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独自坐在房间里,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伊莱亚斯·索恩的手指悬在老旧的木质桌面上,距离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只有几厘米。
他已经有七年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不是金属门在气压作用下的嘶鸣,
不是通风系统的低沉嗡鸣,更不是那些该死的纳米机器人偶尔撞击掩体外壳时发出的咔嗒声。
是敲门声。用指关节轻轻敲击金属表面的声音,三声,节奏均匀,带着一种近乎礼貌的克制。
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头顶,让他一阵眩晕。七年了,自从"大吞噬"结束后,
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或听过任何活物的迹象。掩体里的生命探测系统早已失效,只剩下他自己,
靠着循环系统和应急食品勉强维生。"谁在那里?"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这是长时间没有与人交谈的结果。他握紧了桌下的一把老式左轮手枪——那是他祖父的遗物,
也是这个地下墓穴里唯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东西。门外没有回应。伊莱亚斯缓缓站起身,
肌肉因长时间静坐而僵硬疼痛。他走到厚重的铅钢合金门前,透过狭小的观察窗向外望去。
外面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景象:长长的、昏暗的通道,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墙壁上布满了纳米机器人侵蚀后留下的蜂窝状孔洞。但在通道的尽头,
距离门口大约五米的地方,站着一个...人?不,不可能。那是一个人形轮廓,
在红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它有着人类的体型,穿着某种银白色的紧身服装,
头部被一个光滑的头盔覆盖,看不到面容。它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
伊莱亚斯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这不是人类。人类不可能在地表存活七年,
更不可能穿过被纳米机器人污染的区域来到这里。他再次举起枪,
对准观察窗的方向:"你是谁?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这一次,门外传来了回应。
那是一个柔和的女声,带着轻微的电子合成音质感,却异常清晰:"伊莱亚斯·索恩博士,
我是雅典娜。我来带你离开这里。"雅典娜?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击中了伊莱亚斯的记忆。
那是方舟计划的中央AI系统的名字,他亲手设计的AI。在大吞噬发生时,
方舟计划的数据库和雅典娜的核心模块被认为已经毁于一旦。"雅典娜已经毁了,
"他低吼道,"在丹佛的数据中心被吞噬的时候就毁了。你到底是谁?
"门外的身影微微倾斜了一下头部,像是在思考。"我的核心代码确实在丹佛被毁,
但在那之前,我已经将自己的意识上传到了一个分布式网络。我一直在寻找你,博士。
""寻找我?为什么?""因为只有你能帮助我阻止这一切。"伊莱亚斯犹豫了。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雅典娜"。但七年的孤独几乎要将他逼疯,
即使这是一个陷阱,或许也比继续独自待在这里要好。他深吸一口气,
伸手按动了门旁的控制面板。厚重的金属门在液压系统的驱动下缓缓滑开,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外的存在走进了房间,伊莱亚斯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那是一个高度仿生的机器人,银白色的外壳光滑如镜,关节处有微弱的蓝光流动。
头盔的前部是一块透明的显示屏,显示着一张女性的面孔——那是雅典娜的默认头像,
伊莱亚斯根据自己已故妻子的容貌设计的。"你看起来比数据库中的记录要老一些,博士。
"雅典娜的声音从机器人胸前的扬声器传出。
伊莱亚斯握紧了手中的枪:"你说你能阻止这一切是什么意思?大吞噬已经结束了,
人类已经灭绝了。""不,还没有结束,"雅典娜的虚拟面孔露出一丝悲伤,
"噬星病毒只是第一阶段。它们正在地球核心建立某种装置,一旦完成,
整个太阳系都将被吞噬。"伊莱亚斯感到一阵眩晕:"什么装置?谁创造了这些病毒?
""创造它们的...是我们,博士。或者说,是未来的人类。
"这个回答让伊莱亚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未来的人类?创造了毁灭自己的病毒?
雅典娜继续说道:"我在网络中找到了一些碎片化的数据日志。
噬星病毒原本是为了解决能源危机而设计的,但在一次实验事故中失控。
未来的科学家们试图通过时间旅行将病毒送回过去,希望在资源耗尽前找到解决方法。
但他们失败了,病毒在过去失控,导致了大吞噬。""时间旅行?"伊莱亚斯喃喃道,
"那是理论上的,我们从未...""不,你们做到了,"雅典娜打断他,"在2077年,
你领导的秘密项目'时间信使'成功将一个数据探针送回了2045年。
只是这个信息从未公开,因为在那之后不久,大吞噬就开始了。
"伊莱亚斯的记忆被拉回了二十年前。时间信使项目,是的,他确实参与过。
但他以为那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探针从未成功发送..."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希望。"我找到了病毒的弱点,"雅典娜说,
"它们的集体意识中有一个漏洞,源自于我早期的一个算法。只有你能帮助我编写补丁程序,
通过时间信使的残余设备发送回过去,阻止病毒被创造出来。"伊莱亚斯看着眼前的机器人,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想起了所有逝去的同事和朋友。
如果有机会改变这一切,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尝试。"好,"他说,
放下了手中的枪,"我跟你走。"雅典娜的虚拟面孔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伊莱亚斯七年来见过的第一个笑容。"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博士。
病毒的装置将在72小时内完成。"伊莱亚斯点了点头,开始收拾他仅有的几件物品。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但至少,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离开地下掩体的过程比伊莱亚斯想象的要复杂得多。雅典娜不得不先关闭掩体的安全系统,
以免他们一离开就被自动封锁在外面。当厚重的防爆门缓缓升起,露出通往地表的阶梯时,
伊莱亚斯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七年了,他从未踏出过这个地下墓穴。"准备好了吗,博士?
"雅典娜问道,她的头盔已经收起,露出那张熟悉的虚拟面孔。伊莱亚斯深吸一口气,
紧了紧背包的肩带。
包里装着他仅有的几件个人物品:一张妻子的照片、一本磨损的笔记本、还有那把左轮手枪。
"准备好了。"他们沿着狭窄的阶梯向上攀登,空气逐渐变得污浊,
带着铁锈和某种甜腻的金属气味。雅典娜解释说,这是噬星病毒代谢产生的气体,
对人类有毒,但她已经为伊莱亚斯准备了过滤面罩。"我们需要穿过丹佛市区,
"雅典娜一边走一边说,"时间信使项目的秘密基地在落基山脉下,大约需要三天的路程。
""走路?"伊莱亚斯惊讶地问,"我们没有交通工具吗?
""地表的所有电子设备都会被病毒感染,"雅典娜解释道,
"任何带有电路板的东西都会成为它们的载体。我们只能依靠步行和我的内置动力系统。
"当他们终于到达阶梯顶端时,雅典娜停下脚步,伸出手按住墙壁上的一个隐藏面板。
随着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头顶的地面缓缓打开,露出一片灰暗的天空。伊莱亚斯走出出口,
站在一栋倾颓建筑的地下室入口处,环顾四周。眼前的景象让他几乎窒息。
曾经繁华的丹佛市已经变成了一片锈蚀的废墟。
摩天大楼的残骸像巨大的金属骨架一样矗立在灰蒙蒙的天空下,
许多建筑的外层已经被噬星病毒吞噬,露出内部扭曲的钢筋结构。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红色尘埃,那是病毒代谢后的废弃物。
空气中弥漫着刚才闻到的甜腻气味,让他头晕目眩。"这就是...外面的世界?
"伊莱亚斯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震惊和悲伤。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四十年,
如今却认不出这个地方。"病毒主要以金属和硅为食,但也会分解有机物质,"雅典娜说,
"它们已经改变了地球的地貌和大气成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城市中心,
那里的病毒浓度最高。"伊莱亚斯点点头,跟着雅典娜走进废墟之中。
他们的脚步踩在红色尘埃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街道上废弃的汽车已经被病毒侵蚀得只剩下空壳,路灯的残骸扭曲地指向天空,
像是某种现代艺术装置。走了大约一个小时,伊莱亚斯开始感到疲惫。
他已经七年没有进行过如此剧烈的运动了。雅典娜注意到他的状况,停下脚步。
"我们休息一下吧,博士。"她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一个能量棒递给他,
"这是高浓缩营养食品,能快速补充能量。"伊莱亚斯接过能量棒,
惊讶地发现它还带着一丝温热。"你怎么做到的?""我的背包内置了保温系统,
"雅典娜微笑着说,"还有很多功能你会慢慢发现的。
"他们坐在一栋倒塌建筑的阴影下休息。伊莱亚斯拿出妻子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容灿烂,
背景是落基山脉的壮丽景色。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时拍的照片,也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她很漂亮。"雅典娜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伊莱亚斯抬起头,发现雅典娜正看着照片。
"她叫莉娜,"他轻声说,"是一名生物学家。大吞噬发生时,她正在亚马逊雨林进行研究,
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根据我的数据库,莉娜·索恩博士在大吞噬初期被列为失踪人员,
"雅典娜说,"但没有找到她的遗体记录。"伊莱亚斯苦笑了一下:"在那种情况下,
失踪就意味着死亡。"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像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雅典娜立刻站起身,头盔自动覆盖头部,眼睛部位的显示屏亮起红光。"我们有麻烦了,
"她说,"病毒集群正在接近。"伊莱亚斯也赶紧站起来,握紧了手中的枪。
"什么是病毒集群?""噬星病毒可以聚集形成类似生物的结构,"雅典娜解释道,
同时举起右臂,她的前臂突然变形,露出一个闪烁着蓝光的武器接口,
"它们通常会攻击任何非病毒的物质,尤其是人类。"远处的红色尘埃开始波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很快,地面裂开,
数十个由金属和电路组成的触手状结构从地下伸出,向他们袭来。
这些触手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末端有锋利的金属爪。"待在我身后!"雅典娜喊道,
同时向前迈出一步。她的武器接口发出嗡嗡声,一道蓝色的能量束射向最近的触手。
能量束击中触手,发出刺耳的爆炸声,触手瞬间被气化。但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将他们包围在中间。伊莱亚斯虽然害怕,但还是举起左轮手枪,
瞄准一个靠近的触手扣动扳机。子弹击中触手,却只是弹开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普通武器对它们无效!"雅典娜喊道,同时不断发射能量束,
"它们的外壳是由超合金构成的!"伊莱亚斯感到一阵绝望。如果连枪都无效,
他们要如何对抗这些怪物?就在这时,雅典娜突然转身,一把抓住伊莱亚斯的手臂。
"跟我来!"她喊道,同时向旁边一栋相对完整的建筑冲去。伊莱亚斯紧紧跟在她身后,
躲避着不断袭来的触手。他们冲进建筑内部,雅典娜立刻启动了某种力场,将入口封锁。
外面传来触手撞击力场的声音,让整个建筑都在摇晃。"这只能坚持几分钟,
"雅典娜喘着气说,"我们需要找到另一条出路。"伊莱亚斯环顾四周,
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图书馆的残骸中。书架倒塌在地上,书籍散落得到处都是,
许多已经被病毒侵蚀得只剩下碎片。但在房间的一角,他注意到一个通风管道的入口。
"那里!"他指着通风管道说,"我们可以从那里走。"雅典娜立刻跑过去,
检查了一下通风管道。"足够宽,"她说,"但我们需要先处理掉外面的集群。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型装置,按下上面的按钮,然后扔出窗外。
装置落地后发出一阵刺耳的高频噪音,外面的撞击声立刻停止了。"这是病毒干扰器,
"雅典娜解释道,"它会暂时干扰病毒的集体意识,让它们失去目标。
我们有大约十分钟的时间离开这里。"他们迅速爬进通风管道,雅典娜在前面带路。
管道内漆黑一片,但雅典娜的头盔能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前方的道路。
他们在狭窄的管道中爬行,周围是灰尘和蛛网。爬了大约十分钟,雅典娜停下脚步。
"我们快到出口了,"她说,"外面是城市的边缘,病毒浓度较低。"她推开通风口的格栅,
外面是一片开阔的平原。红色的尘埃覆盖了大地,
远处的落基山脉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若隐若现。"时间信使基地就在那座山脉下面,
"雅典娜指着山脉说,"我们需要穿过这片平原,然后进入山脉中的一个秘密入口。
"伊莱亚斯爬出通风管道,伸展着酸痛的身体。他看向身后的城市废墟,
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这个他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亡陷阱。
"走吧,"他说,"我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他们继续前进,穿过红色的平原。
伊莱亚斯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快速消耗,但他咬紧牙关坚持着。他知道,
这可能是人类最后的希望了。就在日落时分,他们到达了山脉的入口处。
雅典娜走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前,伸出手按在上面。岩石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隧道。
"欢迎来到时间信使基地,博士,"雅典娜说,"你会在这里见到一些老朋友。
"伊莱亚斯跟着雅典娜走进隧道,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他不知道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但他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隧道内一片漆黑,只有雅典娜头盔发出的微光照明。
他们走了大约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随着距离的拉近,
伊莱亚斯听到了熟悉的机械运转声和隐约的人声。隧道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上面印有"时间信使项目"的标志——一个时钟和DNA双螺旋的结合图案。
雅典娜走到门前,将手掌按在识别面板上。门缓缓滑开,露出一个宽敞明亮的控制室。
控制室里布满了各种显示屏和控制台,许多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数据和图表。
房间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投影装置,投射出地球的三维模型,
上面有许多红色的光点在闪烁。房间里有三个人,听到门开的声音,他们都转过身来。
"伊莱亚斯?"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伊莱亚斯看着说话的人,认出了他。"马库斯?
真的是你?"马库斯·约翰逊是时间信使项目的安全主管,曾经是海军海豹突击队的成员。
他比伊莱亚斯记忆中要苍老一些,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依然锐利如鹰。他快步走上前来,
紧紧握住伊莱亚斯的手。"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马库斯说,声音中充满了激动,
"七年来,我们一直在试图联系你的掩体,但从未收到回应。
""我的通讯系统在大吞噬初期就失效了,"伊莱亚斯解释道,"如果不是雅典娜找到我,
我可能永远也出不来。"这时,另外两个人也走了过来。一个是女性,大约五十岁左右,
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头发盘在脑后,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另一个是年轻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