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十八年前的箭伤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鄂敏的冷笑、夏紫薇含泪的双眼,像毒蛇般在脑海里游走。
突然,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划破寂静,她猛地睁眼——眼前晃动的,竟是六岁时那面布满裂痕的铜镜。
"我真的回来了..."小燕子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破陶罐里盛着的雨水映出稚嫩的脸庞,发间还别着用狗尾巴草编的蝴蝶结。
窗外飘来熟悉的松香,后山的夜风裹着艾草的气息,这是被拐卖前的村庄,是一切噩梦的起点。
天蒙蒙亮,她就揣着偷藏的碎银,敲响了猎户王大叔的门。
"我要学打猎!
"她踮着脚,把铜板拍在斑驳的木桌上,"您教我,我能帮您背猎物!
"王大叔望着这个眼神比山鹰还锐利的小丫头,最终叹了口气,递过一把儿童尺寸的小弓。
白天,小燕子在山林里摸爬滚打,被荆棘划破手掌也只是随意缠上布条;夜里,她就着油灯的微光,缠着私塾先生认字。
当别的孩子在玩闹时,她对着《孙子兵法》上歪歪扭扭的字迹皱眉,把"围魏救赵"的计谋默默记在心里。
十八年后,村口的老槐树又抽出新芽。
小燕子己成为方圆百里闻名的"飞箭娘子",带领村民击退过三波山贼。
这日,当她听说乾隆要在附近狩猎时,只是将箭囊又紧了紧——上一世的教训,让她对皇室的热闹再无半分向往。
然而,山林深处传来的虎啸声打破了平静。
小燕子本能地搭箭上弦,穿过茂密的灌木丛,却看见红衣女子被老虎逼至绝境。
那女子腰间的双龙玉佩晃得她瞳孔骤缩——和夏紫薇当年的信物一模一样!
"小心!
"箭矢破空而出,擦着女子耳畔钉入虎目。
混战中,小燕子的匕首与虎爪相撞,溅起的火星照亮女子惊恐又感激的面容。
首到侍卫们高呼"公主殿下",她才知道眼前人是从未谋面的任瑶瑶。
金銮宝帐内,乾隆打量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却身姿挺拔的女子:"朕赐你...""草民只求皇上拨款修村学,再派武师教孩子们防身。
"小燕子打断道,目光坚定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
她身后的影子在烛光中摇曳,宛如一只随时准备振翅的燕,不慕金丝笼,只恋山间风。
出了营帐,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夏紫薇和金锁正背着行囊走向另一个方向,她们或许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个女孩,用一支箭、一颗心,彻底改写了所有人的命运。
山风掠过,小燕子握紧腰间的猎弓。
这一世,她是离群的孤燕,更是逆风的勇者。
京城腊月的寒风卷着雪粒子,夏紫薇攥着油纸包的手早己冻得通红。
纸包里是她誊抄了三夜的诗稿,墨迹在雪水浸润下微微晕染,却掩不住字句间迸发的锋芒。
金锁将褪色的披风又紧了紧,望着远处宫墙琉璃瓦上的积雪,低声道:“小姐,听说琉璃厂今日有诗会。”
她们栖身的破庙梁柱上结满蛛网,夏紫薇却视若无睹。
自济南老家一路北上,她将母亲留下的翡翠镯子换作盘缠,每日对着铜镜练习仪态。
“爹,你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她对着烛火喃喃自语,笔下《谒金门·思君》一气呵成:“风住尘香花己尽,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琉璃厂的诗会设在醉仙楼二楼。
夏紫薇刻意褪去珠翠,只着月白襦裙,将诗稿随意搁在临窗案头。
当老学究捻着胡须念出“曾记否,湖畔初逢,执手相看泪眼”时,满座皆寂。
穿湖蓝锦袍的礼部侍郎突然起身:“此等佳作,当呈圣上御览!”
养心殿内,乾隆反复摩挲诗稿上“夏雨荷”三字。
记忆如潮水翻涌,那年江南烟雨里,女子执伞而立的模样竟与眼前字迹渐渐重叠。
三日后,夏紫薇被宣入宫。
当她跪在金砖上,从袖中取出母亲临终前绣的并蒂莲帕子时,乾隆手中的茶盏“当啷”落地。
消息传到坤宁宫,皇后正在修剪冬菊。
剪刀“咔擦”一声,将花枝齐根剪断。
“去查查这女子底细。”
她冷笑一声,将残花掷入铜炉,“若真是天家血脉,也要教她知道,紫禁城的规矩容不得野丫头撒野。”
内务府的刁难接踵而至。
夏紫薇的宫婢莫名染病,每日晨昏定省总有人故意挡住去路。
金锁攥着被撕碎的诗稿泣不成声,夏紫薇却抚着母亲留下的檀木梳,目光愈发坚定。
她开始留心宫中琐事,发现御膳房管事喜好昆曲,便将新填的词谱成曲;见小皇子们畏惧太傅,就用《三字经》编成顺口溜。
转机出现在惊蛰那日。
当夏紫薇在御花园教宫女辨认草药时,三阿哥突然失足跌入池塘。
她不及多想,提着裙摆跃入水中。
呛水的皇子被救起时,夏紫薇己冻得嘴唇发紫,却仍不忘行礼:“臣女失礼了。”
当夜,乾隆亲临钟粹宫。
看着裹着棉被喝姜汤的夏紫薇,帝王忽而想起多年前,那个在雨中为他撑伞的柔弱女子。
“明日起,跟着容嬷嬷学规矩吧。”
他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摆放的《漱玉词》,与记忆深处夏雨荷的藏书如出一辙。
册封大典那日,夏紫薇身着金丝绣凤的吉服,望着铜镜中陌生的自己。
金锁捧着明珠格格的金册泣不成声,她却轻轻摇头。
宫门外,早春的玉兰开得正好,只是再无人知道,这个步步为营的格格,曾在破庙里对着月光发誓:“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夏雨荷的女儿,不是任人拿捏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