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人管它叫“许愿桥”,传说桥边系上信物许愿,心诚则灵。
可二十多年前,这桥见证的不是愿望成真,而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情事。
翠兰十八岁那年,是镇上最俊俏的姑娘,杏眼桃腮,肤白如玉,长发乌黑,挽成髻别着根木簪,笑起来像春风拂过河面。
她家境贫寒,爹早年被洪水冲走,留下她和娘相依为命。
娘靠给人浆洗衣服养她,双手泡得发白,指缝常裂出血口。
母女俩挤在一间漏风的土屋里,墙角堆着几捆柴,屋顶常滴雨,日子紧巴巴。
翠兰心灵手巧,常坐在桥边做针线活,纤细的手指在布料间飞舞,引得路过的少年频频回头。
她低头缝补,偶尔抬头看一眼河水,眼神清澈,像藏着少女的梦。
那年夏天,一支修路的工程队来了小镇,队长阿强二十二岁,高大黝黑,肩膀宽得像座山,笑声洪亮,干活时总带头扛最重的石料。
他穿一身粗布衣,袖子卷到胳膊肘,汗水顺着额头滴下来,晒得黝黑的脸上却总挂着笑。
工程队驻扎在桥头,翠兰洗衣时常撞见他。
他递给她一壶水,咧嘴说:“妹子,这水清甜,尝尝。”
翠兰低头接过,手指触到他粗糙的手掌,脸红得像河边的晚霞,低声说:“谢了。”
她嗅到他身上混着汗味的土腥气,竟觉得踏实。
一来二去,两人熟了。
阿强喜欢翠兰的温柔,她话虽少,却总能听他说完一天的辛苦,再递上一块擦汗的手帕,眼神柔得像水。
翠兰喜欢阿强的踏实,他干活时汗流浃背,从不抱怨,休息时还帮队友修工具,嘴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沙哑却悠扬。
一天傍晚,暴雨倾盆,河水猛涨,翠兰洗衣时脚一滑,跌进水里,湍急的水流卷着她往下冲。
她挣扎着喊救命,阿强正从桥上经过,二话不说跳下去,抱着她游上岸。
水流湍急,他被石头撞得手臂淤青,却死死护着她。
两人湿漉漉地站在桥边,喘着气对视,阿强的眼神烫得她心跳如鼓。
他拉住她的手,低声说:“翠兰,我喜欢你。”
翠兰咬着唇,轻轻点头,眼里满是羞涩,湿衣服贴着身子,勾勒出少女的曲线。
她低头看他手臂上的伤,轻声道:“疼不疼?”他咧嘴笑:“不疼,有你在就不疼。”
那天夜里,雨停了,月光洒在桥上,空气里飘着泥土的清香。
阿强从怀里掏出一块红手帕,边角绣着朵小花,塞给她:“这是我娘织的,等路修完,我来娶你。”
翠兰攥着手帕,声音细如蚊鸣:“我等你。”
她抬头看他,眼里映着月光,像许下了一生的诺言。
风吹过,桥边的柳树沙沙作响,像在见证这一刻。
第二章:离别前的甜蜜与阴影工程还有两个月,翠兰和阿强的感情像春天的野草,疯长得挡不住。
白天,阿强忙着修路,翠兰就提着竹篮给他送饭,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糙米饭团和一小碟咸菜,外加一根煮得软烂的玉米。
她怕他吃不饱,特意多放了点米。
阿强狼吞虎咽,吃完抹抹嘴,笑着说:“翠兰,你这饭比我娘做的还香。”
翠兰低头笑,脸颊泛红:“瞎说。”
她看着他吃得香,心里像灌了蜜。
晚上,阿强干完活,常溜到桥边找她,两人并肩坐在桥栏上,看星星映在河里,聊着未来的日子。
阿强说,他老家在川北山里,山上有片野花坡,等娶了她,要带她去看漫山遍野的花,还要盖间小屋,屋前种上她喜欢的栀子花,屋后养几只鸡鸭,过简单日子。
翠兰听着,偷偷憧憬着穿上红嫁衣的样子,手指摩挲着手帕,低声说:“那你可得快点回来,别让我等太久。”
阿强搂住她的肩,郑重道:“半年,最多半年,我一定回来。”
他顿了顿,又说:“我娘身子骨不好,我得给她养老送终,到时候咱一家人团团圆圆。”
翠兰点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汗湿的衣裳,竟觉得安心。
可甜蜜里藏着阴影。
工程队里有个叫二狗的汉子,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眼珠子贼溜溜转,总盯着翠兰看。
一次翠兰送饭,二狗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阿强,这妹子俊啊,咋不介绍给我?”阿强瞪他一眼:“滚一边去,她是我的人。”
二狗撇撇嘴,走开了,可翠兰总觉得他眼神不对,像藏着坏水。
她跟阿强提过,他拍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
可没几天,噩耗来了。
工程快完工时,二狗带来口信:阿强的母亲病逝,死前拉着邻居的手,让他回家看看。
阿强当晚找到翠兰,眼睛红肿,声音哽咽:“翠兰,我得回去,最多半年,我一定回来娶你。”
翠兰泪水扑簌簌掉下来,抱着他不放:“你说话算话。”
阿强点头,把她抱得更紧,泪水滴在她发间。
临走前一晚,他在桥边抱着她,泪水混着汗水滑下来:“别哭,我会回来。”
翠兰从他怀里挣出来,把红手帕系在桥栏上,哽咽道:“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就能看见。”
月光下,手帕鲜红如血,像他们的誓言。
阿强点点头,转身消失在夜色里,背影被雨雾吞没,脚步踉跄,像舍不得回头。
翠兰看着他的身影,低声呢喃:“一定要回来啊。”
第三章:漫长的等待与流言半年转眼过去,阿强没回来。
翠兰每天黄昏都去桥边,摸着手帕,望向来路,风吹过,手帕微微晃动,像在回应她的期待。
连只鸟飞过都让她心跳加速,跑过去看,却总是空欢喜。
她娘看不下去了,劝她:“丫头,别傻等了,外乡人靠不住,甜言蜜语哄你罢了。”
翠兰摇摇头:“他说过会回来,我信他。”
她坐在桥边,针线活停了,手指攥着手帕,眼神倔强。
一年后,邮差送来一封信,阿强的字迹歪歪扭扭,像用尽了力气:“翠兰,我爹欠了赌债,债主逼得紧,我得留下还钱。
娶你的事,得再等等。”
信纸泛黄,边角被揉得起了毛边,像他写时犹豫了许久。
翠兰攥着信哭了一宿,泪水洇湿了纸,滴在炕上。
她娘气得摔了碗:“这男人没良心!你还守着啥?他早忘了你!”翠兰不吭声,第二天又去桥边,手帕褪了色,红得发暗,她却舍不得取下。
她心想:再等等,他会来的。
两年过去,翠兰二十一岁,模样依旧俊俏,可眼里多了抹忧愁。
镇上开始传闲话,说她痴情得傻,等了个没影的人。
二狗回了镇上,逢人就说:“阿强那小子,早就跑了,翠兰还傻乎乎等着,脑子坏了!”这话传到翠兰耳朵里,她气得发抖,却只咬着唇不吭声。
她娘气不过,拉着她去找二狗理论,二狗嬉皮笑脸:“我瞎说的,翠兰妹子别生气。”
翠兰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走了,心里却像扎了根刺。
第三年,翠兰二十二岁,阿强还是没音讯。
桥边的手帕被风吹得破了边,她用针线补了又补,像在缝补自己的心。
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忘了她?可每次想取下手帕,手都抖得停不下来。
她喃喃自语:“阿强,你要是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夜里,她常梦见阿强站在桥边,笑着朝她走来,可一伸手,人就没了,醒来枕头湿了一片。
第四章:逼婚与内心的撕裂这年冬,娘病得起不了床,咳嗽声撕心裂肺,家里断了炊。
粮店老板老王托媒婆来说亲。
老王四十多岁,左腿瘸了,年轻时被马车压过,走路一瘸一拐,拄着根枣木拐杖。
他为人老实,开了镇上唯一的粮店,家底殷实,父母早逝,家里只有个老宅和几亩薄田。
镇里人提起他都说“厚道”,可也有人背后笑他:“瘸子配不上翠兰。”
媒婆笑眯眯地说:“翠兰,老王看上你好几年了,他不嫌你等过人,只要你点头,日子准舒坦。”
娘拉着翠兰的手,哭道:“丫头,老王能给你安稳日子,别犟了!我死了也闭不上眼啊!”翠兰低头不语,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她想起阿强的笑,想起桥边的誓言,可娘的咳嗽声像锥子刺进她心。
她咬牙道:“让我想想。”
她娘叹气:“你再想想,我怕是等不下了。”
夜里,她跑到桥边,蹲下身摸着手帕,眼泪砸在石板上:“阿强,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真等不下去了。”
风吹过,手帕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