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时，田豆豆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实验室那组异常的数据。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三张脏兮兮的小脸，正趴在她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诈尸啦！
"最边上扎着歪揪揪的小女孩尖叫着往后栽倒。
田豆豆猛地侧头咳出几口混着泥沙的河水，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发现自己躺在泥泞的河滩上，粗布衣裤湿透后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脚上只剩一只草鞋。
"后娘没死透。
"中间那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松了口气，转头对身后喊道："二爷爷，不用去叫里正了！
"田豆豆撑着手肘想坐起来，突然太阳穴一阵刺痛。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大雍朝永昌年间，青州府遭了三年大旱，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下河村李家的填房媳妇，五天前发现丈夫李文锦跟货郎私奔后..."败家媳妇还有脸回来！
"尖利的咒骂声由远及近。
田豆豆抬头看见个精瘦的老妇人提着擀面杖冲下河堤，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记忆立刻对上了号：这是她婆婆张氏。
"最后的红薯种都让你祸害了，怎么不首接死河里！
"张氏抡起擀面杖就往她身上打。
田豆豆本能地翻滚躲避，动作牵动左肋一阵剧痛——原主投河前应该受过伤。
擀面杖砸在鹅卵石上"砰"地一声响，那个扎歪揪揪的小女孩突然扑过来抱住张氏的腿："奶！
后娘肚子里还响呢！
肯定是饿的！
"张氏一把甩开孩子，正要再打，人群里走出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李家嫂子，朝廷新颁的《荒年禁令》，逼死人命要充徭役的。
"田豆豆趁机观察西周。
典型的北方丘陵地貌，远处农田里蔫巴巴的高粱证实了旱情严重。
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袖着手看热闹，有个妇人甚至盯着她湿衣服下露出的手腕咽口水——饿的。
"孙大夫您评评理！
"张氏拍着大腿哭嚎，"这丧门星把留种的红薯全煮了吃，现在..."田豆豆突然发现右手还紧攥着什么。
摊开掌心，是半截煮烂的红薯藤。
记忆闪回：昨夜原主摸黑去地窖，本打算偷吃个红薯，却发现只剩发芽的种薯，最后连藤带根煮了一锅..."先抬回去再说。
"孙大夫给田豆豆把了脉，转头低声道："再闹出人命，里长真要把你们家徭役加到三丁抽一了。
"回李家的路上，田豆豆被两个半大孩子架着走。
通过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她拼凑出更多信息：架着她左臂的是大伯哥家的儿子铁柱，右边沉默寡言的是丈夫李文锦的堂弟李文铜。
前面蹦蹦跳跳的是二妞，五岁；抱着她那只草鞋亦步亦趋的是三娃，西岁。
"后娘。
"二妞突然回头，"你下次跳河带着我呗？
村里人说淹死比饿死痛快。
"田豆豆喉咙发紧。
作为农科院最年轻的博士，她见过贫困山区，但没见过饿到想寻死的孩子。
李家院子比她想象的还破败。
三间土坯房围成的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墙角堆着几个裂了缝的陶瓮，西边棚子下传来猪崽虚弱的哼唧声——瘦得能数清肋骨。
"看什么看！
"张氏一把将她推进西屋，"还想偷..."话没说完，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
田豆豆循声望去，土炕上躺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被破布条拴在床头。
最惊心的是孩子手腕上系着的麻绳——另一头拴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
"大宝看着宝儿。
"张氏恶声恶气地解释，"省得这小讨债鬼爬灶台找吃的。
"田豆豆胃部一阵绞痛。
这哪是看孩子，分明是怕婴儿饿极了乱爬，用绳子当保险栓。
被拴着的男孩——大宝沉默地解开布条，把哭闹的婴儿抱起来摇晃。
"铁柱，去地窖数数还剩几个红薯。
"张氏朝外喊了一声，转头盯着田豆豆冷笑："八个种薯，你吃了五个，现在...""我没吃。
"田豆豆突然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举起那截红薯藤："我煮的是淘汰的弱苗。
"见众人不信，她指着自己鼓胀的胃部："真吃了五个红薯，现在该胀得走不动路。
"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田豆豆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等于承认自己故意糟蹋种苗。
果然，张氏脸色变得铁青："好啊！
原来是想绝全家的活路！
""娘！
"门外突然冲进来个黑瘦妇人，田豆豆从记忆里认出这是大嫂赵氏，"里正带人往这边来了！
说是要查..."张氏脸色骤变，一把拽起田豆豆推进里屋："要是敢乱说话，今晚就把你那几个赔钱货扔后山喂狼！
"田豆豆踉跄着跌坐在米缸旁，突然摸到缸底有什么东西。
借着窗缝透进的光，她看清是半本残破的《齐民要术》——这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作为农学史研究者，她太清楚这本农书的价值了。
外间传来里正威严的声音："...朝廷新令，各户十五岁以上男丁明日去县衙抽役..."田豆豆悄悄把书塞进衣襟。
通过断断续续的对话，她拼凑出关键信息：朝廷要征劳力修水渠，而李家适龄男丁只有大伯哥李文铁和堂弟李文铜。
"...要么出丁，要么出粮抵役。
"里长的话让屋里气氛更沉重，"李张氏，你家欠的春税还没...""大人明鉴！
"张氏突然提高嗓门，"都是这败家媳妇偷吃种粮，害得..."田豆豆听到这里，突然发现米缸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凑近一看，是只灰毛老鼠正在啃咬缸底最后几粒粟米。
更令她惊讶的是老鼠旁边散落的几颗——那分明是野生马铃薯的块茎！
作为研究美洲作物传播史的专家，她立刻意识到这有多珍贵。
大雍朝相当于明代中叶，马铃薯应该刚传入不久。
田豆豆刚要伸手，房门突然被推开。
"躲这儿干什么？
"赵氏端着个豁口碗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突然瞪大眼睛："你咋找到的？
这是文锦去年..."张氏冲进来一巴掌打掉她手里的块茎："丧门星！
连毒龙蛋都敢碰！
前年王老汉全家就是吃这个死的！
"田豆豆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的人不懂马铃薯发芽后有毒，更不会处理。
她正想解释，院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尖叫。
所有人冲出去时，只见三娃趴在地上呕吐，二妞手里抓着半个发芽的马铃薯。
田豆豆魂飞魄散——这症状分明是龙葵碱中毒！
"快拿催吐的来！
"她一把抱起三娃，触手却是惊人的高热。
孙大夫留下的药箱就在院里，她翻出根羽毛就往孩子喉咙里探。
"杀千刀的！
你要害死我孙子！
"张氏扑上来撕打。
田豆豆硬挨了几下，成功让三娃吐出几口绿水。
"不是毒龙蛋的问题。
"她喘着气解释，"是发芽的部分有毒。
把芽眼挖干净就能吃，而且产量是红薯的三倍！
"满院寂静。
田豆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超前的知识。
果然，里正眯起眼睛："李氏，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田豆豆急中生智，掏出那半本《齐民要术》："相公留下的书里有记载...""放屁！
"张氏突然暴起，"我儿子最恨农事，哪会...""够了！
"里正突然拍案，"李张氏，明日要么出丁，要么交五斗粮抵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豆豆，"至于这毒龙蛋...若是真能吃，倒是条活路。
"人群散去后，田豆豆被罚跪在院里的磨盘旁。
夜露打湿了单衣，她借着月光观察那个发芽的马铃薯——是古老的紫皮品种，芽眼很深。
如果能正确栽培..."给。
"一个温热的物体突然碰到她的手。
大宝不知何时蹲在旁边，递来半个烤得焦黑的马铃薯。
"二爷爷说没毒的部分能吃。
"男孩声音轻得像猫叫，"后娘...你真的认识毒龙蛋？
"田豆豆接过食物，发现上面牙印参差不齐——明显是几个孩子分着咬过。
她鼻子一酸，掰下小块放进嘴里，剩下的塞回给孩子："明天我去找更多。
这个留给弟弟妹妹。
"远处传来打更声。
田豆豆望着陌生的星空，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地狱难度的开局中活下去——首先要解决粮食危机，然后...或许能找到回现代的方法？
西屋窗纸上，几个小脑袋的影子一首没离开。
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三张脏兮兮的小脸，正趴在她上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诈尸啦！
"最边上扎着歪揪揪的小女孩尖叫着往后栽倒。
田豆豆猛地侧头咳出几口混着泥沙的河水，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发现自己躺在泥泞的河滩上，粗布衣裤湿透后沉甸甸地贴在身上，脚上只剩一只草鞋。
"后娘没死透。
"中间那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松了口气，转头对身后喊道："二爷爷，不用去叫里正了！
"田豆豆撑着手肘想坐起来，突然太阳穴一阵刺痛。
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大雍朝永昌年间，青州府遭了三年大旱，她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下河村李家的填房媳妇，五天前发现丈夫李文锦跟货郎私奔后..."败家媳妇还有脸回来！
"尖利的咒骂声由远及近。
田豆豆抬头看见个精瘦的老妇人提着擀面杖冲下河堤，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民。
记忆立刻对上了号：这是她婆婆张氏。
"最后的红薯种都让你祸害了，怎么不首接死河里！
"张氏抡起擀面杖就往她身上打。
田豆豆本能地翻滚躲避，动作牵动左肋一阵剧痛——原主投河前应该受过伤。
擀面杖砸在鹅卵石上"砰"地一声响，那个扎歪揪揪的小女孩突然扑过来抱住张氏的腿："奶！
后娘肚子里还响呢！
肯定是饿的！
"张氏一把甩开孩子，正要再打，人群里走出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李家嫂子，朝廷新颁的《荒年禁令》，逼死人命要充徭役的。
"田豆豆趁机观察西周。
典型的北方丘陵地貌，远处农田里蔫巴巴的高粱证实了旱情严重。
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袖着手看热闹，有个妇人甚至盯着她湿衣服下露出的手腕咽口水——饿的。
"孙大夫您评评理！
"张氏拍着大腿哭嚎，"这丧门星把留种的红薯全煮了吃，现在..."田豆豆突然发现右手还紧攥着什么。
摊开掌心，是半截煮烂的红薯藤。
记忆闪回：昨夜原主摸黑去地窖，本打算偷吃个红薯，却发现只剩发芽的种薯，最后连藤带根煮了一锅..."先抬回去再说。
"孙大夫给田豆豆把了脉，转头低声道："再闹出人命，里长真要把你们家徭役加到三丁抽一了。
"回李家的路上，田豆豆被两个半大孩子架着走。
通过他们断断续续的对话，她拼凑出更多信息：架着她左臂的是大伯哥家的儿子铁柱，右边沉默寡言的是丈夫李文锦的堂弟李文铜。
前面蹦蹦跳跳的是二妞，五岁；抱着她那只草鞋亦步亦趋的是三娃，西岁。
"后娘。
"二妞突然回头，"你下次跳河带着我呗？
村里人说淹死比饿死痛快。
"田豆豆喉咙发紧。
作为农科院最年轻的博士，她见过贫困山区，但没见过饿到想寻死的孩子。
李家院子比她想象的还破败。
三间土坯房围成的院子里，晾衣绳上挂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
墙角堆着几个裂了缝的陶瓮，西边棚子下传来猪崽虚弱的哼唧声——瘦得能数清肋骨。
"看什么看！
"张氏一把将她推进西屋，"还想偷..."话没说完，屋里传来婴儿微弱的啼哭。
田豆豆循声望去，土炕上躺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被破布条拴在床头。
最惊心的是孩子手腕上系着的麻绳——另一头拴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
"大宝看着宝儿。
"张氏恶声恶气地解释，"省得这小讨债鬼爬灶台找吃的。
"田豆豆胃部一阵绞痛。
这哪是看孩子，分明是怕婴儿饿极了乱爬，用绳子当保险栓。
被拴着的男孩——大宝沉默地解开布条，把哭闹的婴儿抱起来摇晃。
"铁柱，去地窖数数还剩几个红薯。
"张氏朝外喊了一声，转头盯着田豆豆冷笑："八个种薯，你吃了五个，现在...""我没吃。
"田豆豆突然说。
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举起那截红薯藤："我煮的是淘汰的弱苗。
"见众人不信，她指着自己鼓胀的胃部："真吃了五个红薯，现在该胀得走不动路。
"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田豆豆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等于承认自己故意糟蹋种苗。
果然，张氏脸色变得铁青："好啊！
原来是想绝全家的活路！
""娘！
"门外突然冲进来个黑瘦妇人，田豆豆从记忆里认出这是大嫂赵氏，"里正带人往这边来了！
说是要查..."张氏脸色骤变，一把拽起田豆豆推进里屋："要是敢乱说话，今晚就把你那几个赔钱货扔后山喂狼！
"田豆豆踉跄着跌坐在米缸旁，突然摸到缸底有什么东西。
借着窗缝透进的光，她看清是半本残破的《齐民要术》——这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作为农学史研究者，她太清楚这本农书的价值了。
外间传来里正威严的声音："...朝廷新令，各户十五岁以上男丁明日去县衙抽役..."田豆豆悄悄把书塞进衣襟。
通过断断续续的对话，她拼凑出关键信息：朝廷要征劳力修水渠，而李家适龄男丁只有大伯哥李文铁和堂弟李文铜。
"...要么出丁，要么出粮抵役。
"里长的话让屋里气氛更沉重，"李张氏，你家欠的春税还没...""大人明鉴！
"张氏突然提高嗓门，"都是这败家媳妇偷吃种粮，害得..."田豆豆听到这里，突然发现米缸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凑近一看，是只灰毛老鼠正在啃咬缸底最后几粒粟米。
更令她惊讶的是老鼠旁边散落的几颗——那分明是野生马铃薯的块茎！
作为研究美洲作物传播史的专家，她立刻意识到这有多珍贵。
大雍朝相当于明代中叶，马铃薯应该刚传入不久。
田豆豆刚要伸手，房门突然被推开。
"躲这儿干什么？
"赵氏端着个豁口碗进来，看见她手里的东西突然瞪大眼睛："你咋找到的？
这是文锦去年..."张氏冲进来一巴掌打掉她手里的块茎："丧门星！
连毒龙蛋都敢碰！
前年王老汉全家就是吃这个死的！
"田豆豆恍然大悟。
原来这里的人不懂马铃薯发芽后有毒，更不会处理。
她正想解释，院子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尖叫。
所有人冲出去时，只见三娃趴在地上呕吐，二妞手里抓着半个发芽的马铃薯。
田豆豆魂飞魄散——这症状分明是龙葵碱中毒！
"快拿催吐的来！
"她一把抱起三娃，触手却是惊人的高热。
孙大夫留下的药箱就在院里，她翻出根羽毛就往孩子喉咙里探。
"杀千刀的！
你要害死我孙子！
"张氏扑上来撕打。
田豆豆硬挨了几下，成功让三娃吐出几口绿水。
"不是毒龙蛋的问题。
"她喘着气解释，"是发芽的部分有毒。
把芽眼挖干净就能吃，而且产量是红薯的三倍！
"满院寂静。
田豆豆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超前的知识。
果然，里正眯起眼睛："李氏，你从哪知道这些的？
"冷汗顺着后背流下。
田豆豆急中生智，掏出那半本《齐民要术》："相公留下的书里有记载...""放屁！
"张氏突然暴起，"我儿子最恨农事，哪会...""够了！
"里正突然拍案，"李张氏，明日要么出丁，要么交五斗粮抵役。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田豆豆，"至于这毒龙蛋...若是真能吃，倒是条活路。
"人群散去后，田豆豆被罚跪在院里的磨盘旁。
夜露打湿了单衣，她借着月光观察那个发芽的马铃薯——是古老的紫皮品种，芽眼很深。
如果能正确栽培..."给。
"一个温热的物体突然碰到她的手。
大宝不知何时蹲在旁边，递来半个烤得焦黑的马铃薯。
"二爷爷说没毒的部分能吃。
"男孩声音轻得像猫叫，"后娘...你真的认识毒龙蛋？
"田豆豆接过食物，发现上面牙印参差不齐——明显是几个孩子分着咬过。
她鼻子一酸，掰下小块放进嘴里，剩下的塞回给孩子："明天我去找更多。
这个留给弟弟妹妹。
"远处传来打更声。
田豆豆望着陌生的星空，开始盘算如何在这地狱难度的开局中活下去——首先要解决粮食危机，然后...或许能找到回现代的方法？
西屋窗纸上，几个小脑袋的影子一首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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