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的测灵大典，已是三月里最热闹的光景。

青石铺就的广场上人山人海，三教九流摩肩接踵，都想亲眼见证谁家少年能测出灵根，一步登天。广场中央那尊丈高的测灵水晶，在日头下泛着幽幽蓝光，据说内里封印着上古灵脉，能映照出世间所有灵根品相。

“让让！都给我让让！”

粗暴的喝骂声撕开人潮，城主之子赵麟带着七八个家仆，像驱赶牲口似的推开围观百姓。他身着云锦蟒纹袍，腰间挂着羊脂玉佩，那张被娇惯得有些浮肿的脸上，此刻正挂着毫不掩饰的傲慢。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窃窃私语声却没断：“快看赵家公子，听说他去年就测出了上品木灵根，这次定是来稳固境界的。”

“那可不，有城主大人在背后撑腰，将来拜入仙门也是前途无量。”

赵麟听见这些吹捧，嘴角翘得更高，目光扫过人群时，突然定在角落里那个灰衫身影上。

“哟，这不是沈惊尘吗？” 他像是见了什么稀罕物，故意提高了嗓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青阳城有名的‘钝脉’，怎么？还没死心啊？”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沈惊尘心里。

他攥紧了藏在袖中的半块青铜令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块令牌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三年来，他就是凭着 “找到父母” 这个年头，一次次忍受着测灵失败的屈辱。

灰衫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与周围锦衣华服的少年们格格不入。沈惊尘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瘦却棱角分明的脸，额角还留着昨天帮人搬货时不小心磕出的伤痕。

“测灵大典，凡我青阳城子民都可参加，赵公子管得未免太宽。”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透着股不肯低头的倔强。

“呵，参加？” 赵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步走到沈惊尘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你以为这测灵水晶是菜市场的烂白菜？三年了，每次都是毫无反应，你不嫌丢人，我们青阳城还嫌你污了仙师的眼呢！”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那些目光像淬了毒的石子，一颗颗砸在沈惊尘身上。

“就是，没灵根还来凑热闹，脸皮真厚！”

“我要是他，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听说他爹娘就是不知天高地厚想修仙，结果死在外面了，依我看就是报应！”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沈惊尘的防线。他猛地抬头，眼中血丝迸现：“不许你侮辱我爹娘！”

“哟呵？废物还敢顶嘴？” 赵麟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突然抬脚，狠狠踹在沈惊尘小腹上。

“噗通 ——”

沈惊尘猝不及防，整个人向后倒去，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他眼前发黑。没等他缓过劲来，赵麟已经踩着他的手背，用镶嵌着珍珠的靴子碾了碾。

“啊 ——” 钻心的疼痛让沈惊尘忍不住痛呼出声。

“跟我横？” 赵麟俯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爹娘当年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在外面连收尸的都没有。你以为凭着这块破令牌就能找到真相？我告诉你，只要有我在，你这辈子都别想翻身！”

沈惊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他一直怀疑父母的死另有隐情，没想到赵麟竟然知道些什么。

“你…… 你知道什么？” 他咬着牙，血水从嘴角溢出。

“我知道的可多了。” 赵麟得意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一阵清朗的声音打断。

“赵公子，测灵大典即将开始，何必跟一个凡夫俗子一般见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月白道袍的青年缓步走来，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腰间佩剑的剑穗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正是负责此次测灵大典的仙师弟子，云逍。

赵麟看到云逍，脸上的嚣张收敛了几分，讪讪地收回脚：“云逍仙师说的是，是我失了分寸。”

他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沈惊尘一眼，那眼神里的怨毒，像是在说 “你给我等着”。

沈惊尘挣扎着爬起来，手背已经被踩出一片淤青，***辣地疼。他没有理会周围的指指点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径直走向测灵水晶。

“这废物还真敢去啊？”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等着看吧，肯定还是毫无反应。”

云逍看着沈惊尘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在这青阳城主持测灵已有三年，自然认得这个每次都来却次次失败的少年。只是不知为何，今日的他，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沈惊尘走到测灵水晶前，深吸一口气。三年来的嘲讽、屈辱、不甘，此刻都化作一股力量，支撑着他伸出手，轻轻按在冰凉的水晶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水晶上，等着看又一次的笑话。赵麟抱着胳膊，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一息，两息，三息……

测灵水晶依旧是那副幽幽蓝光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哈哈哈，我就说吧，废物就是废物！” 赵麟率先笑了起来。

“果然没什么用，浪费大家时间。”

“快下来吧，别在上面丢人现眼了。”

沈惊尘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自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毫无灵根的废物？难道真的永远找不到父母死亡的真相了？

就在他即将绝望地收回手时，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痛感，仿佛有一团火在皮肤下游走。他还没反应过来，那股灼痛感已经顺着经脉急速蔓延，所过之处，经脉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

“呃啊 ——” 他忍不住痛呼出声，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装模作样！” 赵麟嗤笑一声，“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吗？”

云逍却皱起了眉头，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霸道的力量，正在沈惊尘体内苏醒。

“嗤啦 ——”

一声脆响，测灵水晶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将整个广场都照得如同白昼。紧接着，九条金龙虚影从水晶中盘旋而出，在半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广场都在簌簌发抖，地面裂开一道道细密的纹路。

“这…… 这是……” 云逍惊得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负责测灵的白须仙师原本正闭目养神，此刻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盯着那九条金龙：“上…… 上古龙元灵根！是上古龙元灵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花白的胡须都在不停抖动。

广场上的哄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半空中的金龙虚影，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赵麟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惊恐。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沈惊尘，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个他随意欺凌了三年的废物，那个他以为永远翻不了身的钝脉，竟然拥有传说中的上古龙元灵根？

这怎么可能！

沈惊尘也愣住了，他能感觉到体内那股霸道的力量正在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感。他缓缓抬起手，只见掌心浮现出一道暗金色的龙纹，在阳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脸色惨白的赵麟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你说谁是废物？”

赵麟吓得一***坐在地上，裤脚处隐隐渗出湿痕，竟是被吓得尿了裤子。

周围的百姓们这才如梦初醒，看向沈惊尘的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和悔意。刚才他们还在嘲笑的少年，转眼间就成了拥有上古灵根的天纵奇才，这巨大的反差让他们一时间难以接受。

云逍上前一步，对着沈惊尘拱手道：“在下云逍，恭喜沈公子觉醒龙元灵根。” 他的态度恭敬了许多，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上古龙元灵根，这可是万年难遇的存在，若是能将其引荐回师门，必定是大功一件。

沈惊尘还没来得及回应，突然感觉头顶一暗。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天际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缝隙中云雾翻涌，隐约可见一座宏伟的天宫虚影。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缝隙中直射而下，落在广场中央。金光散去，一名身着银甲、手持锁链的天将出现在众人面前。他面如刀削，眼神冰冷，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所有人都感到呼吸困难。

“凡间孽障，竟敢私藏神龙之力，触犯天条！” 天将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震得人耳膜生疼。他手中的锁链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带着雷霆之势，朝着沈惊尘的咽喉狠狠砸去，“随我回天庭受审！”

银链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眼看就要刺穿沈惊尘的喉咙。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响起：

“天规有云，未犯天条者，不得擅自拘押。”

话音未落，一道月华般的白影如同流星般从天而降，骤然横亘在沈惊尘与天将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