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那日，父亲铺开五幅画像为我选夫君。世家公子，个个光鲜。母亲盯着其中一幅，
指尖发抖。“诗诗……他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可……是个阉人。” 声音轻得像怕脏了嘴。
画上人一身朱红蟒袍，面如冠玉，眼神却冷得像冰——掌印太监，萧景成。
前世记忆猛地撞进脑子。贺显虚伪的笑脸，李晚晚假惺惺的柔弱。
最后是他们站在我棺材边的剪影。算计，背叛。我扯了扯嘴角，一丝真心都无。
“女儿自有打算。”目光扫过画像，“抽签吧，最‘公平’。”父亲叹气。母亲欲言又止。
红绸托盘端到面前。我伸手，摸到冰冷的木牌。抓起，翻过来——红纸黑字：萧景成。
父母对视，一声沉重的叹息。我一把掀开红绸，声音干脆：“就他。”宫宴当夜，
我成了全场的笑话。丝竹声里，议论像毒虫往耳朵里钻。“……沈大小姐要嫁太监？哈！
”“啧啧，萧掌印再有势，也不是真男人啊！自轻自贱！”“我看是看贺家世子疼表妹，
气不过呗！专挑个‘人尽皆知’的刺激贺家呢！”那些曾甜甜叫我“诗诗姐姐”的贵女，
此刻端着酒杯，眼里全是幸灾乐祸。我握着冰凉的玉杯，指尖发白。前世这场戏，同样难堪。
那时我还傻乎乎地怀着期待。不远处花树下，贺显正温柔地把一朵芍药簪进李晚晚发髻。
她低着头，颈子光洁，羞怯又得意。李晚晚端着酒杯，笑盈盈晃过来。“姐姐，
”嗓音甜得发腻，眼底却淬了冰，“听说姐姐定了萧掌印……妹妹真高兴。
景成大人位高权重……”她凑近，压低声音，假得让人恶心，“只是……姐姐那般傲气，
要伺候个……不齐全的人……不委屈么？”她说着话，身子猛地一歪！
整杯酒“哗啦”泼在我前襟！冰冷酒液瞬间浸透薄纱。“哎呀！”李晚晚捂嘴惊叫，
眼泪说来就来，“姐姐！妹妹手滑了！真对不住……”眼底得意一闪而过。
周围全是压不住的嗤笑。“啧，这料子……上个月燕公子才夸过，是千金难买的水云纱吧？
” 一个尖刻的声音响起。“是么？”我掸了掸湿透的衣襟，眼皮都懒得抬，
“早忘了是谁送的脏东西。”“沈诗诗！”一声暴喝。贺显冲过来护住李晚晚，
嫌恶地瞪着我，“搞‘抽签嫁阉人’这出戏，想让我回头？让我放弃晚晚选你？
”他冷笑：“做梦！”我看着他们。前世这深情嘴脸，骗得我粉身碎骨。心口是冷的，麻的。
“霍公子想多了。” 我迎上他目光，扯出个冰冷的笑，“我沈诗诗，对‘脏’东西，
一向没胃口。”贺显一愣，眼中掠过一丝错愕。“呜……” 李晚晚突然放声大哭，
眼泪像断了线，“贺哥哥……都怪晚晚不好……我知道姐姐恨我……当年在沈家，
我都忍着不说……可我们……我们是真心的啊……” 每个字都在控诉我这个“骄横”嫡女。
“什么？！”贺显眼瞬间红了，暴怒指着我：“沈诗诗！你敢打晚晚？！羞辱她就是羞辱我！
跪下！道歉！”寒意结成冰。前世她轻飘飘几句话，就能让我万劫不复。我一动不动，
声音低沉：“该道歉的人，是她。”李晚晚受惊般猛颤，哭得更凶，
瘫在贺显怀里：“贺哥哥……你看姐姐……她还恨我……”“冥顽不灵！”贺显搂紧她，
像被激怒的狮子，猛地挥臂朝我扫来！带着风声！我疾退一步，后背“砰”地撞上身后长案！
一个锦盒被震落，直坠青石地面。清脆的碎裂声，刺破空气。我血都冻住了！
——那是母亲……留给我最后一点念想……脑子“嗡”地空白。我疯了一样扑跪过去！
双手哆嗦着去拢那些冰冷碎片。白玉碎痕狰狞。“哎呀！”李晚晚假惺惺惊呼，“姐姐！
这怎办啊！都怪我……”她边哭，脚尖却悄悄一踢，把一块稍大的碎片踢进了几步外的雪堆。
雪还在下。碎玉埋进雪里。冰冷刺骨。我毫不犹豫扑进雪里！十指插进冰冷刺骨的厚雪！
狠狠挖刨！雪水浸透锦衣，像无数针扎。指尖被碎玉划破，血涌出来，染红了白雪。
痛得钻心。痛让我清醒。周围全是嗤笑：“哟，沈大小姐也有今天？”“破玉佩配破落户，
刚好！”贺显高大的影子罩下来。他俯视着我，像看乞丐。“闹够没？
”他抓住我血污的手腕，力气极大，“演给谁看？苦肉计换我回头？做梦！”他满脸嫌恶，
“现在跪下给晚晚认错！我赏你个妾位，保你富贵！”我猛地抬头，沾血的碎玉还攥在手里。
目光像淬毒的冰凌：“贺显，你让我恶心透了。”我甩开他的手。
染血的碎玉直指他眉心：“碎玉招血煞！贺显，我咒你血债血偿！身败名裂！
”贺显彻底暴怒，眼中戾气炸开！“贱人！”他暴喝，抡圆手臂，巴掌狠狠扇在我脸上！
“啪！”剧痛伴着轰鸣炸开。嘴里全是血腥。他像丢垃圾一样甩开我：“晦气！”接着，
他搂住李晚晚，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瘫在冰冷雪泥里。脸上火辣辣，比不上心口的灰烬。
雪花飘落，盖不住满身狼狈。前世的恨，像烧红的烙铁。贺显，李晚晚……绝不重蹈覆辙。
隔日家宴。我和李晚晚并肩走向包房。空气粘稠。手还没碰到门，门里放肆的笑声传出来。
一个恶心的声音拔高调子：“贺显兄，真娶沈诗诗那母夜叉？那泼辣劲儿，你压得住？
”另一个谄媚附和：“那是！晚晚姑娘多好，温柔贤惠！才配得上贺家主母！
”我的心沉下去。贺显不耐烦的声音响起：“你们懂屁。” 一阵沉默。
接着是冰刀扎心的话：“沈家江南生意网铺得开。娶了她，贺家门楣更高。”利益。
赤裸裸的利益。和我前世用命换来的认知，一模一样。那声音又假惺惺问：“哎，
可晚晚姑娘……有喜了？孩子顶着‘私生’名头，多可怜……”包房死寂。我血瞬间冰凉。
前世那些捕风捉影的呕吐，竟是真的！贺显再次开口，
带着残忍算计：“孩子……有法子安置。”他顿了顿，口气施舍般恶心，
“实在不行……让沈诗诗做妾好了。”指甲掐进掌心。“反正……”他甚至笑了，
“她一直巴望嫁我。贺家多个伺候的，多条路，挺好。”房里是心照不宣的哄笑。
前世那双温柔眼，那些誓言，全碎成渣，在脑子里搅。原来我的真心，是他眼里最低的筹码。
就在笑声没落时——“啪！”一声脆响耳光，在我身侧炸开！力道狠绝。我猛转头。
李晚晚捂着自己瞬间肿起的半边脸，眼泪说来就来，
：“诗诗姐姐……呜……对不住……我不知……贺哥哥他竟这么打算……”她抽噎得快断气，
“姐姐……我真没想抢你位置……信我……”我看着她的戏。瞬间飙泪，红肿指印，
委屈表情……纯熟。前世就被这面具骗得骨头都不剩。恶心像毒藤缠紧心。
李晚晚嫌药不够猛，竟扬起手，“啪啪啪！”狠狠自扇三个耳光！一次比一次响！
脸肿得像馒头。“姐姐……”她整张脸哭变形了，
“别生晚晚气……都是我的错……不该存在……”她的哭喊高潮——包房门“吱呀”，
猛地拉开！贺显那张带着怒气和疲惫的脸，出现在门口。门外一切，撞进他眼底。
他目光穿过捂脸哭嚎的李晚晚，钉在我身上。眼神淬了毒：“沈诗诗！”他咆哮，“毒妇！
又想害晚晚？！”他几步冲过来，粗暴地把李晚晚揽进怀里护紧！看到她的肿脸，
心疼毫不掩饰：“晚晚别怕！”我看着他们相拥。贺显痛惜愤怒。李晚晚在他怀里瑟缩，
啜泣，偷瞄我时眼底隐秘的得意……荒谬。恶心。我扯扯嘴角，毫不掩饰讥讽。“贺显。
” 我声音异常平静。他以为我会辩解哭诉。“放心，”我目光扫过他和李晚晚，
没一丝温度，“我对你人渣，”我顿了一秒：“对贺家这肮脏门第，”“没半点兴趣。
”说完转身就走。多待一秒都嫌脏。“姐姐！你去哪儿？”李晚晚凄厉喊叫。贺显搂紧她，
恶狠狠冲我背影吼：“让她滚！”低头声音放软，“晚晚你就是太善良！总被她欺负！
她就是见不得我护你！憋着坏水呢！”隔日，贺家祠堂。阴森木门大开，牌位高耸，
烛光幽暗。贺显端坐主位。李晚晚立他身侧，低头擦泪，委屈巴巴。他们竟在祖宗面前，
要我签那妾室文书。下人托着红木盘。上面放着墨迹未干的纸——妾室文书。
贺显目光越过幽暗烛火看我，施舍般冰冷：“沈诗诗，签了。保你富贵，还是贺家人。
”前世被鞭笞、囚禁、毒杀的冰冷画面涌来。他的“恩赐”，恶心。我一步步走过去。
足音在青砖上敲响。众目睽睽下，我伸手，抓住那张纸。“撕拉——嘶啦——”清脆刺耳。
决定我“命运”的纸，在我手里撕成碎片！纸片像白蛾，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满堂死寂。
贺显猛地站起：“你……疯了！”我看着他扭曲的脸：“疯？” 我扯出近乎残忍的笑，
“对，我疯了也不会让你如意。”贺显压下火，剖析我的“内心”：“闹什么？
不是还放不下我？逼我回头？”李晚晚适时上前，拉他手腕，
声音滴水：“贺哥哥……消消气，姐姐……糊涂了……”她转向我，满脸虚伪关怀，“姐姐，
别倔了……知道你难舍贺哥哥……”她使个眼色，“我熬了几夜，
亲手给姐姐缝了嫁衣呢……盼着姐姐回心转意，
和贺哥哥和好啊……”一件大红嫁衣捧到面前。金线盘绣，像血。血色的噩梦淹没视线。
恶心。“料子是好，”我开口，没一点温度，“可惜，被贺家养的看门狗弄脏了。
”在李晚晚惊愕的目光中，我伸手！狠狠抓住！用力一抛！血红的影子划过一道弧线，
“噗”一声砸进祠堂中央的祭祖火盆！火焰“轰”一声蹿起，吞噬着那血红。哔剥作响。
“放肆！”贺显暴吼！他被点燃，冲过来！大手钳住我肩胛骨，死命往下摁！
膝盖狠狠撞上冷硬的青砖！剧痛！另一只手揪住我头发！死命把我的头往地上砸！“砰！
”额头砸在青砖上。冰冷坚硬。发簪散落，头发狼狈铺了一地。他掐着我后颈，
用这羞辱姿态逼我低头。抬头时，嘴角温热粘稠。舌尖抵腮，尝到铁锈味。剧痛烧着神经，
心却异常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带血吐出：“我沈诗诗，宁可嫁猪嫁狗——绝不嫁你！
”贺显眼中最后理智焚毁！教养变野兽！再次扬手朝我狠狠扇来！
掌风几乎割痛我脸时——“够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像冰棱刺破空气，破门而入！
同时——“咻——噗！”一道黑箭如闪电，“铎！”射进贺显扬起的袖袍！箭头割破锦缎！
深扎入肉！血瞬间洇开朱红衣料！“呃啊——！”贺显惨叫捂臂，脸痛得扭曲变形。
满祠堂惊恐望向门口。风雪卷进门。一行人玄黑金纹金吾卫，簇拥一人踏雪而来。
玄黑大氅滚金边，深紫蟒袍，腰悬玉玦，步履沉稳。风雪吹动玄色毛领，
露出玉雕般完美冰冷的脸。眼神如万年寒潭。萧景成。他步入祠堂，靴底无声。
目光扫过狼狈跪地的我，在我血污唇角稍停。随即移开，落在捂臂惨白的贺显身上。
薄唇微启，字字如刀：“沈氏之女，乃本官三书六礼，礼部登记之正室未聘之妻。
”他字字顿挫，冰锥般的目光刺向贺家，“尔等宗祠施暴凌辱，是视朝纲为无物？
还是欺我萧景成身残不便——”他微微停顿，唇角冰冷锋利：“无人？”贺显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