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梧桐叶落满课桌九月的风卷着梧桐叶扑在高三七班的窗上时,
林微言正在解第三道物理大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到第七个公式,
突然被一片金黄的叶子打断——它贴在玻璃上,叶脉清晰得像道未解开的电路题。
她抬头的瞬间,恰好看见沈倦从走廊尽头转过来。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
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手里捏着本被翻得卷边的《天体演化简史》。阳光斜斜地打在他身上,
把睫毛的影子投在鼻梁上,像幅被精心勾勒过的素描。“借块橡皮。”他停在她桌前,
声音比初秋的风还凉一点。林微言的手指在笔袋里顿了顿,摸到块草莓味的橡皮。
那是上周妹妹塞给她的,粉嘟嘟的包装在一众灰黑色文具里格外显眼。她递过去时,
指尖不小心擦过他的指腹,像触到块浸在冰水里的玉。“谢了。”他接过橡皮,
转身坐回斜后方的座位。林微言低头盯着物理题,耳朵却像被施了魔法,
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翻书的声音。沙沙,沙沙,像蚕食桑叶,又像她此刻擂鼓般的心跳。
他们成为同桌的第三周,关系还停留在“借橡皮”“递试卷”的阶段。沈倦是班里的异类,
成绩稳居年级第一,却总独来独往。他的桌洞里永远只放三本书:课本、竞赛辅导书,
还有那本翻旧的《天体演化简史》。他不参加任何社团,体育课永远抱着本书坐在看台上,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沉默的河。林微言却知道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上周三暴雨,
她忘带伞,在教学楼门口看见他把伞给了个抱着作业本的小学妹,自己淋着雨冲进雨幕。
还有一次晚自习,她起夜时经过操场,撞见他蹲在篮球架下喂流浪猫,
手机电筒的光打在他脸上,眼神软得像团棉花。这些秘密被她悄悄藏在素描本里。
最后一页画着个模糊的侧影,背景是篮球场的灯光,
旁边写着行极小的字:“他的睫毛比星星长。”“林微言,这道题……”前桌的张淼转过来,
刚要说话就被窗外的惊呼声打断。不知何时起了风,满树梧桐叶像被惊动的蝴蝶,
簌簌往下落,顷刻间就在窗台上铺了层金毯。沈倦忽然站起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风涌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吹乱了林微言额前的碎发。他伸手接住片旋转落下的叶子,
指尖轻轻捻了捻,忽然转头看向她:“知道梧桐叶的叶柄为什么是空心的吗?
”林微言愣住了。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瞳孔里碎成点点金斑。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因为要给风留条路。”他说完,把那片叶子放在她的物理练习册上,转身坐了回去。
那天下午的物理课,林微言一道题都没解出来。她盯着那片梧桐叶,
叶柄处果然有个极细的空洞,像根被遗忘的吸管,藏着整个秋天的秘密。
第二章 月光漫过旧操场第一次和沈倦一起走夜路,是在十月的月考后。
林微言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改卷子,出来时整栋教学楼都黑了。秋风卷着落叶滚过走廊,
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块被打碎的玻璃。她攥着书包带往前走,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等等。”沈倦的声音从黑暗里钻出来,吓了她一跳。
他手里拿着支手电筒,光束在地上晃了晃,停在她脚边:“一起走?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林微言数着脚下的地砖,
每块正方形的砖缝里都长着细小的苔藓。她想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又怕打破这难得的安静。
“月考排名出来了。”沈倦忽然开口,“你物理进步了十七分。
”林微言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看了眼光荣榜。
”他的手电筒光扫过路边的灌木丛,惊起只麻雀,“你的电路题解法很特别,
用了微积分的思路。”那道题是她熬了三个晚上才想出来的。
林微言的脸有点发烫:“瞎做的……”“不是瞎做。”他停下脚步,手电筒垂在身侧,
光束照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你很聪明,只是不够自信。”风穿过两人之间的空隙,
带来远处食堂飘来的饭菜香。林微言看见他领口露出的锁骨,像两弯浅浅的月亮。
她忽然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见他在笔记本上写的句子:“当月亮处于近地点时,
会比远地点亮百分之三十。”“你为什么总看那本天文书?”她鬼使神差地问。
沈倦抬头望向夜空,今天是农历十三,月亮圆得快要溢出来。
“因为宇宙是唯一不用讲道理的地方。”他说,“星星不会因为你考砸了就不发光。
”林微言笑起来,肩膀轻轻颤了颤。沈倦的目光落在她的笑脸上,像被月光烫了下,
迅速移开了。走到分岔路口时,林微言看见自家楼下的灯亮着,妈妈应该在等她吃夜宵。
“我到了。”她停下脚步,把那片被压平的梧桐叶从书包里拿出来,“这个还你。
”沈倦没接,只是看着她:“留着吧。”他顿了顿,补充道,“空心的叶柄,能藏住秘密。
”手电筒的光束忽然抬高,照在她家阳台的方向。林微言顺着光看过去,
发现晾衣绳上挂着她上周画的素描,被风吹得轻轻摇晃——画的是操场边的银杏,
角落里却偷偷画了个看书的背影。她的脸“腾”地红了,像被月光点燃的灯笼。
沈倦关掉手电筒,转身走进黑暗里,声音远远飘过来:“画得很好。”那个晚上,
林微言躺在床上,摸出压在枕头下的梧桐叶。叶柄的空洞里像藏着片海,潮起潮落,
全是沈倦的声音。她翻开素描本,在空白页上画了轮满月,旁边写:“今晚的月亮,
亮得不讲道理。”第三章 冬雪覆盖的方程式第一场雪来的时候,班里正在换座位。
班主任拿着名单念名字,林微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当“林微言”和“沈倦”再次被念到一起时,她听见自己心脏落地的声音,轻得像片雪花。
新座位靠窗,冬天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课桌上投下块暖融融的光斑。
沈倦的课本整整齐齐地摞在桌角,比上次多了本《电磁学通论》。“听说了吗?
沈倦要参加物理竞赛。”后桌的男生在窃窃私语,“要是拿了奖,直接保送清北。
”林微言的笔尖顿了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个小点儿。她知道沈倦的目标是北大物理系,
墙上的倒计时牌已经跳到了268天,每个人都在朝着自己的轨道狂奔。平安夜那天,
班里流行送苹果。林微言用彩纸包了个最大的红富士,塞进沈倦的桌洞时,
手指被抽屉里的东西硌了下。是个浅蓝色的信封,上面没写收信人,只画了颗简笔画的星星。
晚自习快结束时,沈倦忽然递过来个盒子。“给你的。”他的耳朵有点红,
“竞赛班发的纪念品。”是个银质的星轨书签,背面刻着猎户座的星图。林微言捏着书签,
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想说“圣诞快乐”,却看见他已经低下头,
假装在看题,耳根的红晕却像被雪映亮的晚霞。那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雪还在下。
林微言抱着厚厚的习题册,走在雪地里,每一步都陷进没过脚踝的积雪里。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看见沈倦拿着把伞跑过来。“伞给你。”他把伞塞到她手里,
自己转身往反方向走。雪花落在他的发梢,很快积了薄薄一层白。“你怎么办?
”林微言追上去,把伞往他那边推。“我家近。”他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她的手,
“快点回去,别感冒了。”风卷着雪扑过来,林微言的睫毛上落了片雪花,凉丝丝的。
她看着沈倦的背影消失在雪幕里,
忽然发现他走的方向根本不是回家的路——他家在学校东边,可他往西边去了,
那里只有个废弃的天文台。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个周末,林微言去图书馆查资料,
意外在天文科普区看到了沈倦。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胳膊下压着张竞赛报名表,
旁边摊开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复杂的公式,最后一页却画着个小小的雪人,
雪人手里举着片梧桐叶。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格纹状的光影。
林微言悄悄坐下,从书包里拿出速写本,笔尖在纸上轻轻滑动。她画他微蹙的眉头,
画他被阳光晒得透明的耳垂,画他握笔的手指,最后在画纸角落添了朵小小的雪花。忽然,
沈倦动了动。林微言吓得差点把笔掉在地上,慌忙合上本子。他揉着眼睛坐起来,
看见她时愣了愣,随即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要不要喝点热水?”保温杯里是蜂蜜水,
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流进胃里。林微言捧着杯子,看着窗外的雪,
忽然问:“你为什么总去那个废弃的天文台?”沈倦的动作顿了顿,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爷爷以前是天文台的管理员。”他望向窗外,雪光映得他眼睛很亮,
“他说,当你觉得迷茫的时候,就看看星星。它们已经在那里亮了几十亿年,
比任何烦恼都长久。”林微言低下头,看见速写本的边角露了出来,
那朵没画完的雪花恰好被沈倦看见。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