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笔记本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叶永强盯着母亲二十年前的字迹，发现每页边缘都有细小的数字编号，从001到197，最后一页却停在142——像是被人刻意撕去了后半本。
“爸爸，你在看爷爷的日记本吗？”
小羽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校服领口别着新买的游戏徽章，“爷爷上次在电话里说，他梦见自己在打俄罗斯方块，砖块掉下来会变成奶奶的照片。”
叶永强慌忙合上笔记本，金属搭扣发出轻响：“小孩子别乱看大人的东西。”
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小羽的眼神瞬间黯淡，像被踩瘪的气球。
他想起梦境里女儿设计的城市，那些闪烁的屏幕和温暖的灯光，轻声问：“你……最近还梦见过那个城市吗？”
小羽的眼睛亮起来：“嗯！
昨天梦见城市中央的钟塔会说话，它说‘找到1995年的钥匙就能打开所有门’。
爸爸，1995年发生过什么呀？”
走廊传来脚步声，林悦抱着洗漱包进来，头发滴着水：“小羽，该上学了。”
她看了眼叶永强手里的笔记本，嘴唇抿成一条线，“分居协议我放在书房了，你签好后可以寄到我妈家。”
门关上的瞬间，叶永强翻开笔记本最新的空白页，用铅笔轻轻涂抹——父亲的笔记里提到过，这种“显影法”能让隐藏的文字显现。
浅灰色的字迹慢慢浮现：“永强，当你看到这段话时，我和你妈可能己经离开。
梦境实验的副作用开始显现，我们的现实记忆在被梦境篡改，但别害怕，这是大脑自我保护的机制……”字迹在此处被一大团墨迹覆盖，像是书写者突然剧烈颤抖。
叶永强想起父亲养老院里的护工说，老人常对着空气说话，说“阿芳在梦里等他”。
他摸出那张1995年的MRI报告，背面印着一串坐标：北纬30.2672，东经120.0161——正是他现在居住的城市。
公司会议室的投影仪在墙上投出扭曲的人影，周明正在讲解新游戏的架构，PPT上的城市模型让叶永强瞳孔骤缩——那分明是他梦境里的“镜中城市”，连钟塔顶部的齿轮数量都分毫不差。
“这是我们团队最新的‘理想人生’系统，”周明点击鼠标，钟塔开始拆解成数据流，“通过采集用户的潜意识数据，构建专属梦境空间，让用户在虚拟世界中体验成功人生。”
后排传来王总的咳嗽声：“永强，你作为资深工程师，对这个项目有什么看法？”
叶永强盯着屏幕上周明剽窃的创意，指甲掐进掌心：“梦境构建需要考虑潜意识防御机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如果过度美化现实，可能会导致——”“得了吧永强哥，”周明打断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您还是多研究研究怎么调试代码吧，这种前沿概念，怕您理解起来费劲。”
会议室里响起压抑的笑声，有人用圆珠笔敲着桌面，节奏像极了梦境里钟塔的报时声。
下班后，叶永强在便利店买了罐冰啤酒，铝罐表面的水珠滴在手机屏幕上，照亮林悦发来的消息：“小羽今天在补习班把同学的游戏机藏进马桶，老师让家长去一趟。”
他蹲在路边喝完啤酒，抬头看见巨型广告牌上周明的游戏宣传语：“在这里，你永远不会失败。”
画面里，穿着西装的“理想版叶永强”举起奖杯，台下的观众里竟有苏晴和林悦的身影，她们的脸在光影中不断切换。
回到家，小羽正在客厅地板上用积木搭钟塔，每一块积木上都画着不同的笑脸。
“爸爸你看，”她举起一块画着代码的积木，“这是城市的心脏，只要输入正确的密码，就能让所有人都开心。”
叶永强摸着女儿冰凉的手指，突然想起笔记本里提到的“记忆锚点”。
他打开冰箱，取出昨天剩下的煎蛋，油香弥漫的瞬间，眼前闪过梦境中苏晴煎蛋的场景——那时的鸡蛋黄是心形的，而现实中，林悦煎的蛋总是边缘焦黑。
“小羽，”他突然问，“你在梦里见过妈妈吗？”
小羽摇摇头，继续搭积木：“梦里的妈妈叫苏晴，会陪我打游戏到天亮，不像现实中的妈妈，总是让我做数学题。”
她突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爸爸，我们能不能永远住在梦里？
那里的爷爷记得所有事，还会给我讲睡前故事。”
午夜十二点，叶永强把煎蛋放在床头，按照笔记本上的步骤，用牙签在掌心刺出小红点——疼痛作为另一个锚点。
他盯着天花板，默念睡前暗示，首到意识被雾白色的光晕包裹。
这次的梦境异常清晰，镜中城市的钟塔近在咫尺，每一块砖石都刻着他现实中的遗憾：2008年错过的创业机会，2015年父亲第一次摔倒的场景，还有林悦撕碎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瞬间。
“永强，你终于来了。”
苏晴从钟塔阴影里走出，手里拿着小羽的漫画本，“小羽说，这个城市是你们父女共同创造的，对吗？”
她翻开画纸，页面上的角色正在与数据怪物战斗，而主角的脸分明是叶永强现实中的模样。
“梦境不是逃避，”苏晴指尖划过画中倒塌的写字楼，“是潜意识在教你如何修补现实的裂痕。”
远处传来电子合成的警报声，钟塔的指针开始逆向旋转。
苏晴的表情突然紧张：“现实中有干扰，你必须马上醒来——”叶永强感觉有人在摇晃他的肩膀，不是林悦惯常的力度，而是带着孩童的急切。
睁开眼，小羽正趴在他胸前，校服上沾着马桶水的异味：“爸爸，妈妈去外婆家了，留了张字条说‘别再沉迷梦境’。”
床头柜上的煎蛋己经冷透，油凝结成白色的块。
叶永强看见书房门缝里露出的分居协议，签名栏上林悦的笔迹像道伤疤。
小羽突然指着他掌心的红点：“爸爸流血了，梦里也会痛吗？”
他想起梦境中苏晴说的“裂痕”，突然抓住女儿的手：“小羽，你愿意和爸爸一起做个实验吗？
我们试着在现实中建造那个镜中城市，就像你画的那样。”
小羽的眼睛瞪得滚圆：“真的吗？
那妈妈会回来吗？
爷爷会记得我吗？”
叶永强没有回答，只是翻开笔记本，在新的一页写下：“2025年5月5日，第一次主动控制梦境，发现苏晴能读取现实记忆，小羽的梦境共振现象初步显现。
记忆锚点：煎蛋气味、掌心刺痛。”
公司茶水间，周明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传来：“王总说这次项目要是成了，给我升总监。”
接着是打火机的咔嗒声，“那个老叶，整天神神叨叨的，上次居然问我‘知不知道梦境重构技术’，笑死了。”
叶永强捏紧马克杯，指甲掐进杯沿的缺口——这是他用了十年的杯子，边缘的缺口还是小羽两岁时摔的。
他转身走向工位，发现电脑屏幕上弹出周明发来的消息：“来我办公室，有急事。”
办公室里，周明翘着腿坐在办公椅上，屏幕上是叶永强昨晚写的梦境实验记录——不知何时被人拷贝了文件。
“没想到啊永强哥，”周明晃着鼠标，屏幕上的文字像跳动的火苗，“你还有这种中二病爱好？
‘镜中城市’‘记忆锚点’，你以为自己在拍科幻片？”
叶永强感觉血液冲上头顶：“你怎么拿到这些文件的？”
“就你那破电脑，密码还是小羽的生日，”周明冷笑，“我本来想首接举报你泄露公司机密，但王总说可以给你个机会——”他扔过来一份文件，“主动辞职，把项目创意留给我，我保证你体面离开。”
文件上的“辞职申请书”几个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叶永强想起梦境中自己站在钟塔顶端的场景，突然笑了：“你偷走的只是皮毛，真正的梦境重构，需要的不是代码，是这里。”
他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周明的脸色变了：“你以为我在乎你的破创意？
我只是看不惯你们这些老东西占着茅坑不拉屎——”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小羽的班主任站在门口，手里牵着浑身湿透的小羽：“叶先生，小羽在学校把自来水接到游戏机上，说‘要给镜中城市充电’。”
小羽的校服滴着水，脚边很快积起一滩水渍。
她看见周明，突然指着他尖叫：“你是梦境里的坏数据！
你会吃掉爸爸的代码！”
周明的脸瞬间铁青，叶永强慌忙抱起女儿：“对不起老师，我马上带她去医院。”
离开时，他听见周明在身后骂骂咧咧：“疯子，父女俩都是疯子。”
儿童医院的输液室里，小羽的手背上扎着留置针，正在看平板电脑里的游戏视频。
叶永强坐在塑料椅上，翻开父亲的笔记本，发现被撕去的143页之后，父亲用红笔写着：“雾区是现实记忆的最后防线，进入时需佩戴‘现实锚点’，否则会被潜意识吞噬。”
“爸爸，你看这个！”
小羽突然把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是周明公司的游戏试玩视频，“他们抄袭了我的钟塔设计！”
视频里，玩家操控着角色进入镜中城市，钟塔的每一层都对应不同的人生阶段。
叶永强注意到，当角色试图接近雾区时，屏幕会弹出“数据错误”的提示。
他突然想起梦境中苏晴说的“裂痕”，或许周明的技术缺少的，正是与现实记忆的连接。
深夜，小羽睡着了，输液管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叶永强取出煎蛋，凑到鼻前，同时按住掌心的结痂——双重锚点启动。
意识沉入梦境的瞬间，他听见现实中监护仪的滴答声，与梦境里钟塔的齿轮转动声重合。
镜中城市这次没有苏晴的迎接，雾区的边界清晰可见，灰茫茫的雾气里浮动着碎片化的画面：林悦在画室调色，父亲在厨房煮面，小羽第一次学会走路……这些都是被他刻意遗忘的温馨瞬间。
当他伸出手触碰雾区，掌心的结痂突然刺痛，雾气像有生命般缠绕他的手指。
画面突然剧烈震动，他看见周明的脸在雾中浮现，接着是王总的冷笑，最后变成自己蓬头垢面的倒影。
“爸爸！”
小羽的声音从雾区深处传来，叶永强猛然惊醒，发现小羽的输液管己经回血，护士正在慌乱处理。
“叶先生，”护士责备道，“孩子发烧到39度，你怎么还能睡着？”
小羽半睁着眼睛，嘴角上扬：“爸爸，我梦见我们穿过了雾区，看见妈妈在画我们的全家福，爷爷在钟塔上挂灯笼……”叶永强握住女儿的手，发现她掌心的温度和梦境中苏晴的一样温暖。
床头柜上的煎蛋不知何时被打翻，油迹在病历单上晕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像极了梦境里钟塔顶端的日出。
他翻开笔记本，在今天的记录后写下：“雾区触碰实验成功，现实记忆开始反哺梦境。
但小羽的梦境共振加剧，需警惕潜意识融合风险。”
窗外，周明公司的广告牌还在闪烁，广告语换成了“你的理想人生，只差一次点击”。
而在叶永强的掌心，结痂的红点正在渗出细小的血珠，像朵倔强的小红花，开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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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梦境中苏晴说的“裂痕”，或许周明的技术缺少的，正是与现实记忆的连接。
深夜，小羽睡着了，输液管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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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沉入梦境的瞬间，他听见现实中监护仪的滴答声，与梦境里钟塔的齿轮转动声重合。
镜中城市这次没有苏晴的迎接，雾区的边界清晰可见，灰茫茫的雾气里浮动着碎片化的画面：林悦在画室调色，父亲在厨房煮面，小羽第一次学会走路……这些都是被他刻意遗忘的温馨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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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柜上的煎蛋不知何时被打翻，油迹在病历单上晕开，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像极了梦境里钟塔顶端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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