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上药
苏清沅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一口气，小胸脯微微起伏。
刚才指挥若定的寨主气势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按捺不住的兴奋。
她搓了搓手，嘿嘿低笑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像是要做什么坏事一般。
搓手声和那压抑不住的“嘿嘿嘿”低笑，传入沈砚辞的意识世界。
他依旧被困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身体像灌满了沉重的铅水，连动一根手指都成了奢望。
眼皮如同被缝死，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撬开一丝缝隙。
只有听觉，在半苏醒的状态下，断断续续地捕捉着外界模糊的声响。
脚步声靠近了，很轻快，带着点雀跃。
一股混合着干净皂角和阳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汗意，笼罩下来。
这味道并不难闻，甚至有些清新，但在沈砚辞此刻紧绷如弓弦的神经感知里，却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嘿嘿嘿…”那压抑的、带着点古怪兴奋的笑声再次响起，近在咫尺，仿佛就在耳边。
沈砚辞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头顶，这声音…是那个口口声声要让他当什么“压寨相公”的女山贼头子！
她要做什么？
刺啦——！
一声布料被粗暴撕裂的脆响，冰凉的空气骤然接触到他的胸膛和手臂皮肤，激得他残存的意识拼命挣扎。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双小手的存在！
带着薄茧，却意外的灵活，正拿着一块沾了温水的湿布，在他***的上半身擦拭。
湿布拂过的地方，带走了黏腻的血污和尘土，留下一种奇异的清凉感，那触感很轻，很小心，只是偶尔不太老实的乱摸……“啧啧啧…这胸肌…嘿嘿嘿…哇哦…这腹肌…啧啧…哎哟喂…这腰线…吸溜…”伴随着那湿布擦拭的动作，是少女毫不掩饰的、带着惊叹和垂涎的喃喃自语。
那声音压得低低的，偏偏又清晰得让沈砚辞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了极限。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几声清晰的、仿佛在吞咽口水的“吸溜”声！
荒谬！
耻辱！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在他心里疯狂蔓延！
他堂堂…竟被一个女山贼如此…如此轻薄地品评！
像在集市上挑选一块待价而沽的猪肉！
若非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他定要和这女匪头子拼命。
良久，擦拭的动作终于停下……沈砚辞感觉到一股有些刺痛的药膏被涂抹在胸腹几处伤口上。
那药膏甫一接触皮肉，便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又化作一片清凉，竟意外地压制住了伤口的灼痛感。
这药效…竟如此显著？
女匪头子…似乎并非全然胡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少女接下来的动作彻底粉碎。
湿布和药膏涂抹的范围，似乎…停在了他腰腹的裤带边缘。
苏清沅的动作顿住了，她半跪在土炕边，一手拿着药罐，一手还沾着些褐色的药膏，圆溜溜的眼睛首勾勾地盯着男人腰腹以下被破烂裤子覆盖的区域。
那里，靠近大腿内侧，深色的布料被凝固的血液浸透了一大片，颜色发黑，显然伤势不轻。
“嘶…这里好像伤得也挺重啊…”她小声嘀咕着，眉头纠结地拧在一起，小脸上表情变幻不定。
上？
还是不上？
医者仁心…呸！
她又不是正经大夫！
可这伤…不上药会烂掉的吧？
这张脸配个太监…好像有点可惜？
沈砚辞残存的意识拼命嘶吼……不要啊！
你不要过来啊！
那短暂的停顿，那纠结的自语，他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不！
绝对不行！
他拼命地想凝聚起一丝力量，哪怕只是动一动手指，发出一声闷哼！
阻止她！
必须阻止她！
然而，无论他如何在灵魂深处呐喊挣扎，他的身体依旧像一具石雕纹丝不动。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刺啦——！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加清晰、更加决绝的布料撕裂声，粗暴地撕破了小屋里的寂静……门外。
二虎和赵小六，还有另外两个闻讯赶来的年轻山匪，正像壁虎一样，紧紧地把耳朵贴在粗糙的木门板上。
西个大男人挤作一团，屏着呼吸，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紧张、好奇和极其猥琐的兴奋笑容。
“听！
又撕了！”
赵小六激动地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二虎，压着嗓子，气声都带着颤。
“嘶…寨主下手真快…”二虎咧着嘴，表情有些期待。
“啧啧，你们说…里面进行到哪一步了？”
另一个山匪挤眉弄眼。
“嘘——！
小声点！
别让寨主听见！”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点疑惑的女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吓了所有人一跳：“二虎哥？
赵小六？
你们几个…趴在这儿干嘛呢？”
西个人吓得猛一哆嗦，齐刷刷回头！
只见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他们身后，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粗陶碗。
她穿着一身蓝布袄裙，身形纤细，脸蛋圆圆的，眼睛很大很亮，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系着褪色的红头绳。
正是苏清沅的贴身侍女陈馨儿！
陈馨儿原本只是来给苏清沅送刚熬好的野菜汤，远远就看到这西个人鬼鬼祟祟地趴在寨主房门外。
她好奇地凑近，想悄***地问问他们在听什么热闹，结果刚走到近前，就被突然受惊回头的二虎那庞大的身躯下意识地往后一拱！
“哎哟！”
“啊！”
“我的妈！”
连锁反应……二虎撞到身后的山匪，那山匪又撞到赵小六，赵小六慌乱中下意识地伸手想扶门框稳住身体，结果用力过猛……砰！
哐当！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在几声惊呼和沉闷的撞击声中，被他们西个外加一个猝不及防被带倒的陈馨儿，硬生生地撞开了！
五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狼狈不堪地摔进了屋内！
尘土飞扬。
屋内昏暗的光线被骤然涌入的光线所替代……苏清沅保持着半跪在炕沿的姿势，手里还捏着一块刚从男人破烂裤腿上撕下来的染血布条。
她闻声猛地扭过头来，脸上那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馋涎”表情瞬间凝固。
目光从叠罗汉般堆在门口的五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最后，定格在陈馨儿那张写满惊恐和无辜的圆脸上。
空气死一般寂静。
只有地上几个人吃痛的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