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落日议话(2)
无奈心中还是放不下一个贪字,因贪抗东守土之美名,是故众将皆言弃守南城,而独我一人力主死守,且言辞激烈,慷慨激昂,不给众将留丝毫情面,此举未能起到激将之用,反使得蒋势成骑虎,他向来死要面子,便算不主张坚守南城,经我一激,却也不得不赞成死守。
倘若不是我独发异言,守卫南城的重任根本就不可能落到自己头上,唐啊唐!
这可叫自搬石头砸自脚——自讨苦吃!
又怪得了谁?
嗯!
——其实还应该怪顾子同,是他说东日不会进攻南城,说我还有重掌兵权、东山再起之机,又可落一个抗东守城的千古美名!
可如今真是应了佛经那句: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哪!
唐终究信佛多年,知道既成定局,懊悔固然无用,多想亦是徒然,唯有顺其自然,坦然面对。
每有不能释怀,无法放下之事,他总以《金刚经》有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开解宽慰自己。
忧虑无益,须当从容,唐通明此节,微一侧身,对左首那位正捧书看得入神的青壮大汉说道:“霍大侠,《张巡传》你己看了不下十七、八遍了吧?
难道这本书,就真真地令你如此爱不释手么?”
他虽在外漂泊多年,一口湖南乡音,却似未变。
那青年汉子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高大,散发至肩,额宽口阔,面红目赤,神态甚是威猛。
他便是津门大侠霍元甲的第三子素有“精武雄狮”之称的霍东觉。
霍元甲有“黄面虎”之称,此子颇有乃父之风,亦是虎背熊腰,只是眼睛比其父为大,更显得气宇不凡。
唐对他向以“霍兄弟”相称。
此刻,霍东觉一怔之下,方才明白,“霍大侠”是称呼自己,只得将书合上,略一欠身,道:“唐长官,东觉不过一勇夫,怎当得一个侠字?
大侠更是愧不敢当!”
唐微笑道:“霍大侠,何必过谦!
十多年来你拳打西洋拳师,掌劈东瀛武士,灭却洋人武威,大长中华志气。
少侠威名著于中外武林,举国上下无不称颂。
而今将至而立之年,虽然你意在韬光养晦,极少出手,但武功日盛,凡我华国武人,谁不知闻霍大侠祖传神功——武林泰斗晨门顶功,己练至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之境。
传言你手臂不动,单以纯内力左手可裂十三节、右手可裂十五节海碗口般粗的山中老竹。
双手齐为更是非同小可!
这两年更经勤修苦练,想来此时,霍大侠的武功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啦!
武林前辈都说你武功之高,内力之纯,只怕便是当年精武元祖你父元甲公及精武英雄你陈(真)师兄亦是未遑多让……”霍东觉不便打断唐话头,心中暗怪自己年少轻狂,将陈师兄谆谆教诲的:艺成不可张扬的话,当成了耳边风……想到陈真,心下不禁黯然。
唐继续说道:“是以不单是我华国武林对你推崇备至,便是那东日天皇与东日武道界不也称你为霍大侠么?
可见你这霍大侠,实至名归!”
霍东觉冷冷道:“我们华国人的名号,原也用不着他东日的一个什么天皇来封吧!”
唐点点头,道:“这也说的是,不过我们都知道,东日人向来自负自大、心高气傲,倘若名不副实,别说东日天皇,便是小小的一个东日浪人,也必不会心甘情愿地承认你为精武大侠!”
“孟潇兄,言之有理!”
右首那人声若洪钟,随声应道。
看那人黑塔也似,西十岁上下年纪,身着灰僧袍,胸挂大串念珠,光头紫面,却是僧人装束。
此人江湖上赫赫有名,姓姚双名贝龙,从小习练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端地铜头铁臂,周身上下刀枪不入。
(清小说家蒲松龄《聊斋志异》中有一篇《铁布衫法》记叙的沙回子便是真实事迹。
姚贝龙的祖上与沙回子同为铁衫门人。
)因他幼时深羡此功,又兼好奇心作祟,未及练功年龄便偷练此功,用药物浸泡时间过早过久,药力深入体表所致皮肤呈紫黑色。
艺成以来,一套伏魔罗汉拳扬威江湖,因练铁头功,头上脸上无发无须,是以得了“紫面铁罗汉”的浑号。
后遭仇家下毒暗算,害了一场重病,险些死去。
幸得唐鼎力相助,请得名医救治,才延活至今。
而后他以唐马首是瞻,生死与共。
唐常年礼佛念经,姚贝龙耳熏目染,渐生正信,又感昔日杀业太重,诚心忏悔,终入佛门,出家为僧。
感念唐的救命大恩,凡有危难必不离左右,曾数次相救唐于危难之中。
霍东觉当年曾得紫罗汉姚贝龙真心相助,一个少年侠义,一个慷慨豪迈,二人相差十多岁,却是生死之交的结拜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