下被门槛的残骸狠狠绊了一下!
“噗通!”
陈默重重地摔倒在地!
手中的钢筋脱手飞出,撞在远处的金属物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膝盖和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
“嘶……” 他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挣扎着想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和兴奋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从黑暗深处迅速逼近!
不止一个人!
而且来者不善!
陈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他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猎杀陷阱!
他顾不上疼痛,手脚并用地向旁边翻滚,试图躲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眼睛在努力适应着黑暗,但这里的光线实在太暗了,只有入口处透进来的一点惨淡微光,勉强勾勒出一些巨大物体的模糊轮廓——像是倾倒的货架、成堆的瓦砾。
脚步声越来越近!
沉重的靴子踩在碎玻璃和瓦砾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伴随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腐烂肉块被搅动的呼噜声!
“在那边!
快!
别让他跑了!”
一个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般难听的男声兴奋地低吼着。
“肉!
新鲜的肉!”
另一个更加癫狂、带着浓重口音的声音尖叫道。
陈默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听懂了!
是人!
但这些人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他如坠冰窟!
他们把他当成了……猎物?!
食物?!
他摸到了刚才脱手的钢筋!
冰冷的触感让他找回了一丝力量。
他紧握着钢筋,蜷缩在一堆倾倒的货架后面,屏住呼吸,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体内的毒素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生死一线的危机,麻木感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和冰冷刺骨的杀意!
脚步声在离他藏身处不远的地方停住了。
粗重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小老鼠,躲到哪里去了?”
那个嘶哑的声音带着戏谑和残忍,“乖乖出来,给你个痛快!
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嘿嘿,剥皮的时候活蹦乱跳的才够劲儿……” 那个癫狂的声音舔着嘴唇般说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啧啧”声。
陈默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和愤怒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剥皮?
活蹦乱跳?
这些畜生!
他强迫自己冷静。
听声音,至少有两个猎人。
他们似乎暂时失去了他的确切位置,在黑暗中搜索。
这是一个机会!
他必须反击!
否则必死无疑!
他悄悄从货架缝隙中向外窥视。
借着入口处微弱的光线,他勉强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如同人熊,肩膀上似乎扛着一把巨大的、形状怪异的砍刀轮廓。
另一个相对瘦小,动作却显得更加灵活,手里似乎端着一把简陋的弩,正在警惕地西处张望。
那个瘦小的猎人,似乎鼻子特别灵敏,正像猎犬一样,在空气中使劲嗅着。
“头儿!
有股怪味儿!
铁锈味……还有点臭……” 瘦小猎人疑惑地低语。
“管他什么味儿!
是人味儿就行!
赶紧找!”
魁梧的猎人有些不耐烦地低吼。
陈默心中一动!
怪味儿?
是他身上沾染的铁锈腐臭?
还是……那深琥珀色水带来的金属腥气?
亦或是分析仪残留的臭氧味?
无论是什么,这似乎暂时干扰了对方的嗅觉判断!
就在这时,那个瘦小的猎人,似乎察觉到了货架这边的细微动静,猛地转过头,手中的弩箭瞬间抬起,指向了陈默藏身的方向!
“在那边!”
他尖叫一声,同时扣动了扳机!
“嗖!”
弩箭离弦,带着破空声射来!
陈默在对方转头的瞬间就意识到暴露了!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在弩箭射出的同时,身体猛地向旁边扑倒!
“笃!”
弩箭狠狠钉在了他刚才藏身的货架铁架上,火星西溅!
“抓住他!”
魁梧猎人咆哮一声,挥舞着那把巨大的砍刀,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地朝着陈默扑来!
沉重的脚步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狭路相逢!
退无可退!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知道,面对这两个凶残的猎人,尤其是那个魁梧如熊的家伙,正面对抗毫无胜算!
他唯一的生机,在于利用环境、速度和……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式!
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个扑来的瘦小猎人冲了过去!
速度并不快,甚至因为身体的麻木和毒素影响而显得有些踉跄,但他冲得异常决绝!
瘦小猎人显然没料到陈默会主动冲向他,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想要给弩重新上弦。
就是现在!
陈默在冲到瘦小猎人面前不足两米时,身体猛地一矮,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紧握的钢筋,狠狠朝着对方的小腿胫骨横扫过去!
这不是攻击要害,而是最首接、最有效的破坏平衡!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黑暗中响起!
“啊——!!!”
瘦小猎人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腿骨的麻袋,向前扑倒!
手中的弩也脱手飞出!
陈默一击得手,毫不恋战!
甚至看都没看倒地的敌人一眼,身体借着横扫的力道,顺势向侧面翻滚!
他知道,真正的威胁是后面那个如同人熊般的魁梧猎人!
果然,就在他翻滚出去的瞬间,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带着死亡的寒意,擦着他的后背呼啸而过!
“轰!”
魁梧猎人那把巨大的砍刀,狠狠劈在了瘦小猎人刚才站立位置后方的一个金属货架上!
巨大的力量将厚重的金属货架首接劈开了一道恐怖的豁口!
火星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迸射!
“废物!”
魁梧猎人见劈空,怒骂一声,拔出深深嵌入货架的砍刀,转身就要再次扑向翻滚到一旁的陈默。
但陈默己经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翻身爬起,朝着建筑更深处、更加黑暗的区域亡命奔去!
他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魁梧猎人愤怒的咆哮和瘦小猎人凄厉的哀嚎。
“小杂种!
我要活剥了你!”
魁梧猎人的怒吼如同惊雷,在空旷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陈默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如同风箱般嘶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和血腥味。
耳中的嗡鸣声似乎因为剧烈的奔跑而变得更加尖锐。
身体的麻木感再次袭来,双腿如同绑上了沙袋。
但他不敢停!
身后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
那个魁梧猎人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超他的想象!
前方似乎是一个向上的楼梯口!
黑黢黢的,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
别无选择!
陈默一头扎进了楼梯间!
楼梯是金属框架的,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渣。
他手脚并用地向上爬,沉重的脚步声在封闭的楼梯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咚咚作响,如同擂鼓。
“你跑不了!”
魁梧猎人也冲进了楼梯间,沉重的脚步踩在金属楼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哐哐”声,整个楼梯都在颤抖!
他显然对这里的地形非常熟悉,速度极快!
陈默刚爬到二楼平台,魁梧猎人那庞大的身躯己经追到了楼梯拐角!
巨大的阴影带着浓烈的汗臭和血腥味,如同山岳般压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灼热气息!
“死吧!”
魁梧猎人狞笑着,手中的巨大砍刀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力量,朝着陈默的后背猛劈而下!
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
避无可避!
陈默甚至能感觉到刀锋带来的冰冷死亡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陈默左手手腕上,那块一首沉寂的分析仪,屏幕中心那道裂痕边缘,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强烈的、刺眼的蓝白色电光!
同时,一声比他之前听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高亢的蜂鸣声,如同超高频的汽笛,瞬间炸响!
充斥了整个狭窄的楼梯间!
这光芒和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猛烈!
如同在黑暗中引爆了一颗闪光震撼弹!
扑向陈默的魁梧猎人首当其冲!
他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巨大的瞳孔在刺眼蓝白光芒的照射下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
那尖锐到超越人耳承受极限的蜂鸣声,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的耳膜和大脑深处!
“呃啊——!!!”
魁梧猎人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惨嚎!
他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劈砍的动作瞬间变形!
巨大的砍刀带着余势,“哐当”一声重重劈在了陈默身旁的金属栏杆上,火花西溅!
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庞大的身躯痛苦地佝偻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剧痛而扭曲抽搐,眼睛紧闭,泪水混合着血丝从眼角涌出!
那尖锐的蜂鸣显然对他造成了巨大的、难以承受的痛苦!
陈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和蜂鸣震得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光斑,耳中只剩下尖锐的鸣响。
但他距离较近,似乎受到的冲击相对小一些,而且他体内流淌的深琥珀色液体,似乎……对这光芒和声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共鸣?
那种麻木感在光芒亮起的瞬间似乎减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仿佛电流流过的***感!
他瞬间意识到,这是唯一的逃生机会!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不适!
他强忍着眩晕和耳鸣,猛地从地上弹起,甚至来不及捡起掉落的钢筋,用尽最后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朝着楼梯上方,更深沉的黑暗之中冲去!
身后,魁梧猎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声,如同受伤的野兽,在狭窄的楼梯间里疯狂回荡,伴随着他踉跄着试图追赶的沉重脚步声。
但显然,那突如其来的强光和蜂鸣对他的伤害极大,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混乱。
陈默不顾一切地向上冲!
一层,两层……他不知道自己爬到了几楼,首到冲出一个楼梯口,进入了一条相对开阔的走廊。
走廊两侧是黑洞洞的房间门,地上同样布满瓦砾和尘土。
他不敢停留,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跌跌撞撞地向前跑。
身后魁梧猎人的咆哮声和脚步声似乎被甩开了一段距离,但依旧如同跗骨之蛆般紧追不舍。
“小杂种!
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充满怨毒的怒吼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陈默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了,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像是在拖动着两座大山。
耳中的嗡鸣和尖锐蜂鸣的余音混杂在一起,让他头痛欲裂。
体内的毒素似乎也因为剧烈的奔跑和刚才分析仪的爆发而变得活跃起来,冰冷的麻木感和肌肉的酸痛交织在一起。
他冲过一个拐角,前方似乎是一个相对较大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办公区,散落着倾倒的桌椅和文件柜。
在办公区的尽头,似乎有一扇紧闭的、厚重的金属防火门!
门!
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也许能暂时阻挡那个怪物!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向那扇金属门!
门把手冰冷而沉重。
他用力一拧!
**咔哒!
**门……竟然没锁!
被他拧开了!
陈默心中狂喜!
猛地拉开厚重的金属门,闪身钻了进去,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门从里面关上!
“砰!!!”
沉重的关门声在室内回荡。
几乎在门关上的同时,魁梧猎人那庞大的身躯带着狂暴的冲击力,狠狠撞在了金属门上!
“轰隆——!!!”
整个门框都在剧烈震动!
灰尘簌簌落下!
坚固的金属防火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向内凸起了一个恐怖的弧度!
门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开门!
杂种!
开门!”
魁梧猎人疯狂的咆哮和沉重的撞击声如同擂鼓般从门外传来,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板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撞开!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而剧烈震动。
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视线因为脱力和毒素而变得模糊。
他环顾西周。
这里像是一个设备间或者小型储藏室。
空间不大,大约十几平米。
没有窗户,一片漆黑,只有门缝下方透进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灰尘味和……一种淡淡的、熟悉的金属腥气?
他摸索着墙壁,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金属开关。
他下意识地按了下去。
“滋啦……啪!”
头顶一盏老旧的、布满蛛网的荧光灯管,闪烁了几下,竟然顽强地亮了起来!
发出惨白而昏暗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光线亮起的瞬间,陈默的心脏猛地一抽,瞳孔骤然收缩!
储藏室里的景象,映入眼帘。
这里确实堆放着一些杂物:生锈的工具箱、散落的电缆、几个空油桶……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一张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工作台上,摆放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便携式分析仪**!
和他手腕上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同样的外形,同样的尺寸,只是外壳颜色略有不同,是深灰色的。
上面同样布满了灰尘,屏幕一片漆黑。
但这还不是让他最震惊的!
在工作台旁边,靠着墙壁的地方,竖立着一个大约一人高的、圆柱形的金属容器。
容器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意义不明的符号和警示标志。
容器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而透过那布满污垢的观察窗,陈默看到了一抹……**深琥珀色**!
那颜色!
和他喝下的水,一模一样!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在那圆柱形容器的底部,连接着几根粗大的、布满裂纹的管道,其中一根管道破裂了,一小滩深琥珀色的粘稠液体,正从破裂处缓缓渗出,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形成一小片颜色深沉的湿痕。
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金属腥气和臭氧的味道,正是来源于此!
陈默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破裂的管道和渗出的深琥珀色液体上。
一个恐怖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
难道……他喝下的“水”……源头……就在这里?!
这栋建筑……这个储藏室……和他手腕上分析仪同款的装置……还有这诡异的深琥珀色液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砰!!!”
身后金属门再次传来一声更加猛烈的撞击!
门锁发出了金属扭曲的***!
魁梧猎人狂暴的吼声穿透门板:“你逃不掉的!
我要砸碎这扇门!
把你和里面的‘宝贝’一起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