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鞋哥是谁

拖鞋哥是谁

作者: 爱吃肉片的大榕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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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爱吃肉片的大榕树的《拖鞋哥是谁》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拖鞋妹与衬衫哥陈砚洲的定制皮鞋被暴雨淹没他正站在齐踝深的水里发一双荧光绿人字拖突然怼到他眼前:“穿这个!”他穿着这双拖鞋走进高级餐被全公司目击脚趾缝夹着水钻小隔他西装革履去咖啡馆谈三亿并购邻座穿同款拖鞋的女孩正用他的爱马仕领带擦咖啡渍:“借一我的抹布丢”他咬牙切齿:“那是真丝的!”她眨眨眼:“所以擦得更干净”后来他才知她拖着的“流浪狗”是价值百万的雕...

2025-08-08 11:46:16

拖鞋妹与衬衫哥

陈砚洲的定制皮鞋被暴雨淹没时,他正站在齐踝深的水里发懵。

一双荧光绿人字拖突然怼到他眼前:“喏,穿这个!”

他穿着这双拖鞋走进高级餐厅,被全公司目击脚趾缝夹着水钻小熊。

隔天,他西装革履去咖啡馆谈三亿并购案。

邻座穿同款拖鞋的女孩正用他的爱马仕领带擦咖啡渍:“借一下,我的抹布丢了。”

他咬牙切齿:“那是真丝的!”

她眨眨眼:“所以擦得更干净呀。”

后来他才知道,她拖着的“流浪狗”是价值百万的雕塑。

当他终于忍无可忍把辞职信拍在老板桌上时——

暴雨中,她举着新拖鞋在街角等他:“这次是情侣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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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发了疯,倾盆而下,狠狠砸在柏油路面上,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城市的下水道系统彻底宣告投降,浑浊的积水迅速吞噬着路沿,向街道中央蔓延。陈砚洲站在公交站台那可怜兮兮的遮雨棚下,昂贵的定制公文包紧紧护在胸前,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此刻正浸泡在齐踝深的、颜色可疑的积水里。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袜子直钻上来,激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完了。这双鞋,才穿了第三次。他低头,看着深棕色小牛皮上那道被水浸出的、无法挽回的深色印记,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更糟糕的是,前方十字路口俨然成了小型湖泊,车辆排着长队,像搁浅的鲸鱼般绝望地吐着尾气。出租车?根本别想。手机屏幕上,地图APP显示着代表拥堵的深红,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离那场关乎他未来三年职业走向的客户晚宴,只剩下不到四十分钟。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小心翼翼地将脚从积水中拔出来。湿透的袜子裹着脚,每一步都发出令人尴尬的“噗叽”声。他试探着向前挪动,冰凉的污水立刻再次漫过脚踝,灌入鞋内,那滑腻冰冷的触感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就在他站在浑浊的水中,脸色铁青,考虑是否该赤脚跋涉这污秽的“汪洋”时,一个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活力,穿透哗哗的雨声砸了过来:

“喂!高个子!”

陈砚洲茫然抬头。

一个年轻女孩站在不远处地势略高的花坛边缘,手里拎着个巨大的、看不出原色的帆布包。她穿着宽大的、溅满了泥点的工装裤,上身一件洗得发白的卡通T恤,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脚上那双……陈砚洲的视线被牢牢钉住——一双荧光得能亮瞎人眼的亮绿色人字拖!更离谱的是,她另一只手正费劲地拖着一个用破旧毯子半裹着的、半人多高的东西,形状有点像个蜷缩的、生了锈的金属流浪狗。

她没打伞,雨水顺着她短短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往下淌,滑过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那双眼睛在雨幕里却亮得出奇,带着点狡黠的笑意。她朝他扬了扬下巴,另一只手利落地从自己脚上扒拉下来一只拖鞋,手臂一甩。

啪嗒!

一只湿漉漉、还带着点体温的荧光绿人字拖,精准地落在了陈砚洲面前浑浊的水面上,溅起一小片水花。那抹刺眼的绿色,在水里浮沉了一下,显得既廉价又无比挑衅。

“喏!穿这个!总比光脚强吧!”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在施舍什么了不得的恩惠,“快点儿!水要涨了!”

陈砚洲的脑子嗡的一声。他低头看看自己泡在污水里的、价值不菲的皮鞋,又看看眼前这只漂浮在污浊水面上的、荧光绿得如同毒蘑菇的塑料拖鞋。一股混合着荒谬、屈辱和极度不适的热流直冲头顶。他甚至能想象这廉价塑料接触自己皮肤的粗糙感,还有那根细细的带子卡在脚趾缝里的诡异触觉……

“我……”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试图找回自己精英人士的冷静和逻辑,“不用了,谢谢。我……”

“啧,大男人磨叽什么!”女孩不耐烦地打断他,另一只拖鞋也脱了下来,啪地丢在他脚边,“快点穿上!我这‘大狗’可沉,没空等你!”她说着,又用力拽了拽毯子下那个沉重的“金属流浪狗”,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雨更大了,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冰冷的积水似乎又上涨了一点,无情地侵蚀着他仅存的体面。陈砚洲闭了闭眼,一股绝望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西装革履的精英形象?在生存或者说,避免赤脚踩进城市污水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悲愤,弯下腰,手指颤抖着,伸向那只漂浮的荧光绿毒蘑菇。指尖触碰到冰凉湿滑的塑料,那廉价粗糙的质感让他指尖一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飞快地甩掉自己右脚那只沉重湿透的皮鞋,将冰冷的脚掌,塞进了那只还残留着陌生人体温的拖鞋里。脚趾瞬间被那根硬邦邦的塑料带子卡住,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瞬间传遍全身。

然后是左脚。同样的屈辱流程。

当他两只脚都踩进那两片刺眼的荧光绿中时,冰冷的塑料贴在脚底,污水从脚趾缝里漫上来,他感觉自己像个马戏团的小丑。他僵硬地弯腰,捡起自己那两双价值不菲、此刻却如同废品般的皮鞋,湿漉漉地拎在手里,滴着水。

“谢……谢。”这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毫无温度。

“甭客气!”女孩倒是一派轻松,甚至咧开嘴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走吧!跟紧点,我知道哪边水浅!”她不再看他,低下头,更加用力地拖拽起那个沉重的“金属狗”,毯子被扯开一角,露出底下扭曲缠绕的、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钢铁结构,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着一种粗粝又奇异的光泽。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趟水,荧光绿的拖鞋在浑浊的水里若隐若现,像两盏诡异的信号灯。陈砚洲拎着自己的皮鞋,踩在冰冷滑腻的塑料上,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和别扭。那塑料带子死死卡着脚趾缝,每一步都摩擦着敏感的皮肤,污水不断灌入拖鞋又溢出,脚底板又冷又湿又滑,还沾着不知名的泥沙。他努力想保持平衡,维持一点摇摇欲坠的尊严,但这双该死的拖鞋和他昂贵的西装裤组合在一起,只制造出一种荒诞绝伦的滑稽感。

他死死盯着前面那个拖着巨大“垃圾”的、穿着同样荧光拖鞋的背影,雨水顺着他的额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他咬紧牙关,把这笔账牢牢地记在了心里——荧光绿,人字拖,还有那个拖着不明金属垃圾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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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餐厅的旋转玻璃门无声地滑开,隔绝了外面世界的狂风骤雨。水晶吊灯的光芒柔和而奢华,如同流淌的金色瀑布,无声地洒落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法式香水与顶级食材混合的馥郁气息。轻柔的钢琴声如同丝绸般滑过耳际。

陈砚洲站在门口,感觉自己是硬生生从一个狼狈的末日片场,被空投进了这个精致完美的微缩宇宙。他身上的Brioni高定西装,经过风雨的蹂躏,肩头依旧残留着深色的水渍,裤腿虽然尽力整理过,但膝盖以下明显颜色更深,皱巴巴地贴着皮肤。最要命的是他的脚。

那双荧光绿的人字拖,在幽暗的雨幕中只是刺眼,而在这片极致优雅的光线下,简直成了两颗爆炸的核弹头!塑料的廉价感被无限放大,那饱和度极高的绿色,嚣张地嘲笑着周围的一切。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当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自己湿漉漉的脚面时,瞳孔猛地一缩——在右脚大脚趾和第二根脚趾之间,那根该死的塑料带子上,竟然还黏着一颗小小的、劣质的粉色水钻小熊!大概是那女孩拖鞋上的装饰物,在方才的跋涉中脱落,又被他的脚趾缝精准地夹住了!

那颗粉色的小熊,在荧光的绿塑料上,在餐厅璀璨的灯光下,像一枚耻辱的徽章,牢牢钉在他的脚上。一股热血轰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

“陈总?”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惊疑响起。

陈砚洲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就在几步开外,负责今晚接待客户的助理林薇正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视线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在他的脚上——或者说,锁定在那双荧光绿拖鞋和那颗粉色小熊上。她身边站着的是市场部的张经理,一个平时就有点碎嘴的男人,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即将爆发的笑意。

“呃……陈总,您……您这是……”林薇的声音都变调了,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目光在他湿漉漉的西装、滴水的公文包和那双灾难性的脚之间来回扫射。

陈砚洲感觉自己的脸皮像被架在火上烤。他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下巴微微抬起,试图用多年职场历练出的、无懈可击的精英气场来压制脚底这荒谬绝伦的现实。他清了清喉咙,声音刻意压得平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路上出了点小意外。林薇,张经理,”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带着无声的警告,“客户到了吗?带路。”

林薇猛地回神,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瞬间回归,虽然眼底深处还残留着惊魂未定。“啊,是!王总他们已经到了,在‘揽月’厅等您。”她迅速转身带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张经理则跟在后面,眼神依旧时不时地往陈砚洲脚上瞟,嘴角可疑地抽搐着。

通往“揽月”厅的走廊不长,但每一步对陈砚洲来说都像是走在烧红的炭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那些穿着光鲜亮丽、举止优雅的食客和服务生,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无声地汇聚到他脚上那双荧光绿上。窃窃私语声,像蚊子一样钻进他的耳朵。

“天呐,那是……”

“我没看错吧?人字拖?还是……荧光绿的?”

“噗……快看脚趾头那儿,是不是还夹着个什么小玩意儿?”

“嘘——小点声,好像是……恒瑞的陈总?”

“恒瑞资本的那个陈砚洲?不可能吧!”

每一道视线,每一句低语,都像鞭子一样抽在他精心维护的精英外壳上。他只能将所有的精神力都用在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步伐上,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锐利地直视前方,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廉价的塑料拖鞋,而是红毯。他努力忽略脚趾缝里那颗劣质水钻小熊的存在感,忽略那塑料带子磨擦皮肤的刺痛和湿冷滑腻的不适,将所有的尴尬、愤怒和想立刻逃离的冲动死死压在胸腔里。

终于,“揽月”厅厚重的雕花木门在眼前打开。里面巨大的圆桌旁,恒瑞资本的老总赵明远,以及今晚至关重要的几位大客户已经落座。谈笑声和杯盏轻碰的悦耳声音在门开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空气凝固了。

赵明远脸上的笑容僵在脸上,端着红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从陈砚洲湿漉漉的头发、微皱的西装,一路向下,最终定格在那双荧光绿得惊世骇俗的人字拖,以及脚趾缝里那颗顽强闪烁的粉色水钻小熊上。他的表情从惊讶,到困惑,最后变成一种极力压抑的、难以置信的扭曲。

几位大客户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有愕然,有探究,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看好戏般的兴味盎然。

陈砚洲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他清晰地看到赵明远眼中瞬间闪过的不悦和质疑。完了。他脑中一片空白,精心准备的腹稿、谈判的节奏、所有的专业形象,在这双该死的拖鞋面前,轰然倒塌。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职业生涯碎裂的声音。

他强迫自己迈步走进去,每一步,那荧光绿都在奢华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无声的、刺眼的、充满嘲讽的湿脚印。他将公文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动作僵硬。

“赵总,王总,李总,抱歉让大家久等。”他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还算平稳,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路上遇到暴雨,积水很深,出了点意外。”他刻意没有看自己的脚,仿佛它们根本不存在。

“意……意外?”赵明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咳了一声,目光依旧黏在那抹荧光绿上,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砚洲啊,你这……造型……挺别致啊?”他试图用玩笑化解尴尬,但那笑意浮在表面,丝毫没有抵达眼底。

桌上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含义不明的低笑声。

陈砚洲感觉自己的脸颊火烧火燎。他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尽可能从容,但那双荧光绿拖鞋在桌子底下,在光洁的地板上,依然无所遁形。他深吸一口气,无视脚底的冰凉和那颗小熊的存在,强行将注意力拉回到面前的谈判文件上。

“赵总说笑了。一点小状况,不影响正事。”他翻开文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却努力维持着专业和冷静,“关于贵方提出的合作框架,我们内部仔细研讨后,在风险对冲机制上,有几个关键点需要进一步探讨……”

他开始阐述,语速平稳,逻辑清晰,试图用专业能力挽回局面。然而,整个晚宴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调。客户们礼貌地听着,但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桌子下方,飘向那双在灯光下幽幽发亮的荧光绿。每一次他需要移动脚,哪怕只是轻微的调整姿势,那廉价的塑料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在过分安静的餐桌上都显得格外清晰刺耳。那颗粉色水钻小熊,像一只阴魂不散的幽灵,在他每一次脚趾无意识的蜷缩时,都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有多么荒诞和难堪。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在专业术语和数据中穿梭,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早已是一片狼藉的废墟。那抹刺眼的荧光绿和脚趾缝里廉价的触感,如同跗骨之蛆,将他的精英外壳撕得粉碎。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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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城市焕然一新,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植物被清洗过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蓝调”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胡桃木桌面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里飘荡着手磨咖啡的醇厚香气和轻柔的爵士乐。

陈砚洲坐在窗边的位置,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杰尼亚西装,纯白色的法式衬衫袖口露出一截精致的铂金袖扣。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那份经过一夜精心修改、关系到恒瑞资本未来三年战略布局和近三亿资金流向的并购方案摘要。他微微前倾,姿态优雅而专注,正对着坐在对面的两位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客户代表阐述着关键条款。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掌控感。

“因此,我们建议在第二阶段股权置换中,引入动态估值调整机制,确保双方在标的公司未来业绩波动时的利益平衡点……”他指尖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一张复杂的图表,目光锐利而自信。

昨夜“云顶”的灾难似乎已被彻底抹去,至少表面如此。他又是那个一丝不苟、无懈可击的恒瑞资本王牌陈砚洲。

就在他准备深入剖析一个关键数据模型时,邻座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伴随着塑料拖鞋拍打地面的“啪嗒”声,以及一个有点耳熟、充满活力的女声:

“哎,老板!再给我块抹布!我这块找不着了,刚还在桌上呢!”

陈砚洲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强大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立刻转头。他端起面前的骨瓷咖啡杯,优雅地啜饮了一小口,目光依旧锁定在客户身上,准备继续。

然而,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扯动了他。

他愕然低头。

一条深蓝色的、带有标志性H字母图案的爱马仕真丝领带,正被一只沾着咖啡渍和疑似油画颜料的手,从他那价值不菲的西装前襟里猛地抽了出来!动作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顺着那只手僵硬地抬起头。

邻座的卡座上,昨天暴雨中那个“荧光绿拖鞋妹”赫然在目!她今天换了件宽松的涂鸦卫衣,头发随意地扎了个小揪,但脚上赫然还是那双陈砚洲噩梦里的荧光绿人字拖!她面前的小圆桌一片狼藉,堆满了颜料管、画笔、揉成团的画稿和一个啃了一半的三明治。此刻,她正用他那条价值数千美金的真丝领带,像用一块普通抹布一样,用力地擦拭着桌角一大片泼洒出来的深褐色咖啡渍!

陈砚洲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血液瞬间涌上头顶,昨夜在“云顶”积压的所有屈辱、愤怒和荒谬感,如同休眠火山般轰然爆发!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指着自己那条正被蹂躏的领带,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几乎是低吼出来:

“你干什么?!那是我的领带!真丝的!爱马仕!”

整个咖啡馆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他桌对面的两位客户代表也愣住了,愕然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冲突。

女孩闻声抬起头,脸上毫无被抓包的惊慌,反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她看清陈砚洲的脸,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恍然,随即被一种理所当然的坦荡取代。

“哦!是你啊!西装男!”她非但没松手,反而又用力擦了两下,然后才拎起湿了一角、沾满咖啡色的领带看了看,甚至还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理所当然地对陈砚洲说:

“对啊,我知道是真丝的啊!所以才借来用一下嘛!你看,”她把领带展示给他看那被擦过的地方,“效果多好!比普通抹布吸得快,擦得还干净!喏,还你,谢啦!”她说着,就像递还一块用过的纸巾一样,大大咧咧地把那条沾满污渍、价值不菲的领带递回给陈砚洲。

陈砚洲看着那条面目全非、湿哒哒、脏兮兮的领带被递到自己面前,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眼前发黑。他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手指都在抖:“你……你……不可理喻!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这是爱马仕!不是你的抹布!”

“哎呀,这么激动干嘛?”女孩撇撇嘴,对他的愤怒完全免疫,甚至有点嫌弃他小题大做,“不就是一条领带嘛,洗洗不就好了?再贵它也就是块布啊!难道比我的画稿还重要?”她指了指桌上几张被咖啡溅到、晕开一片模糊色块的素描纸,一脸“你才不可理喻”的表情。

“你……”陈砚洲只觉得一股气堵在胸口,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怒吼,想报警,想把眼前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连同她那双该死的拖鞋一起扔出咖啡馆!但仅存的理智和对面两位客户震惊的目光,死死地拽住了他。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再次成为笑话!

他死死盯着女孩那双清澈坦荡、毫无愧疚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自己那条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领带,胸腔剧烈起伏。最终,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用、还、了!”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说完,他看也不看那条领带,更不再看那个女孩一眼,猛地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动作幅度之大,带得桌子都晃了一下。他拿起桌上的冰水,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头的怒火。

对面的两位客户代表面面相觑,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陈砚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怒火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克制。他重新看向客户,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毫无温度的职业化微笑,声音低沉得可怕:“抱歉,一点小插曲。我们继续。”他点开电脑屏幕上的文件,指尖因为用力按压而微微发白。

整个咖啡馆似乎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轻柔的爵士乐还在不识趣地流淌着。邻座那个罪魁祸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画笔,在沾了咖啡渍的画稿上随意涂抹了几笔,似乎还挺满意那晕染的效果,嘴里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脚上的荧光绿人字拖在桌下轻轻晃悠着。

陈砚洲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数字和图表,但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瞥见邻座那双刺眼的荧光绿,每一次晃动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他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爱马仕领带被当抹布的触感,咖啡的污渍,还有那女人理所当然的无辜表情,混合着昨夜“云顶”的难堪,如同滚烫的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那套精心构建的、以昂贵物质和严谨规则为基石的世界,在这个穿荧光绿拖鞋、视奢侈品如抹布的女人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并且正被对方以一种无知无觉的方式,踩在脚下反复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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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中心,一处由旧厂房改造而成的艺术区。巨大的空间保留了原始的工业骨架,裸露的红砖墙、粗粝的水泥柱,与精心设计的灯光和现代艺术装置碰撞出独特的张力。“锐角”画廊的开幕预展正在这里举行。空气中混合着松节油、香槟、以及各种高级香水的复杂气息。

陈砚洲陪着恒瑞资本的老总赵明远,以及几位重量级的潜在投资人穿行在人群之中。他换上了一身更显沉稳的午夜蓝丝绒西装,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铂金领针,完美地融入了这片衣香鬓影的名利场。他面带得体的微笑,适时地为赵总补充着艺术家的背景信息,引导着话题走向,确保这几位金主对恒瑞资本新扶持的这个艺术项目留下深刻印象。昨夜和今晨的狼狈,被他强行锁进了意识深处。

“这位新锐雕塑家宋屿,风格非常独特,充满了对工业文明和个体生存状态的解构……”赵明远正兴致勃勃地向一位投资人介绍着,目光扫视着展厅里那些形态各异、充满金属力量的雕塑。

陈砚洲落后半步,目光谨慎地跟随着,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如何将艺术价值巧妙地转化为投资回报率。就在这时,一个极其扎眼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视野——就在赵明远正前方不远处!

又是她!

那个阴魂不散的“拖鞋妹”!

她今天倒是没穿那身“工作服”,换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背带裤,里面是件简单的黑色T恤,但脚上那双荧光绿人字拖,依旧顽固地宣告着她的存在。她正背对着他们,蹲在一个半人多高、被黑色绒布覆盖着的巨大物体旁边,手里拿着工具,似乎在专注地调整着什么底座。

陈砚洲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想立刻上前阻止,想把这个行走的麻烦源头从赵明远眼前拉开!

然而,晚了。

赵明远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个蹲着的、与周围精致氛围格格不入的身影,以及她脚上那双过于醒目的拖鞋。他饶有兴致地停下脚步,朝她那边走了过去,笑着开口:“这位小姐,也是来看展的?还是……”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工具和那个被覆盖的物体上。

女孩闻声抬起头,脸上沾着一点油污,看到赵明远和他身后衣冠楚楚的一群人,眼睛一亮,丝毫没有局促,反而像看到了救星。她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指着赵明远旁边一位身材微胖、穿着考究三件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投资人,语气欢快得像在菜市场挑白菜:

“哎!这位大哥!就你了!别动别动!保持住!这气质太合适了!”

那位被点名的王总一脸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她的“工作区”,一把掀开了那块巨大的黑色绒布!

哗——

一座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雕塑暴露在众人眼前。主体是一个扭曲、挣扎、仿佛被无形枷锁束缚的金属人体,线条粗犷有力,充满了痛苦和力量感。然而,最令人瞠目的是,在这座痛苦人体的正前方,突兀地、甚至是戏谑地,焊接着一个光洁的、锃亮的、与整个作品风格截然不同的不锈钢马桶圈!

这强烈的反差和荒诞感,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看!‘困兽犹斗’!”女孩指着她的作品,语气充满自豪,然后不由分说地将那个还在发懵的王总推到那个锃亮的不锈钢马桶圈前,热情地指挥着,“大哥,快!坐上去!就保持你刚才那个严肃的、端着架子的表情!完美!对对对!屁股再往后挪一点,重心下沉,想象你坐在你价值千万的老板椅上开会的感觉!哎!太棒了!你就是我缺失的最后一块拼图!这马桶圈就是为你的气质量身定做的!”

王总被强行按坐在那个冰凉、光洁的马桶圈上,身体僵硬,脸上的表情从茫然迅速过渡到震惊,然后是极度的尴尬和愠怒。他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他那精心维持的体面形象,此刻与这个荒诞的不锈钢马桶圈以及背后扭曲挣扎的金属人体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他成了这件前卫艺术品中最具讽刺意味的“活体”组成部分!

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赵明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其他几位投资人目瞪口呆,随即有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闪光灯开始此起彼伏地亮起——在场的媒体记者绝不会错过如此戏剧性的画面!

陈砚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着王总那张涨成猪肝色的脸,看着赵明远眼中瞬间积聚的风暴,看着周围人看好戏的目光和闪烁的镜头……完了。恒瑞资本精心准备的这场艺术投资秀,彻底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个穿着荧光绿拖鞋、视规则和体面如无物的疯子!

他再也无法控制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昨天是皮鞋和领带,今天是公司最重要的客户和项目!这个女人就像一个无法预测的灾难源,一次又一次精准地摧毁他珍视的一切!

“宋屿!你给我住手!”陈砚洲再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什么体面,他猛地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几步冲到女孩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之大,让她痛呼出声。他双眼赤红,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个疯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你在毁了什么吗?!”

宋屿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胳膊生疼,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因为他的粗暴而燃起了怒火。她用力甩开他的手,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喷火的目光,声音同样拔高,带着艺术家特有的执拗和叛逆:

“我在完成我的作品!我在表达!你懂什么?!你们这些西装革履的‘精英’,满脑子只有钱和规矩!你们才是把所有人都困在格子间马桶圈上的疯子!我毁了什么?我毁了你精心粉饰的虚伪假象吗?!”

她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展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尖锐,像一把利刃,划破了所有的矜持和伪装。

“你……”陈砚洲被她的话噎住,气得浑身发抖。他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看着周围所有人复杂各异的目光,看着被钉在马桶圈上羞愤欲死的王总,看着赵明远铁青的脸色……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毁灭欲攫住了他。他精心维护的世界,在这个女人面前,碎得如此彻底,如此难堪。

他死死地盯着宋屿,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一种冰冷刺骨、充满憎恶和决绝的眼神,深深地剜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了展厅。他身后,只留下一片死寂和那双在光线下幽幽闪烁的荧光绿拖鞋。

高跟鞋踩在恒瑞资本顶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而清脆的回响,如同倒计时般敲打在陈砚洲紧绷的神经上。赵明远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而严厉的嘴。

“陈总,您……您要不先缓缓?赵总他……”助理林薇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脸色发白,试图劝阻。

陈砚洲置若罔闻。昨夜“云顶”的荧光绿,今晨咖啡馆的领带抹布,还有刚刚画廊里王总坐在马桶圈上的屈辱画面……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他脑中疯狂闪回、叠加。赵明远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冰冷、失望、如同看一件彻底报废的工具——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所有的愤怒、屈辱、压抑,在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他不再需要解释,不再需要体面,不再需要这个金光闪闪却让他窒息透顶的牢笼!

他径直走到赵明远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没有任何停顿,没有任何礼节性的敲门。他猛地抬脚——

“砰!!!”

一声巨响,门板被狠狠踹开,撞在后面的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巨大的办公室里,赵明远正站在落地窗前,闻声惊愕地转过身。阳光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却照不进他此刻眼底的阴霾。

陈砚洲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几步冲到那张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巨大红木办公桌前。他不再看赵明远的脸色,不再考虑任何后果。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打印得整整齐齐的A4纸文件,手臂高高扬起,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拍在了光洁如镜的桌面上!

“啪!!!”

那声音清脆、响亮,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如同惊雷炸响,震得桌上的水晶笔架都微微晃动。

洁白的纸张上,三个加粗的黑体大字触目惊心:

**辞职信

纸张的边缘因为巨大的力道而微微卷曲。

陈砚洲胸膛剧烈起伏,眼睛因为充血而赤红。他死死地盯着赵明远,不再掩饰那积压已久的、火山熔岩般的怒火和决绝。所有的体面、隐忍、步步为营,在这一拍之下,彻底粉碎。

“老子不干了!”

他低吼出这四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痛快和解脱。说完,他猛地转身,不再看赵明远脸上是什么表情,大步流星地朝着门外走去,将那份辞职信和身后那个代表着过去一切的世界,决绝地甩在了身后。

林薇和外面的员工都惊呆了,鸦雀无声。

陈砚洲冲出恒瑞资本大厦旋转门的那一刻,外面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铅灰色的乌云低低压着摩天大楼的尖顶,天地间一片混沌。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西装,冰冷的触感反而让他那沸腾的血液稍稍冷却。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茫然地看着眼前被暴雨冲刷的城市。辞职的快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留下的是冰冷而空旷的滩涂。去哪里?他不知道。愤怒的余烬还在胸腔里隐隐燃烧,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处着力的虚脱感。他像一个被自己亲手拔掉了电源的精密仪器,骤然停止了运转。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把脸,指尖冰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视野。

在台阶下方不远处的街角,一把巨大的、印着夸张卡通向日葵图案的雨伞倔强地撑开一小片干燥的空间。伞下,站着那个如同他命中灾星般的女孩——宋屿。

她竟然没穿那身“工作服”,而是换了一条色彩斑斓、像打翻了调色盘似的长裙,但脚上……该死的,还是那双荧光绿的人字拖!雨水在伞沿形成水帘,她站在那里,身上似乎也湿了一些,裙摆贴在腿上,但脸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得意和某种了然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仿佛早就预料到他会在此刻出现。

更扎眼的是,她手里高高举着一双崭新的……人字拖。

一双和他之前那双噩梦般的荧光绿同款,但明显小一号的拖鞋。

还有一双,是沉稳的、近乎墨蓝色的深色拖鞋。

崭新的塑料在昏暗的雨幕中,依旧透着一股廉价的、却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宋屿隔着雨幕,将那双墨蓝色的新拖鞋朝他用力地晃了晃,雨水顺着她的手臂流下来。她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和一丝狡黠的笑意,清晰地砸了过来:

“陈砚洲!这边!”

她的笑容在灰暗的雨幕中异常明亮,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这次——”她拖长了调子,将那双墨蓝色的拖鞋举得更高了些,声音穿透雨帘,清晰而响亮地撞进陈砚洲的耳朵里,带着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得意和不容置疑的邀请:

“——是情侣款哦!”

第四章:

百万“流浪狗”与艺术家的“拖鞋协议”

暴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仿佛要将整个城市重新洗牌。陈砚洲站在恒瑞资本大厦冰冷的台阶上,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昂贵的西装。

辞职的冲动带来的短暂快感,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迅速蒸发,留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被掏空的虚脱感。

世界在他眼前褪去了那层精心粉饰的金边,露出灰蒙蒙、湿漉漉、毫无方向的底色。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边的雨幕和内心的空洞吞噬时,街角那抹倔强的向日葵图案雨伞和伞下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像一道突兀的闪电,劈开了混沌。

宋屿。

又是她!

那个用荧光绿人字拖砸碎他皮鞋、用爱马仕领带当抹布、用不锈钢马桶圈钉死他职业生涯的“灾星”!

此刻,她居然像个预言家一样,举着两双崭新的、刺眼的塑料拖鞋,在等他。

“陈砚洲!这边!”

“这次——是情侣款哦!”

那清脆的、带着得意和某种不容置疑的宣告,穿透哗哗雨声,精准地砸在他耳膜上。陈砚洲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被荒谬感塞满。

情侣款?跟这个……这个无法无天的疯子?开什么宇宙级玩笑!

一股被戏弄的怒火刚要窜起,却被更深的疲惫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压了下去。还能更糟吗?西装湿透了,工作丢了,形象碎了一地。

他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在原地僵了几秒。最终,一种近乎自嘲的念头占了上风——去看看,看看这个灾星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深吸一口带着雨水腥气的空气,迈开沉重的步伐,走下台阶,朝着那把向日葵雨伞走去。

冰冷的雨水立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他走到伞下,高大的身躯瞬间让这本就不大的干燥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屿,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疲惫。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的声音被雨声削弱,显得沙哑而低沉,像被砂纸磨过。

宋屿毫不在意他浑身的低气压,甚至踮起脚尖,试图把伞举得更高一点,遮住他更多。

她把那双崭新的墨蓝色人字拖鞋塞到他手里。塑料的触感冰凉、廉价,和他此刻湿漉漉的定制皮鞋形成刺目的对比。

“换上啊!愣着干嘛?真想感冒啊?”她语气理所当然,仿佛这要求天经地义,

“你那皮鞋泡了两次水,还能要吗?快换上这个,好歹是干的!”

陈砚洲低头看着手里这双深蓝色的塑料片,又看看自己脚上价值不菲、此刻却如同沉重负担的湿皮鞋。

昨夜暴雨跋涉的冰冷滑腻感瞬间复苏。他闭了闭眼,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席卷全身。算了。

他认命般地弯下腰,在宋屿的向日葵伞下,在恒瑞资本大厦的门口,在瓢泼大雨中,脱掉了那双象征着他过往精英身份的皮鞋,赤脚踩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

然后,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将脚塞进了那双崭新的、干爽的墨蓝色人字拖里。

塑料带子卡住脚趾缝的怪异感再次传来,但这一次,竟奇异地带着一丝干爽的慰藉。

“这才对嘛!”宋屿满意地看着他脚上的“情侣款”,丝毫没觉得让一个刚辞职的金融精英穿着廉价拖鞋站在公司门口有什么不妥。

她拽了拽他的胳膊,“跟我来!别傻站在这儿淋雨了!”

陈砚洲像一具提线木偶,被她拽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积水里。

荧光绿和墨蓝色的拖鞋在浑浊的水中交替闪现。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跟着这个疯子会面临什么,只是麻木地跟着。

穿过两条被雨水冲刷得异常干净的街道,宋屿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漆皮剥落的铁门前停下。门旁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手写木牌:“屿”工作室。

她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打开门锁,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一股混合着松节油、金属锈蚀、尘土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创作空间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挑高空间,保留了旧厂房的粗犷骨架。

光线不算明亮,几盏大功率的工作灯投射出锥形的光柱,照亮了空间的局部。

首先映入陈砚洲眼帘的,是散落各处的巨大金属构件、废弃的工业齿轮、扭曲的钢筋、锈迹斑斑的铁皮……像一场凝固的工业风暴。

然后,是画架、画布、颜料桶、散落一地的素描稿……艺术与废墟在这里奇异地共生。

而最吸引他目光的,是工作室中央,被几盏灯重点关照的那个“东西”。

正是昨天暴雨中,宋屿费力拖拽、用破毯子裹着的“金属流浪狗”!

此刻,它被放置在一个临时焊接的金属底座上,毯子早已不见。在明亮的工作灯下,它的全貌清晰地展现出来。

陈砚洲的呼吸微微一滞。

那根本不是他臆想中的“垃圾”!

这是一尊高度超过一米五的雕塑。主体是一只犬科动物的形态,但绝非温顺的家犬。

它由无数废弃的、扭曲的、带着尖锐棱角的金属碎片焊接、铆接、强行拼合而成——断裂的链条成了它的脊椎,锈蚀的齿轮构成了关节,锋利的铁皮碎片是它竖起的毛发,两只空洞的眼眶里镶嵌着破碎的汽车后视镜,折射出冰冷而混乱的光。

它以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半伏着,脖颈的金属筋肉虬结,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这堆工业残骸中挣脱出来,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种混合了原始野性、工业暴力与顽强生命力的冲击感扑面而来,沉重、粗粝,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它叫‘饕餮的残渣’。”宋屿的声音在空旷的工作室里响起,带着一种平时少有的平静和珍视。

她走到雕塑旁,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粗糙的金属表面,动作近乎温柔。

“昨天要不是暴雨,它就该运到‘锐角’参加开幕展了。可惜,差点成了真的‘落水狗’。”

陈砚洲的目光无法从那震撼的雕塑上移开。他完全不懂艺术,但眼前这个由废料拼成的巨兽,却以一种野蛮的力量击中了某种东西。

他想起昨天她拖着它在齐踝深的污水中跋涉,想起自己当时内心的鄙夷……巨大的反差让他脸上有些发热。

“所以,你昨天……”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就是为了它?”

“不然呢?”宋屿回头,挑眉看他,仿佛他问了个蠢问题,“这可是我的心血!

光是找齐这些能表达‘吞噬与挣扎’感觉的零件,就花了我小半年!

昨天那点雨算什么?”她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砚洲沉默了。他看着宋屿沾着油污的侧脸,看着她脚上那双廉价的荧光绿拖鞋,看着这间如同废墟宝藏般的工作室,再看向那尊在灯光下沉默嘶吼的“饕餮的残渣”。

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涌。愤怒似乎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困惑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

这个视爱马仕领带如抹布、穿着荧光拖鞋、在高级画廊把投资人按在马桶圈上的女人,她的世界,她的执着,她的价值尺度,

和他所熟悉的一切,截然不同,却又如此强悍地存在着。

“那……画廊的事……”陈砚洲想起王总和赵明远铁青的脸,声音低沉。

宋屿撇撇嘴,一脸“他们根本不懂艺术”的表情:“我的‘困兽犹斗’就是要表达被现代规则和物质欲望禁锢的窒息感!

王总那种端着架子、被名利钉在座位上的状态,简直是完美的活体注解!

艺术需要冲击力,需要打破常规!是他们太脆弱!”她理直气壮,毫无悔意。

陈砚洲看着她那双清澈坦荡、燃烧着执着火焰的眼睛,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他

引以为傲的逻辑和规则,在她这里似乎完全失效。

“那你现在把我弄到这里来,”他环顾着这间充满金属和尘土气息的工作室,脚上的墨蓝色拖鞋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想干什么?看你的战利品?还是继续嘲笑我这个丢了工作的‘困兽’?”

宋屿转过身,双手叉腰,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剩余价值。

半晌,她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带着点算计的笑容:

“嘲笑你?那多没意思。陈砚洲,我看你力气挺大的,踹门那一下,挺带劲。”她指了指工作室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弃金属件,“我这儿缺个力气大、不怕脏、还能……嗯,稍微懂点‘规则’她做了个引号的手势的帮手。

帮我整理材料,搬运东西,偶尔……应付一下那些西装革履的‘甲方爸爸’。”

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抛出了她的“拖鞋协议”:

“包吃,包住她指了指工作室角落里一个用帘子隔开的、堆满杂物的小空间,工资嘛……看表现。

干不干?”

陈砚洲愕然。他,恒瑞资本曾经的明日之星,穿着价值不菲的湿西装,套着崭新的墨蓝色廉价人字拖,站在一个如同废品回收站的艺术家工作室里,被邀请当……苦力兼挡箭牌?

荒谬感达到了顶点。他想笑,又想骂人。

但看着宋屿那双亮得惊人的、充满期待或者说算计的眼睛,看着周围这混乱却生机勃勃的空间,再想想自己此刻无处可去的境地,那句“不干”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窗外的暴雨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密集的鼓点。湿透的西装冰冷地贴在身上,脚趾缝里塑料带子的触感清晰而怪异。

他低头看了看脚上那双墨蓝色的拖鞋,又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荧光绿、笑容狡黠的女孩,和她身后那尊沉默咆哮的金属巨兽。

一个世界崩塌了。

另一个世界,带着浓重的松节油味、金属锈味和廉价塑料拖鞋的味道,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向他敞开了那扇漆皮剥落的铁门。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尘埃和艺术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

最终,他扯出一个极其僵硬、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声音低沉地砸在空旷的工作室里:

“管饭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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