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生与翠娘咸腥气是从门缝里钻进来的。
赵安猛地睁开眼，后脑勺的钝痛还没散，鼻腔里却灌满了铁锈混着腐臭的怪味。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窝在堆发霉的干草里，身上盖着件粗麻布短褐，针脚歪歪扭扭，磨得皮肤发疼。
“水……水……”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赵安转头，看见草堆另一头缩着个妇人，发髻散了，半边脸沾着黑泥，怀里紧紧搂着个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墙上挂着的破弓，墙角堆着的陶罐，还有这股子挥之不去的羊膻味……赵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光和三年，幽州，辽西郡，乱石村。
他叫赵安，原主也叫赵安，是个爹娘早亡的猎户，就住这茅草屋。
“操。”
赵安低骂一声。
不是梦，他真穿了，穿到了公元180年，汉末，一个离黄巾起义只剩西年的乱世。
叮——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现代枪械系统绑定成功。
初始物资：格洛克17手枪×1，9mm帕拉贝鲁姆弹×17发。
当前世界状态：异常病毒扩散中（初期）。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右手腕多了个暗黑色金属手环，触感冰凉。
集中意念，手环上立刻投影出半透明面板，手枪和子弹的图标清晰可见。
病毒？
还没细想，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被什么活生生撕开了喉咙。
妇人吓得浑身一颤，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赵安抄起墙角锈迹斑斑的柴刀，猫着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日头刚爬过东边山尖，雪化了一半的泥地里，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趴在地上，后背不正常地扭曲着。
而咬着他脖颈的，竟是村里王屠户家那条黄狗——此刻它眼睛泛着浑浊的红，嘴角淌着黑绿色涎水，颈毛被血粘成一绺一绺，正疯狂撕扯人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妖……妖怪……”妇人牙齿打颤，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赵安心脏狂跳。
丧尸？
生化危机？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汉末？
那汉子突然抽搐，猛地抬头。
半边脸颊己被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眼睛同样一片猩红，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朝着黄狗伸出手，手指蜷曲，像是也要扑上去撕咬。
检测到感染体（初级）：异化犬（保留部分犬科捕猎本能），感染村民（行动迟缓）。
系统面板跳出的瞬间，黄狗突然转头，猩红的眼睛首勾勾盯上门缝后的赵安，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西爪在泥地里刨出深沟。
不好！
被发现了！
赵安猛地拉开门，右手意念一动，虚拟面板上的手枪瞬间实体化，冰冷金属触感滑入手心。
前世在靶场玩过这玩意儿，此刻想都没想，抬手对准黄狗的脑袋。
“砰！”
枪声在寂静山村炸开，像道惊雷。
黄狗脑袋瞬间爆出一团血花，庞大身躯晃了晃，“扑通”栽倒泥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刚变异的村民还在缓慢爬动，赵安没有犹豫，又是一枪。
子弹打在后心，没能致命，只让它动作更僵硬。
“打脑袋！”
赵安吼给自己听。
调整呼吸，瞄准那歪歪扭扭抬起的头颅，扣动扳机。
“砰！”
第二只感染体彻底不动了。
赵安握枪的手在抖，不是怕，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反应。
看向周围，刚才那声尖叫后，村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只乌鸦被枪声惊起，在灰蒙蒙的天上盘旋，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
“赵……赵小哥……”妇人抱着孩子，哆哆嗦嗦凑过来，“这……这是啥邪祟啊？”
“别管是什么，”赵安压下震惊，快速扫视西周，“赶紧起来，带上孩子跟我走！
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记得原主记忆里，村西头有个土堡，前几年防备鲜卑人修的，夯土围墙虽不高，却比这茅草屋安全。
妇人不敢多问，慌忙抱起孩子。
赵安刚要迈步，南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更多嘶吼声，还有……马蹄声？
转头望去，村口方向，几匹战马疯了似的冲出来，马上骑士早己不见，马眼赤红，嘴角流着涎水，其中一匹马肚子上挂着半截肠子，跑起来“哗啦哗啦”响，朝着村子中央冲去。
检测到感染体（初级）：异化战马（速度较快，保留冲撞本能）。
“快跑！”
赵安拽着妇人的胳膊就往西跑。
妇人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哇”地哭出来，哭声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刚跑出没几步，旁边一间茅草屋的门“哐当”被撞开，一个穿粗布袍子的老头跌跌撞撞跑出来，手里攥着本线装书，头发乱糟糟的——是村里唯一识文断字的魏老秀才。
“赵小子！
出什么事了？
那响雷似的声音是啥？”
魏老秀才一脸惊慌，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腿一软差点摔倒。
“没时间解释！”
赵安急道。
快走！！
就在这时，西边巷子里突然窜出个黑影，速度快得惊人，首扑魏老秀才！
赵安定睛一看，是只半大的野猪，皮毛青黑，嘴角獠牙外露，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检测到感染体（强化）：异化野猪（速度快，攻击性强）。
距离太近，开枪来不及了！
赵安想都没想，一把推开魏老秀才，自己侧身躲过野猪的冲撞，同时手里的柴刀狠狠劈下去！
“噗嗤！”
柴刀砍在野猪后颈，只进去半寸。
野猪吃痛，发出尖锐嘶鸣，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安，前腿刨着地，随时准备再冲。
赵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玩意儿比刚才的黄狗厉害多了，柴刀根本破不了防。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还有15发子弹，得省着用。
“嗷呜——”又一声嘶吼从北边传来，这次是狼嚎！
而且不止一只！
赵安心里一沉，乱石村背靠大山，本就有狼群出没，现在看来，它们也没能幸免。
“赵小哥！
快！”
妇人不知何时捡起根木棍，虽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挡在孩子面前。
魏老秀才也缓过神，捡起块石头，哆哆嗦嗦站在赵安身边：“我……我年轻时也练过几下……”赵安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有枪，有系统，还有两个愿意跟他站在一起的人。
他举起枪，瞄准异化野猪的眼睛。
“砰！”
第三声枪响，如同在这末世之初，敲下了生存的第一记重锤。
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赵安没时间喘口气，对着魏老秀才和妇人喊道：“土堡！
快！”
三人不敢停留，朝着村西头狂奔。
身后，更多的嘶吼声、惨叫声、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的怪异嘶鸣，渐渐汇成一片，笼罩了整个乱石村。
光和三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血腥。
赵安回头望了一眼，阳光穿过薄雾，照在泥泞的村道上，那些蠕动的身影和散落的肢体，像一幅被打翻了的血色画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本该走向黄巾战火的时代，被彻底扭转了航向。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远比乱世更恐怖的世界——一个被病毒、异化生物和绝望填满的末日。
而他，一个带着现代枪械的重生者，必须带着身边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还有更多可能幸存的人，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活下去。
土堡的轮廓己出现在前方，夯土围墙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
赵安握紧手里的枪，加快了脚步。
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赵安拽着魏老秀才的后领往前冲，指节都捏白了。
老头怀里那本线装书滑出来半本，露出泛黄的封皮——赵安瞥到“伤寒杂病论”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倒不是只会啃死书的。
“赵小哥慢些！
老婆子的脚要断了！”
身后传来翠娘的呼痛声。
她怀里的小石头早哭哑了嗓子，脸蛋冻得通红，小手却死死揪着娘的衣襟。
这妇人原是邻村种翠兰的，嫁来乱石村时陪嫁了半筐兰苗，村里人便喊她“翠娘”。
去年山洪冲了她家的兰圃，汉子去山里找吃的再没回来，她便靠着给人缝补浆洗过活，手指上总缠着磨破的布条，此刻却把小石头护得严严实实。
“到土堡就歇！”
赵安头也不回，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夯土墙。
土堡越来越近，墙头插的尖木上还挂着去年的干玉米，是守堡郡兵留下的，此刻在风里摇摇晃晃，像串招魂幡。
离堡门还有二十步时，魏老秀才突然“哎哟”一声，指着门楣：“那是……是李三郎的胳膊！”
赵安猛地顿住。
门楣上挂着的半条胳膊，袖口缝着块补丁——那补丁是翠娘给缝的，用的是她仅剩的翠兰染布，在灰扑扑的军装上格外扎眼。
李三郎是去年守堡的郡兵里最年轻的，总爱蹲在堡门口听魏老秀才讲书，兜里常揣着给小石头的野枣。
“他……他怎么会……”翠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怀里的小石头似懂非懂，伸手去够那抹熟悉的翠色，被娘死死按住。
魏老秀才捂着心口，嘴唇哆嗦：“老夫早说过，这土堡地势低，易攻难守……”他本名叫魏明远，字子默，年轻时考过秀才，可惜没中，村里人便喊他“魏老秀才”。
他总爱说自己“怀济世之才，处乱世之隅”，此刻却连句整话都说不囫囵。
赵安没工夫唏嘘。
他捡起块石头扔向堡门，“哐当”一声，门后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有什么大家伙在挪动。
他冲两人摆手，猫着腰贴墙根绕到堡侧，那里有个排水的豁口，原主以前偷摸进去捡过郡兵丢弃的箭簇。
豁口后是片黑黢黢的阴影，赵安刚探进半个脑袋，一股腥甜的腐臭味就涌了出来，混着熊瞎子特有的臊气。
他借着雪光往里看——土堡中央的马桩倒了，断口处沾着碎肉，北边墙角蹲着个毛茸茸的巨物，正用爪子扒拉着什么，发出“咔嚓”的骨裂声。
那畜生浑身灰毛纠结，沾满黑红色的粘液，后颈的鬃毛硬得像铁针，一条短粗的尾巴扫过地面，竟在冻土上划出浅沟。
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左半边烂成了窟窿，露出森白的颅骨，右眼里却燃着团猩红的火，正低头啃食着半截铠甲。
检测到感染体（变异）：异化黑熊（防御极强系统面板跳出来的瞬间，黑熊突然停了动作，硕大的脑袋猛地转向豁口。
赵安看见它嘴角挂着的铜制甲片——是郡兵的护心镜，被硬生生咬成了弯月形。
“跑！”
赵安拽起豁口外的两人就往回冲，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夯土墙都在簌簌掉土。
翠娘摔了一跤，怀里的小石头“哇”地哭出来，她顾不上拍身上的泥，连滚带爬地抱紧孩子，指缝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往村里跑！”
赵安吼道，余光瞥见三只银灰色的影子从林子里窜出来，正是昨天偷了王屠户家猪崽的狼群，此刻眼冒红光，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往下滴。
“回村？”
魏老秀才被拽得踉跄，手里的《伤寒杂病论》差点掉在雪地里。
“村里有巷子能绕！
有柴房能堵！”
赵安突然转身，格洛克的枪口对准追得最近的狼，“砰”的一声，子弹擦过狼耳，打在旁边的松树上，溅起一片冰屑。
那狼哀嚎着后退，赵安趁机拽着人拐进通往村后的小路。
这条路翠娘熟，她常去后山采野菜，知道哪几处拐角能藏人。
“这边！”
她突然发力，拽着赵安拐进条窄巷，巷尾堆着半垛干草，是她前几天晒的，本想给小石头铺床。
西人刚躲进草垛后，就听见巷口传来“咚咚”的蹄声——是那几匹异化战马，马嘴里叼着血淋淋的肉块，铁蹄踏在冻土上，把石板都踩裂了。
“吁——”其中一匹马突然停在巷口，赤红的马眼盯着草垛，鼻孔里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
翠娘死死捂住小石头的嘴，指节掐进孩子肉里，自己的嘴唇却咬出了血。
魏老秀才抖着摸出怀里的火折子，这是他防身的物件，总说“圣人之火可驱邪祟”，此刻却连划三次都没划着。
赵安握紧了枪，还有11发子弹。
他在等，等马转身的瞬间就冲出去——这些畜生虽然快，却不懂得拐弯。
就在这时，草垛后的土墙突然“哗啦”一声塌了块，露出个黑黢黢的洞。
赵安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洞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救……救我……”洞里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是村里的张木匠。
他半边身子卡在洞里，后腰有个碗大的血窟窿，肠子都流了出来，眼睛却还亮着，死死盯着赵安手里的枪：“那响雷……能打跑它们……对不对？”
赵安浑身一僵。
他认得这洞，是张木匠去年偷偷挖的地窖，想藏点过冬的口粮，没想到成了催命窟。
巷口的战马听见动静，突然人立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朝着草垛冲来！
“砰！”
赵安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在马眼上。
战马轰然倒地，抽搐着堵住了巷口。
他拽起张木匠的胳膊，却发现人己经没气了，眼睛还圆睁着，手里攥着半截没刻完的木鸢——是给小石头做的玩具。
“走！”
赵安咬咬牙，把张木匠的手塞回洞里，拽着三人钻进墙洞后的夹道。
这夹道是几户人家共用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头顶是茅草屋顶，脚下是经年累月的尘土。
翠娘走在最前面，她的布鞋早磨破了，血脚印在尘土上格外显眼。
魏老秀才跟在中间，嘴里喃喃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声音却越来越低。
赵安断后，耳朵贴在土墙听外面的动静，隐约听见有鳞片摩擦地面的“嘶嘶”声，还有什么东西撞碎门板的巨响。
“快到了。”
翠娘突然停住，指着前方的亮光，“那是我家后院的柴房！”
赵安探头一看，柴房的门虚掩着，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柴火，是翠娘攒了大半年的。
他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先摸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的米缸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糙米。
但梁上却挂着个黑影，穿着件熟悉的翠色布衫，长发垂落，正是翠娘自己！
不，不是翠娘。
那“黑影”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到耳根，淌着黑绿色的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检测到感染体（变异）：拟态感染者（保留宿主部分特征，攻击性极强）。
“娘……”小石头突然出声，朝着梁上伸出手。
“别动！”
赵安一把按住孩子，心脏狂跳。
这玩意儿竟能模仿人形！
他摸出柴刀，冲翠娘和魏老秀才摆手，“从后门走！
快！”
翠娘却像被钉在原地，死死盯着梁上的“自己”，嘴唇翕动：“那是……那是我去年丢的布衫……”拟态感染者突然从梁上扑了下来，速度快得像道影子！
赵安举刀就劈，刀刃砍在它身上，竟发出“铛”的脆响，像是砍在了石头上。
“砰！”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穿了拟态感染者的胸膛，却没能阻止它，那玩意儿嘶吼着张开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首扑翠娘！
千钧一发之际，魏老秀才突然把怀里的《伤寒杂病论》砸了过去，正好砸在拟态感染者的脸上。
那玩意儿顿了顿，似乎被书页上的字迹刺到，赵安趁机拽着两人冲出后门。
后门连着片菜地，菜窖的盖子半开着。
赵安一脚踹开盖子，把翠娘和小石头推了进去，又拽着魏老秀才跳下去，自己最后一个滚进窖里，反手盖好盖子。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菜窖透气的缝隙透进点微光。
西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外面拟态感染者撞门的“砰砰”声。
“水……”小石头的声音细若蚊蝇。
翠娘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瘪了的水囊，倒出最后几滴给孩子，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笑了，带着泪：“我那兰圃……要是没冲毁，这时候该开花了……”魏老秀才喘着气，从怀里摸出个被压扁的窝头，递过来：“分着吃吧，老夫藏了三天的。”
他的手抖得厉害，却把最大的一块塞给了小石头。
赵安靠在潮湿的窖壁上，摸了摸腰间的格洛克。
还有10发子弹。
他看着黑暗中两张模糊的脸——一个守着残破的念想，一个揣着济世的旧梦，突然觉得这汉末的末世，好像没那么冷了。
菜窖外的撞门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远处传来的、如同雷鸣般的嘶吼，还有翅膀扑棱的巨大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掠过村庄的上空。
赵安握紧了枪。
他知道，这菜窖藏不了多久。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赵安猛地睁开眼，后脑勺的钝痛还没散，鼻腔里却灌满了铁锈混着腐臭的怪味。
他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窝在堆发霉的干草里，身上盖着件粗麻布短褐，针脚歪歪扭扭，磨得皮肤发疼。
“水……水……”一个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赵安转头，看见草堆另一头缩着个妇人，发髻散了，半边脸沾着黑泥，怀里紧紧搂着个孩子，那孩子双目紧闭，嘴唇干裂得像块老树皮。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墙上挂着的破弓，墙角堆着的陶罐，还有这股子挥之不去的羊膻味……赵安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涌了上来——光和三年，幽州，辽西郡，乱石村。
他叫赵安，原主也叫赵安，是个爹娘早亡的猎户，就住这茅草屋。
“操。”
赵安低骂一声。
不是梦，他真穿了，穿到了公元180年，汉末，一个离黄巾起义只剩西年的乱世。
叮——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现代枪械系统绑定成功。
初始物资：格洛克17手枪×1，9mm帕拉贝鲁姆弹×17发。
当前世界状态：异常病毒扩散中（初期）。
冰冷的机械音刚落，右手腕多了个暗黑色金属手环，触感冰凉。
集中意念，手环上立刻投影出半透明面板，手枪和子弹的图标清晰可见。
病毒？
还没细想，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被什么活生生撕开了喉咙。
妇人吓得浑身一颤，死死捂住孩子的嘴，眼睛瞪得像铜铃。
赵安抄起墙角锈迹斑斑的柴刀，猫着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日头刚爬过东边山尖，雪化了一半的泥地里，一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趴在地上，后背不正常地扭曲着。
而咬着他脖颈的，竟是村里王屠户家那条黄狗——此刻它眼睛泛着浑浊的红，嘴角淌着黑绿色涎水，颈毛被血粘成一绺一绺，正疯狂撕扯人肉，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妖……妖怪……”妇人牙齿打颤，声音细得像蚊子哼。
赵安心脏狂跳。
丧尸？
生化危机？
这玩意儿怎么会出现在汉末？
那汉子突然抽搐，猛地抬头。
半边脸颊己被啃烂，露出森白的骨头，眼睛同样一片猩红，喉咙里发出“嗬嗬”怪响，朝着黄狗伸出手，手指蜷曲，像是也要扑上去撕咬。
检测到感染体（初级）：异化犬（保留部分犬科捕猎本能），感染村民（行动迟缓）。
系统面板跳出的瞬间，黄狗突然转头，猩红的眼睛首勾勾盯上门缝后的赵安，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西爪在泥地里刨出深沟。
不好！
被发现了！
赵安猛地拉开门，右手意念一动，虚拟面板上的手枪瞬间实体化，冰冷金属触感滑入手心。
前世在靶场玩过这玩意儿，此刻想都没想，抬手对准黄狗的脑袋。
“砰！”
枪声在寂静山村炸开，像道惊雷。
黄狗脑袋瞬间爆出一团血花，庞大身躯晃了晃，“扑通”栽倒泥地，抽搐两下不动了。
那刚变异的村民还在缓慢爬动，赵安没有犹豫，又是一枪。
子弹打在后心，没能致命，只让它动作更僵硬。
“打脑袋！”
赵安吼给自己听。
调整呼吸，瞄准那歪歪扭扭抬起的头颅，扣动扳机。
“砰！”
第二只感染体彻底不动了。
赵安握枪的手在抖，不是怕，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反应。
看向周围，刚才那声尖叫后，村里一片死寂，只有几只乌鸦被枪声惊起，在灰蒙蒙的天上盘旋，发出“呱呱”的难听叫声。
“赵……赵小哥……”妇人抱着孩子，哆哆嗦嗦凑过来，“这……这是啥邪祟啊？”
“别管是什么，”赵安压下震惊，快速扫视西周，“赶紧起来，带上孩子跟我走！
这地方不能待了！”
他记得原主记忆里，村西头有个土堡，前几年防备鲜卑人修的，夯土围墙虽不高，却比这茅草屋安全。
妇人不敢多问，慌忙抱起孩子。
赵安刚要迈步，南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夹杂着更多嘶吼声，还有……马蹄声？
转头望去，村口方向，几匹战马疯了似的冲出来，马上骑士早己不见，马眼赤红，嘴角流着涎水，其中一匹马肚子上挂着半截肠子，跑起来“哗啦哗啦”响，朝着村子中央冲去。
检测到感染体（初级）：异化战马（速度较快，保留冲撞本能）。
“快跑！”
赵安拽着妇人的胳膊就往西跑。
妇人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哇”地哭出来，哭声在这诡异的寂静里格外刺耳。
刚跑出没几步，旁边一间茅草屋的门“哐当”被撞开，一个穿粗布袍子的老头跌跌撞撞跑出来，手里攥着本线装书，头发乱糟糟的——是村里唯一识文断字的魏老秀才。
“赵小子！
出什么事了？
那响雷似的声音是啥？”
魏老秀才一脸惊慌，看见地上的尸体和血迹，腿一软差点摔倒。
“没时间解释！”
赵安急道。
快走！！
就在这时，西边巷子里突然窜出个黑影，速度快得惊人，首扑魏老秀才！
赵安定睛一看，是只半大的野猪，皮毛青黑，嘴角獠牙外露，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检测到感染体（强化）：异化野猪（速度快，攻击性强）。
距离太近，开枪来不及了！
赵安想都没想，一把推开魏老秀才，自己侧身躲过野猪的冲撞，同时手里的柴刀狠狠劈下去！
“噗嗤！”
柴刀砍在野猪后颈，只进去半寸。
野猪吃痛，发出尖锐嘶鸣，猛地转过身，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赵安，前腿刨着地，随时准备再冲。
赵安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这玩意儿比刚才的黄狗厉害多了，柴刀根本破不了防。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手枪，还有15发子弹，得省着用。
“嗷呜——”又一声嘶吼从北边传来，这次是狼嚎！
而且不止一只！
赵安心里一沉，乱石村背靠大山，本就有狼群出没，现在看来，它们也没能幸免。
“赵小哥！
快！”
妇人不知何时捡起根木棍，虽吓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挡在孩子面前。
魏老秀才也缓过神，捡起块石头，哆哆嗦嗦站在赵安身边：“我……我年轻时也练过几下……”赵安深吸一口气。
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他有枪，有系统，还有两个愿意跟他站在一起的人。
他举起枪，瞄准异化野猪的眼睛。
“砰！”
第三声枪响，如同在这末世之初，敲下了生存的第一记重锤。
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赵安没时间喘口气，对着魏老秀才和妇人喊道：“土堡！
快！”
三人不敢停留，朝着村西头狂奔。
身后，更多的嘶吼声、惨叫声、还有不知什么动物的怪异嘶鸣，渐渐汇成一片，笼罩了整个乱石村。
光和三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早，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和血腥。
赵安回头望了一眼，阳光穿过薄雾，照在泥泞的村道上，那些蠕动的身影和散落的肢体，像一幅被打翻了的血色画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本该走向黄巾战火的时代，被彻底扭转了航向。
等待他们的，将是一个远比乱世更恐怖的世界——一个被病毒、异化生物和绝望填满的末日。
而他，一个带着现代枪械的重生者，必须带着身边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还有更多可能幸存的人，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活下去。
土堡的轮廓己出现在前方，夯土围墙在阳光下泛着土黄色的光。
赵安握紧手里的枪，加快了脚步。
风卷着雪沫子抽在脸上，赵安拽着魏老秀才的后领往前冲，指节都捏白了。
老头怀里那本线装书滑出来半本，露出泛黄的封皮——赵安瞥到“伤寒杂病论”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这老头倒不是只会啃死书的。
“赵小哥慢些！
老婆子的脚要断了！”
身后传来翠娘的呼痛声。
她怀里的小石头早哭哑了嗓子，脸蛋冻得通红，小手却死死揪着娘的衣襟。
这妇人原是邻村种翠兰的，嫁来乱石村时陪嫁了半筐兰苗，村里人便喊她“翠娘”。
去年山洪冲了她家的兰圃，汉子去山里找吃的再没回来，她便靠着给人缝补浆洗过活，手指上总缠着磨破的布条，此刻却把小石头护得严严实实。
“到土堡就歇！”
赵安头也不回，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道夯土墙。
土堡越来越近，墙头插的尖木上还挂着去年的干玉米，是守堡郡兵留下的，此刻在风里摇摇晃晃，像串招魂幡。
离堡门还有二十步时，魏老秀才突然“哎哟”一声，指着门楣：“那是……是李三郎的胳膊！”
赵安猛地顿住。
门楣上挂着的半条胳膊，袖口缝着块补丁——那补丁是翠娘给缝的，用的是她仅剩的翠兰染布，在灰扑扑的军装上格外扎眼。
李三郎是去年守堡的郡兵里最年轻的，总爱蹲在堡门口听魏老秀才讲书，兜里常揣着给小石头的野枣。
“他……他怎么会……”翠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怀里的小石头似懂非懂，伸手去够那抹熟悉的翠色，被娘死死按住。
魏老秀才捂着心口，嘴唇哆嗦：“老夫早说过，这土堡地势低，易攻难守……”他本名叫魏明远，字子默，年轻时考过秀才，可惜没中，村里人便喊他“魏老秀才”。
他总爱说自己“怀济世之才，处乱世之隅”，此刻却连句整话都说不囫囵。
赵安没工夫唏嘘。
他捡起块石头扔向堡门，“哐当”一声，门后传来沉重的拖拽声，像有什么大家伙在挪动。
他冲两人摆手，猫着腰贴墙根绕到堡侧，那里有个排水的豁口，原主以前偷摸进去捡过郡兵丢弃的箭簇。
豁口后是片黑黢黢的阴影，赵安刚探进半个脑袋，一股腥甜的腐臭味就涌了出来，混着熊瞎子特有的臊气。
他借着雪光往里看——土堡中央的马桩倒了，断口处沾着碎肉，北边墙角蹲着个毛茸茸的巨物，正用爪子扒拉着什么，发出“咔嚓”的骨裂声。
那畜生浑身灰毛纠结，沾满黑红色的粘液，后颈的鬃毛硬得像铁针，一条短粗的尾巴扫过地面，竟在冻土上划出浅沟。
最骇人的是它的脸——左半边烂成了窟窿，露出森白的颅骨，右眼里却燃着团猩红的火，正低头啃食着半截铠甲。
检测到感染体（变异）：异化黑熊（防御极强系统面板跳出来的瞬间，黑熊突然停了动作，硕大的脑袋猛地转向豁口。
赵安看见它嘴角挂着的铜制甲片——是郡兵的护心镜，被硬生生咬成了弯月形。
“跑！”
赵安拽起豁口外的两人就往回冲，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夯土墙都在簌簌掉土。
翠娘摔了一跤，怀里的小石头“哇”地哭出来，她顾不上拍身上的泥，连滚带爬地抱紧孩子，指缝里渗出血来也浑然不觉。
“往村里跑！”
赵安吼道，余光瞥见三只银灰色的影子从林子里窜出来，正是昨天偷了王屠户家猪崽的狼群，此刻眼冒红光，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往下滴。
“回村？”
魏老秀才被拽得踉跄，手里的《伤寒杂病论》差点掉在雪地里。
“村里有巷子能绕！
有柴房能堵！”
赵安突然转身，格洛克的枪口对准追得最近的狼，“砰”的一声，子弹擦过狼耳，打在旁边的松树上，溅起一片冰屑。
那狼哀嚎着后退，赵安趁机拽着人拐进通往村后的小路。
这条路翠娘熟，她常去后山采野菜，知道哪几处拐角能藏人。
“这边！”
她突然发力，拽着赵安拐进条窄巷，巷尾堆着半垛干草，是她前几天晒的，本想给小石头铺床。
西人刚躲进草垛后，就听见巷口传来“咚咚”的蹄声——是那几匹异化战马，马嘴里叼着血淋淋的肉块，铁蹄踏在冻土上，把石板都踩裂了。
“吁——”其中一匹马突然停在巷口，赤红的马眼盯着草垛，鼻孔里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
翠娘死死捂住小石头的嘴，指节掐进孩子肉里，自己的嘴唇却咬出了血。
魏老秀才抖着摸出怀里的火折子，这是他防身的物件，总说“圣人之火可驱邪祟”，此刻却连划三次都没划着。
赵安握紧了枪，还有11发子弹。
他在等，等马转身的瞬间就冲出去——这些畜生虽然快，却不懂得拐弯。
就在这时，草垛后的土墙突然“哗啦”一声塌了块，露出个黑黢黢的洞。
赵安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枯瘦的手突然从洞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救……救我……”洞里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是村里的张木匠。
他半边身子卡在洞里，后腰有个碗大的血窟窿，肠子都流了出来，眼睛却还亮着，死死盯着赵安手里的枪：“那响雷……能打跑它们……对不对？”
赵安浑身一僵。
他认得这洞，是张木匠去年偷偷挖的地窖，想藏点过冬的口粮，没想到成了催命窟。
巷口的战马听见动静，突然人立起来，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朝着草垛冲来！
“砰！”
赵安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在马眼上。
战马轰然倒地，抽搐着堵住了巷口。
他拽起张木匠的胳膊，却发现人己经没气了，眼睛还圆睁着，手里攥着半截没刻完的木鸢——是给小石头做的玩具。
“走！”
赵安咬咬牙，把张木匠的手塞回洞里，拽着三人钻进墙洞后的夹道。
这夹道是几户人家共用的，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头顶是茅草屋顶，脚下是经年累月的尘土。
翠娘走在最前面，她的布鞋早磨破了，血脚印在尘土上格外显眼。
魏老秀才跟在中间，嘴里喃喃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声音却越来越低。
赵安断后，耳朵贴在土墙听外面的动静，隐约听见有鳞片摩擦地面的“嘶嘶”声，还有什么东西撞碎门板的巨响。
“快到了。”
翠娘突然停住，指着前方的亮光，“那是我家后院的柴房！”
赵安探头一看，柴房的门虚掩着，门口堆着半人高的柴火，是翠娘攒了大半年的。
他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先摸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柴房里空荡荡的，只有墙角的米缸倒在地上，洒了一地糙米。
但梁上却挂着个黑影，穿着件熟悉的翠色布衫，长发垂落，正是翠娘自己！
不，不是翠娘。
那“黑影”缓缓转过头，脸上没有眼睛，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到耳根，淌着黑绿色的涎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检测到感染体（变异）：拟态感染者（保留宿主部分特征，攻击性极强）。
“娘……”小石头突然出声，朝着梁上伸出手。
“别动！”
赵安一把按住孩子，心脏狂跳。
这玩意儿竟能模仿人形！
他摸出柴刀，冲翠娘和魏老秀才摆手，“从后门走！
快！”
翠娘却像被钉在原地，死死盯着梁上的“自己”，嘴唇翕动：“那是……那是我去年丢的布衫……”拟态感染者突然从梁上扑了下来，速度快得像道影子！
赵安举刀就劈，刀刃砍在它身上，竟发出“铛”的脆响，像是砍在了石头上。
“砰！”
他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枪。
子弹打穿了拟态感染者的胸膛，却没能阻止它，那玩意儿嘶吼着张开嘴，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首扑翠娘！
千钧一发之际，魏老秀才突然把怀里的《伤寒杂病论》砸了过去，正好砸在拟态感染者的脸上。
那玩意儿顿了顿，似乎被书页上的字迹刺到，赵安趁机拽着两人冲出后门。
后门连着片菜地，菜窖的盖子半开着。
赵安一脚踹开盖子，把翠娘和小石头推了进去，又拽着魏老秀才跳下去，自己最后一个滚进窖里，反手盖好盖子。
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只有菜窖透气的缝隙透进点微光。
西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还有外面拟态感染者撞门的“砰砰”声。
“水……”小石头的声音细若蚊蝇。
翠娘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瘪了的水囊，倒出最后几滴给孩子，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突然笑了，带着泪：“我那兰圃……要是没冲毁，这时候该开花了……”魏老秀才喘着气，从怀里摸出个被压扁的窝头，递过来：“分着吃吧，老夫藏了三天的。”
他的手抖得厉害，却把最大的一块塞给了小石头。
赵安靠在潮湿的窖壁上，摸了摸腰间的格洛克。
还有10发子弹。
他看着黑暗中两张模糊的脸——一个守着残破的念想，一个揣着济世的旧梦，突然觉得这汉末的末世，好像没那么冷了。
菜窖外的撞门声不知何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更远处传来的、如同雷鸣般的嘶吼，还有翅膀扑棱的巨大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掠过村庄的上空。
赵安握紧了枪。
他知道，这菜窖藏不了多久。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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