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棠从被窝里探出手，冷空气立刻在手机屏幕凝出白雾。
凌晨两点四十七分，走廊尽头传来清晰的叩门声。
"咚、咚、咚。
"三声一组，间隔精确得像节拍器。
她数到第七组时，对床林晓雨的羽绒被突然拱起，露出半张苍白的脸："你也听见了？"整栋宿舍楼只剩她们四个美术系女生。
系主任特批寒假留校准备毕业展，此刻却恨不得冲回河北老家。
夏小棠摸出枕边铜铃，这是奶奶给的嫁妆铃，据说能驱散不干净的东西。
"可能是水管..."苏晴裹着珊瑚绒睡袍坐起来，话音未落，叩门声突然变成拍打。
木门震颤着扬起细微灰尘，门缝下的光影被某种东西遮挡。
陈旧的酸枝木门把手开始顺时针转动。
"快！"林晓雨甩出枕头下的红绳，四人慌乱中扯出菱形绳网。
这是上周从民俗学教授那里问来的"拦门阵"，用朱砂浸泡过的麻绳在门框结成蛛网。
当最后个绳结扣死，拍门声戛然而止。
黑暗中响起指甲刮擦墙面的声音，由近及远消失在楼梯口。
唐小晚突然指着阳台："纱窗在动！"月光将铸铁栏杆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本该静止的纱窗正以诡异频率震动。
夏小棠握紧铜铃，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螺旋状。
温度计显示零下五度，但暖气阀明明开着。
"撒盐！"苏晴抖着手撕开食用盐包装。
细白颗粒沿门槛铺成断续白线时，阳台传来玻璃爆裂声。
她们抱成一团后退，看见纱窗破洞处探进半截灰白手臂，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碎屑。
铜铃突然自行晃动，清脆声响中那截手臂触电般缩回。
夏小棠脖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她看清那些碎屑是风干的血痂。
铜钱落地的脆响惊醒了所有人。
夏小棠盯着梳妆镜右下角突然出现的铜绿色锈斑，那团污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镜面。
镜中倒映的403寝室正在褪色，铁艺床架变成雕花红木，墙皮剥落处显露出民国时期的西洋卷草纹壁纸。
"快把铜钱压在镜框四角！"苏晴将五帝钱拍在镜面左上角。
四人慌乱中布下铜钱阵，却在最后一枚铜钱嵌入镜框时听见玻璃碎裂声——所有铜钱同时渗出暗红铁锈。
宿管王姨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的应急灯将她的影子拉长到天花板："二十年前也有姑娘这么干过。
"她指着镜面左下角某块锈斑，"那个河南丫头，现在还在镜子里找眼睛呢。
"唐小晚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终于看清镜中锈斑的真实形态——那是由无数细小血珠凝结成的女性轮廓，缺失眼球的空洞正对着她梳头的位置。
暖气管道传来指甲抓挠声，林晓雨突然举起手机："镜子里的我们在动！"照片里四个女生保持着惊恐表情，而镜中倒影却歪着头露出整齐划一的微笑。
"叮——"铜铃毫无征兆地坠落在地。
夏小棠弯腰去捡时，突然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仍在站立。
那个"夏小棠"缓缓抬起手指向阳台，开裂的嘴角一直延伸到耳根。
"别看镜子！"苏晴用床单罩住梳妆镜的瞬间，所有人听到布料撕裂声。
三十八枚铜钱暴雨般激射而出，在墙面留下深浅不一的凹痕。
唐小晚颈侧被划开血口，飞溅的鲜血在镜面留下蝌蚪状游动的痕迹。
走廊传来宿管沙哑的哼唱："琉璃窗，纸月亮，梳头莫过三更响..."老式钥匙串的碰撞声渐近，王姨布满老年斑的脸突然贴着门缝出现："要听故事的话，拿你们的护身符来换。
"林晓雨颤抖着递上红绳手链。
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扫过四人脖颈："这栋楼底下埋着七口槐木棺材，当年打地基时..."她突然指着夏小棠的铜铃尖笑，"你祖上是不是满军镶蓝旗的？"镜中血珠开始凝聚成人形。
王姨退后两步消失在黑暗中，最后的话语混着寒风灌入房间："子时三刻，镜中人要借皮相了。
"唐小晚的梳子突然自行立起，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
所有镜面同时泛起涟漪，四双青灰色的手从镜中缓缓伸出。
夏小棠发疯似的摇晃铜铃，铃舌却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
"琉璃窗，纸月亮..."宿管的歌谣在楼梯间回荡。
林晓雨发现照片里的民国女生正用手指比出"四"的手势，而她们身后镜中的血手数量恰好少了四只。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纱窗破洞时，镜面凝结的冰花突然炸裂。
唐小晚跌坐在梳妆台前，镜中映出的她正在用血梳头，脖颈处的伤口已变成碗口大的血洞。
唐小晚颈侧的伤口在医用纱布下突突跳动。
苏晴用镊子夹起染血的棉球，发现渗出的血液在空气中凝成细长黑线。
这些丝状物像有生命般向梳妆镜方向延伸，在距离镜面十公分处突然崩断，化作细碎冰晶落在地面。
"这根本不是伤口。
"林晓雨将手机屏幕转向众人，昨晚拍摄的照片里，唐小晚颈部赫然是个完整的血手印，"我们都被骗了，那个东西在通过伤口标记猎物。
"夏小棠握紧铜铃走向阳台。
晨雾中的宿舍楼泛着铁锈色，三楼某扇窗户闪过人影——正是昨夜镜中缺失眼球的鬼影。
当她转身时，铜铃内壁的满文经咒突然刺痛掌心，那些弯折的笔画竟在皮肤上烙出淡红印记。
正午时分，四人抱着黑色塑料袋溜进宿舍楼。
菜市场宰杀活禽的腥气透过塑料袋弥漫开来，苏晴掏出三瓶新鲜公鸡血："卖鸡的说要午时阳气最盛的血才管用，但我觉得..."她突然噤声，楼道里回荡着不属于她们的脚步声。
陈旧的木楼梯发出吱呀声响，像是有人拖着重物逐级而上。
林晓雨突然指着三楼转角处："血手印！"斑驳白墙上印着七枚大小不一的手印，最新那枚还带着湿润光泽，指节长度远超常人。
公鸡血泼洒在走廊的瞬间，整栋楼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403寝室门板突然浮现血字，暗红液体顺着"快逃"的笔画往下流淌。
唐小晚突然跪倒在地，她颈部的纱布渗出黑色粘液，在地面聚成箭头指向寝室深处。
"它在引导我们。
"夏小棠发现铜铃表面结满冰霜，铃舌上的铜绿正以诡异速度剥落。
当最后片铜绿坠地时，她们听见镜面碎裂的脆响——被床单蒙住的梳妆镜自行裂成蛛网状，每块碎片都映出张哭泣的少女面孔。
林晓雨突然冲向书桌，她上周拍摄的宿舍楼老照片正在褪色。
原本空荡荡的二楼走廊逐渐显露出七个模糊人影，为首者手中的铜铃与夏小棠那枚完全一致。
"1919年女生会合影"的字样在照片边缘浮现，第七个人的面容被泼墨般的污渍遮盖。
暮色降临时，暖气片再度发出异响。
这次是金属刮擦声，仿佛有无数铁勺在管道内壁抓挠。
苏晴翻开从图书馆古籍室偷来的《北地禳灾录》，泛黄书页上画着扇刻满符咒的木门，标题写着"阴阳界门镇法"。
"琉璃窗，纸月亮..."宿管的歌谣突然在楼下响起，这次还夹杂着老式留声机的杂音。
唐小晚颈部的血手印开始蠕动，在皮肤表面拼出"亥时"两个篆体字。
当最后缕天光消失时，所有镜子同时映出民国风格的403寝室，四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生正朝她们微笑。
夏小棠的铜铃突然发出爆鸣，铃身浮现细密裂纹。
她终于看清内壁刻着的满文真容——那不是经文，而是用萨满咒文书写的生辰八字，日期正是1919年立春。
铜铃碎屑在苏晴掌心聚成箭头形状，直指林晓雨装满画具的储物柜。
当她拉开柜门时，二十年前失踪女生遗留的素描本正躺在丙烯颜料之间，泛黄纸页上画着与《北地禳灾录》相同的符咒木门。
"需要四件生辰对应五行的物件。
"苏晴用美工刀划破指尖，在墙面画出阴阳鱼图案，"金木水火，缺一不可。
"唐小晚突然扯开衣领，那个血手印已经蔓延到锁骨位置，此刻正在皮肤下隆起蚯蚓状的纹路。
"我的梳子不见了。
"她盯着梳妆镜，每块碎片里都映出自己头发疯长的模样，"它在镜子里梳头！"凌晨两点，的百年沉木画框木、苏晴外婆的银制酒壶水以及唐小晚燃烧过半的生日蜡烛火。
当最后件祭品归位时，暖气管道突然喷出腥臭黑水，瞬间淹没众人的脚踝。
"琉璃窗，纸月亮..."宿管的歌谣从天花板夹层传来，这次每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声。
夏小棠发现水面漂浮着大量青丝，那些发丝正自动编织成民国样式的发髻。
铜铃碎片突然悬浮空中，拼凑成完整的铃铛形状，内壁的萨满咒文在水面投射出血色光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