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蓝裙女人维持着僵硬的微笑，嘴角的弧度与林秋照片上分毫不差。
他缓缓后退一步，女人的倒影却没有随之移动——它有自己的行动轨迹。
"林秋？
"沈墨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空荡的卧室里回荡。
镜中人的嘴唇动了动。
没有声音传来，但沈墨读懂了那个口型：快走。
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沈墨条件反射地低头查看，是林夏发来的短信：”你在我姐姐的公寓里对吗？
马上离开那里。
现在。
“当他再次抬头时，镜面恢复了正常，只剩下他自己苍白的倒影。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在玻璃上蜿蜒出蛇形的轨迹，就像昨夜办公室里那样。
沈墨抓起日记本快步走向门口，突然在玄关的穿衣镜前刹住脚步。
镜中的自己保持着向前迈步的姿势，但左手的怀表链却诡异地向上飘起，仿佛水下漂浮的海草。
他猛地拉开门，差点撞上一个撑着黑伞的女人。
"沈侦探，"林夏的睫毛上沾着雨水，"我说过要白天来。
"她的黑伞边缘不断滴落水珠，在走廊地毯上洇出深色痕迹。
沈墨注意到她今天穿着高领毛衣，正好遮住了昨天露出的手腕疤痕。
"你姐姐的日记里提到——""我知道。
"林夏打断他，目光扫过他手中的黑色笔记本，"所以我才来阻止你。
有些东西...不适合在镜子的注视下讨论。
"她的视线越过沈墨肩膀，死死盯着公寓内的某处。
沈墨回头，看见客厅壁炉上方悬挂的装饰镜里，一抹蓝色裙角正消失在镜框边缘。
"上车再说。
"林夏的声音突然紧绷，"它知道我们发现了。
"地下车库的灯光忽明忽暗。
林夏的白色轿车停在一个摄像头正下方的位置，沈墨注意到这是整个车库唯一没有镜子的区域。
"你早就知道。
"沈墨坐进副驾驶，雨水从他的风衣下摆滴落在真皮座椅上，"你姐姐没有死，或者说...没有完全死。
"林夏启动车子，暖气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
"死亡是个相对概念，沈侦探。
对镜面教而言，肉体不过是可替换的容器。
"她转动方向盘驶出车库，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扇形。
沈墨翻开日记本，指着那个被圆圈包围的三角形符号："这是什么？
"车顶灯突然闪烁起来。
林夏的指甲在方向盘上留下几道白痕："标记实验体的符号。
被画上这个的人，说明镜像己经产生了自主意识。
""实验体？
"沈墨想起书房里那些神经科学著作，"你姐姐参与了人体实验？
"林夏突然急刹车。
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前方十字路口的广告牌上，某化妆品巨幅海报里的模特正诡异地眨着眼睛——而其他路人似乎都没发现这个异常。
"不是人体实验。
"林夏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是意识迁移。
镜面教相信镜子是连接平行世界的通道，通过特定仪式，可以让两个世界的自己交换位置。
"雨点砸在车顶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
沈墨发现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不是垂首流下，而是沿着复杂的螺旋轨迹运动，形成无数微小的旋涡。
"三天前葬礼结束后，"林夏继续说，"我回到家发现所有镜子都被蒙上了黑布。
只有浴室的镜子露着一角，里面...里面是我姐姐在哭。
"沈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想起刑警时期接触过的那个案子，死者公寓的浴室镜子上用口红写着"救救镜子里的人"。
"你看到的是镜像。
"沈墨翻到日记最后一页，"林秋在日记里警告说她不是我妹妹，她发现了什么？
"林夏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
她扯开高领毛衣，露出脖颈——那里有一圈淡紫色的勒痕，形状像一条首尾相接的蛇。
"上周三凌晨，也就是车祸报道出来的那天，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浴缸里。
"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勒痕，"手里握着电吹风的电源线，而镜子上写着一行字：”现在轮到我了“。
"沈墨的血液瞬间冰凉。
他见过完全相同的案例——三年前他搭档的尸体被发现时，浴室的镜子上也留着这句话。
"调头。
"沈墨突然说，"去市中心医院。
我要看林秋的尸体。
"林夏的瞳孔剧烈收缩："没有尸体，只有骨灰。
死亡证明是伪造的，我付了医生一笔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我最近收到医院的账单，显示林秋的病房仍在产生费用。
"雨幕中医院的轮廓如同浸泡在水里的纸模型。
沈墨跟着林夏穿过侧门，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的甜香。
走廊尽头的117号病房门牌歪斜着，像是被人用力撞击过。
"就是这里。
"林夏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颤抖，"但我最后一次来时，这间病房是儿科输液室..."沈墨推开门。
病床上躺着个穿蓝裙的女人，心电图监视器发出平稳的"滴滴"声。
女人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露出的半张脸与林夏一模一样。
"姐...姐？
"林夏踉跄着扑到床前。
女人的眼皮突然颤动起来。
沈墨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某种黑色粉末，而床头柜上的玻璃杯里，水面呈现出诡异的胶状质地。
"不是她。
"沈墨拉住林夏的手腕，"看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的波形根本不是人类的心律，而是一种精确的几何图形——正是那个被圆圈包围的三角形。
病床上的"林秋"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的虹膜在昏暗的病房里泛着镜面般的金属光泽。
"终于见面了，沈侦探。
"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三年前你没能救他，这次也救不了她们。
"沈墨的怀表突然从口袋里飞出，啪地贴在病房门上的玻璃窗。
透过表盘的反光，他看见十几个穿蓝裙的"林秋"正从走廊两侧的镜子里爬出来。
林夏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尖叫。
沈墨回头时，看见病床上的女人正用手掌捧着林夏的脸，而两人的皮肤接触处泛起了水银般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