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病历与威士忌
周野母亲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输液管里淡黄色的药液让他想起酒吧里融化的冰球。
那瓶被动了手脚的呼吸机电源就放在床头柜上，插头断口处沾着半枚指纹——是林世诚私人保镖的。
"程律师对医疗设备也有研究？
"周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威士忌的醇厚尾调。
他今天换了件黑色高领毛衣，右手腕上的缝合钉在冷光下泛着银芒。
程喻没回头，手指点在玻璃上："你母亲用的抗抑郁药，主要成分是恒德制药三年前停产的MX-17。
"他声音很轻，"这种药会诱发高空坠落幻觉。
"病历本突然砸在他背上，散落的纸张像雪片般铺满走廊。
周野踩住其中一张，那是程喻上周签字的会诊记录。
"程大律师现在要改行当医生？
"他鞋尖碾着签名，"还是说..."毛衣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上新鲜的咬痕，"你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程喻弯腰捡起张CT片，对着顶灯查看。
阴影部分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个被锁起来的档案盒图案。
他突然抓住周野的手腕，拇指按在缝合钉上："三年前的今天，你母亲吃的药片是什么颜色？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警报，病床上的人开始抽搐。
周野挣脱的力道让程喻撞在消防柜上，金属门把手硌得他肋骨生疼。
透过纷乱的白大褂间隙，他看见周野从母亲枕下摸出个小药瓶——蓝色药片，正是MX-17的标准色。
"有意思。
"程喻抹掉嘴角的血迹，"这种药两年前就全面召回..."他掏出手机调出份文件，"但你母亲上周还在服用。
"屏幕上是恒德制药的物流单，签收人赫然写着林世诚的名字。
周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抓起程喻的领带缠在自己手上，猛地将人拽到面前："你们父子..."缝合钉刮过程喻的喉结，"一个制药，一个辩护..."医用酒精的味道混着威士忌的气息喷在他脸上，"配合得***默契。
"程喻突然笑了。
他解开西装扣子，露出内侧口袋别着的钢笔录音笔："不如听听这个？
"按下播放键，林世诚沙哑的嗓音在走廊回荡："...那批药必须用掉...程家小子不是刚考上律师..."录音戛然而止，周野的拳头擦着程喻耳廓砸在墙上。
鲜血顺着瓷砖缝隙流成蜿蜒的细线，像极了病历上那些被篡改的数据走向。
程喻趁机抽走他毛衣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纸片——是张看守所探视申请表，探视人姓名处画着个天平图案。
"原来如此。
"程喻用染血的指尖点了点表格日期，"三年前的今天，你去见了强拆案的挖掘机司机。
"他慢慢首起身，"他告诉你什么了？
关于我父亲..."周野的右手突然颤抖起来，缝合钉在灯光下划出细碎银光。
他抓起程喻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他说..."掌心下的心跳快得惊人，"程大律师第一次出庭穿的西装..."隔着毛衣都能摸到肋骨的形状，"是拿受害者赔偿金买的。
"护士站的电话突然响起，程喻听见苏芮焦急的声音："程律师！
林世诚带人去酒吧了！
"几乎同时，周野的手机亮起，监控画面显示有人正在砸"夜阑"的酒柜。
两人在电梯口撞成一团。
周野的膝盖顶在程喻腿间，右手却护住他后脑勺撞向墙壁的瞬间。
电梯下行的失重感中，程喻嗅到对方毛衣上沾染的杜松子酒香——是昨晚那杯"律师的特权"的基酒味道。
酒吧后巷的监控死角里，林世诚的保镖正往威士忌酒桶里灌汽油。
程喻的皮鞋碾过碎玻璃，看见周野的调酒证书被撕成两半扔在泥水里。
他弯腰去捡时，后颈突然感受到冰冷的金属触感——是把雕刻刀，正抵在他第七节脊椎上。
"别动。
"周野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温热掌心覆上他手背，"看左边。
"巷口停着的奔驰车里，有人正往输液袋里注射不明液体。
程喻突然抓住周野的手腕转身，雕刻刀划破西装面料，在衬衫上拉出条细长的口子。
他借着巷口路灯看见刀柄上刻着的字母——是周野母亲名字的首写。
"你早就知道。
"程喻扣住他拿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道我会来查病历..."掌心下的刀刃微微颤抖，"知道我会发现药的问题..."他突然发力将人压到墙上，"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野的犬齿在黑暗中闪光："我要你..."雕刻刀挑开程喻的衬衫纽扣，"亲眼看着自己的信仰崩塌。
"冰凉的刀面贴上他胸口的金色天平徽章，"就像我看着母亲跳楼那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程喻趁机夺过雕刻刀。
刀柄内侧粘着个微型存储器，指示灯还在微弱闪烁。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周野要引他来医院——这里是最佳的信号接收点。
"游戏才刚刚开始，程律师。
"周野舔掉虎口渗出的血珠，"你父亲和林世诚..."手指划过他敞开的胸口，"谁先上被告席？
"程喻摸到西装内袋的异样。
掏出来是张被血浸透的医疗账单，背面用输液记录笔写着行小字："明晚八点，地下诊所见——带够买命的钱。
"酒吧前门的警车顶灯将两人影子投在墙上，交叠的部分像极了天平倾斜的瞬间。
程喻看着周野弯腰捡起半瓶没砸碎的威士忌，仰头灌下一大口后，将剩下的淋在他被划破的衬衫上。
"消毒。
"周野把空瓶塞回他怀里，"下次见面..."缝合钉擦过他渗血的嘴角，"记得穿防弹西装。
"程喻站在雨里，看着周野的身影消失在消防梯转角。
他摸出那张湿透的看守所申请表，发现背面还有行极淡的铅笔字："MX-17配方在你父亲书房的《圣经》里。
"苏芮的电话再次打来："程律师，林世诚说要告周野故意伤害！
"背景音里有个沙哑的声音在喊："那小子右手腕的伤是假的！
监控拍到他能用那只手开红酒！
"程喻望向消防梯上方黑暗的窗口，那里有星火忽明忽暗——是有人在抽雪茄。
他突然想起周野毛衣领口下的咬痕，形状完美得像精心设计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