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府的朱漆角门"吱呀"一声裂开条缝,裹着灰鼠皮袄的婆子探出头来,呵出的白气在琉璃灯笼下凝成霜花。
"作死的赔钱货,偏挑这时辰咽气。
"她扭头朝门里啐了一口,两个粗使婆子立刻拖着草席挤出门槛。
草席在雪地上犁出深痕,露出半截青白手腕。
跟在最后的瘦小身影突然扑上去,十指死死抠住席沿:"周妈妈,求您让姨娘用棺木...""五小姐这是要老婆子的命啊!
"周妈妈一把拧住女孩耳朵,"歌姬生的贱种也配用棺?
侯爷没把你们母女一起扔乱葬岗就是开恩!
"墨仙儿被拽得踉跄,额角撞在门框上。
温热血线滑过眉骨,在雪地里绽开红梅。
她盯着逐渐远去的草席,齿间铁锈味混着雪沫往喉咙里钻。
"还不滚回去?
"周妈妈将人搡进柴房,"侯爷吩咐了,跪满三日才准出来!
"柴门落锁的声响惊起檐上寒鸦。
墨仙儿蜷在霉烂的稻草堆里,摸出发间唯一的银簪——这是生母柳氏昨夜塞给她的。
簪头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分明是淬了毒的。
"若他们来害你..."姨娘咳血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往喉间三寸..."窗外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
墨仙儿突然绷首脊背,那绝不是自然声响。
她迅速将银簪藏回袖中,沾血的手指在柴堆缝隙里抹出三道痕。
"咔嗒"一声,锁链轻轻落下。
月光漏进来时,墨仙儿己经闭眼装睡。
脚步声停在头顶,带着佛手柑熏香的帕子捂住她口鼻。
她屏住呼吸,听见少女娇嗔:"母亲也太小心了,这冻一夜哪还用得着***?
"是嫡姐墨清瑶的声音。
帕子移开的瞬间,墨仙儿佯装无意识地翻身,袖中银簪精准划过对方裙角。
嫡姐的贴身丫鬟突然低呼:"姑娘的蹙金裙!
"墨清瑶提灯照见裙摆裂口,扬手就是一耳光:"***装睡!
"墨仙儿顺势滚到墙角,后脑重重撞上墙壁。
这声响动终于惊动了巡夜婆子,灯笼火把顷刻围住柴房。
"怎么回事?
"大夫人郑氏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墨仙儿透过散乱鬓发,看见嫡姐迅速将帕子塞进丫鬟怀中。
"女儿听说五妹妹被罚,特来送被子..."墨清瑶话音未落,墨仙儿突然剧烈抽搐着吐出血沫,指尖死死掐进掌心才忍住喉间腥甜——她故意咬破了舌尖。
"作死啊!
"郑氏厉声喝退众人,"要死也别脏了侯府的地!
周妈妈,把这丫头扔去祠堂!
"粗粝的雪粒子拍在脸上时,墨仙儿在心底冷笑。
祠堂虽阴冷,却比随时可能"意外失火"的柴房安全百倍。
她望着墨清瑶绣鞋上沾的草屑,那是只有马厩才有的苜蓿干草——明日,她得去查查嫡姐为何深夜去马厩。
被拖过中庭时,墨仙儿忽然抬头。
西厢书房亮着灯,窗纸上映出两个对饮的人影。
较高那个执壶的手缺了根小指——是父亲的心腹,十年前参与过剿灭前朝余孽的赵统领。
雪下得更大了。
墨仙儿在祠堂青砖上蜷成团,银簪抵着掌心。
姨娘临终的话伴着更漏传来:"你右肩的凤形胎记...千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