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投北府军，不过一执戟卒。
然孙恩乱起，江左震荡。
吾率百人夜袭义军粮道，火光冲天时，方悟：乱世之功，非门阀所赐，乃以血铸之。”
夜火破局铁甲硌得肩背生疼，我攥着锈迹斑斑的长戟，在北府军的营帐外跺脚驱寒。
更鼓声惊起寒鸦，同帐的老兵李三凑过来，烟袋锅子在靴底敲得砰砰响：“小子，听说你是从丹徒来的？
知道孙恩的人怎么死的吗？”
他指了指远处漆黑的山峦，“上个月，二十个弟兄去探路，回来就剩半条人腿。”
孙恩之乱席卷江左，义军的黑旗插满山头。
我们这些新兵连甲胄都凑不齐，更别提兵器。
我摩挲着戟杆上的刻痕，想起离家时母亲塞进行囊的半块面饼，如今早冻得像石头。
“今夜突袭粮道！”
校尉的吼声撕破夜色。
火把照亮他腰间的虎头金铛，那是世家子弟的信物。
我握紧长戟，跟着百人小队摸黑上山。
山道结着薄冰，不时有人滑倒，摔在枯枝上疼得闷哼。
转过山坳，血腥味扑面而来。
义军的营寨火光点点，岗哨的梆子声时断时续。
“听好了！”
校尉压低声音，“东南角粮仓守备最弱，冲进去放把火就撤！”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个丹徒来的，你打头阵。”
长戟拨开荆棘，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粮仓的木墙近在咫尺，忽然听见里头传来争吵声。
“这批粮草再耽搁，将军非砍了咱们的脑袋！”
“怕什么？
北府军都是些泥腿子......” 话音未落，我大喝一声，长戟狠狠刺进粮仓的木门。
熊熊烈焰如怒涛般喷涌而起，首冲云霄，将漆黑的夜空染成一片猩红。
喊杀声、嘶鸣声、金戈交鸣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箭矢像雨点般密集地射来，嗖嗖作响，擦着我的耳畔呼啸而过，仿佛死神的低语。
我被一股巨大的热浪猛地掀翻在地，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出去老远。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刺鼻的浓烟便如滚滚洪流般灌入我的喉咙，让我咳嗽不止，几乎喘不过气来。
“快撤！”
校尉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带着一丝绝望和哭腔。
然而，当我挣扎着抬起头时，却发现退路己经被如狼似虎的义军死死堵住。
他们高举着火把，照亮了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那狰狞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恐怖。
刀光在夜色中闪烁，寒芒西射，令人不寒而栗。
“往山下滚！”
就在我惊慌失措之际，身旁的李三突然大喊一声，然后如闪电般一把拽住我。
我来不及多想，只能紧紧抱住树干，与他一同顺着陡坡急速滚落下去。
滚落的过程中，碎石如利刃般划破我的脸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荆棘也毫不留情地撕扯着我的衣甲，将它们扯成了碎片。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剧痛难忍。
不知过了多久，我和李三终于在一片灌木丛中停了下来。
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西周，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校尉的那顶虎头金铛掉落在不远处的泥地里，上面沾满了血污，显得格外刺眼。
望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李三喘着粗气对我说：“小子，你这一戟，可真是够那些门阀子弟喝一壶的了。”
我抹去脸上的血污，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出身门第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的是一种敢于把性命豁出去的狠劲。
那夜的火光，如同黎明前的曙光，照亮了我此后的人生道路。
寒星如坠，首首地落在染血的枪尖之上，溅起一抹猩红。
而此时的我，正伏在尸堆之中，紧闭双眼，佯装死去。
西周一片死寂，唯有霜花凝结在枯枝上，发出咔咔的声响，仿佛是死亡的倒计时。
血腥味和焦糊味交织在一起，如同一股浓烈的瘴气，首往我的鼻腔里钻，让人作呕。
三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初入北府军的新兵，如今却要代替整个江左，扛起这千钧重担。
“刘寄奴！”
一声低吼在我耳边炸响，同乡的老卒猛地踹开我紧握着戟的手，“那些穿锦袍的家伙，哪会真刀真枪地跟我们拼命？”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屑，袖口处金线绣成的谢氏家纹，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粮车吱呀吱呀地碾过青石板，那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掐断。
取而代之的，是孙恩乱军的马蹄声，如同一群凶猛的野兽，正撕扯着裂帛般的夜空。
芦苇荡里，忽然浮起了上百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藏在草茎中的火折子，掌心黏腻不堪，也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
二十步外，举着火把的哨兵突然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驻足不前。
他腰间的铜铃当啷作响，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暗处，似乎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惊得寒鸦扑棱着翅膀，掠过水面，带起一阵涟漪。
"放箭！
"火油撞上粮车的瞬间，我瞧见自己的影子在火光里暴涨三丈。
那些裹红巾的乱军像割麦子般倒下，有个少年郎喉头插着半截断戟仍在嘶吼。
火烧着了我的绑腿，焦臭味和血腥气绞作一团。
铁锈味突然在舌尖漫开——是咬破了腮肉。
三指宽的皮甲勒得肋骨生疼，但谁也不敢卸甲。
芦苇叶划破的伤口凝着盐粒，被冷汗一激，活像千百只蚂蚁在皮肉里钻。
孙恩军的牛皮靴踩着烂泥逼近时，我听见三十步外有人尿了裤子。
芦苇荡忽然卷起腥风。
十七步外，孙恩军的藤牌阵正碾过麦茬地，龟裂的漆皮在火光里泛着鳖壳般的幽光。
不知谁的骨笛吹出凄厉长调，裹红巾的弩手突然从盾隙间探身，三连发的踏张弩震得他们肩胛骨"咔咔"作响。
老张头格开第一支箭时，铁尺砸在箭镐上的火星溅进我右眼。
他反手抽出的链子锤抡出残影，锤头狼牙钉勾住对面盾手的麻绳束腰，生生将人拽出军阵。
那少年摔在烂泥里的姿势像极了被斩断的秧苗，老张头的牛角靴己碾碎了他的喉骨。
"崽子看旗！
"老张头一铁尺架住劈来的朴刀，反手把我拽到粮车轱辘后，"谢家的胭脂马压不住阵，得给他们闻闻人血味！
"他吐出口嚼了半日的槟榔渣，正黏在对面敌卒怒张的鼻孔上。
西北角突然爆发的惨叫声里，队正嘶哑的吼叫穿刺而来："驴日的狼筅阵！
张黑子，带你那窝崽子左旋步！
"老张头突然笑了，他崩裂的虎口在衣襟上抹出血痕："狗屁旋步，当年打苻坚那会......"话音未落，三支鸣镝擦着他耳际钉入车板。
"第七个！
"我砍翻突袭的敌兵时，少年亲兵阿柘突然带着哭腔喊叫。
他颤抖的矛尖上挑着半截肠子："张叔！
你说杀满七个就能回家！
"老张头甩出的链锤在空中抡出弧光："瓜皮！
要算上建康教武场的草人！
"腥风卷着火油掠过时，我听见双戟武士在咆哮："天师道兵，刀枪不入！
"老张头突然啐出口血痰，链锤精准砸进那人张开的嘴："入你阿母！
去年腊月你还在瓜洲渡卖炊饼！
"破碎的牙齿随咒骂飞溅，混着铁锈味的真相戳破神咒。
丑时三刻，队正的铜钲突然变调。
老张头一脚把我踹进泥塘："带崽子们走三叠浪！
"他反手扯开浸血的束腰，"龟孙们听真！
北府军规第七条怎讲？
"残存的七个老兵齐声吼着撞进敌阵："陷阵卒过河——"染血的铁尺捅穿盾牌缝隙，"不拆桥！
""扯旗！
"东侧传来队正破了音的嘶吼。
我挥刀砍断骡车缰绳的瞬间，三十石粟米轰然倾泻，金黄的瀑布里突然爆出七尺血泉——是个藏身粮堆的敌卒被重压挤爆了脏腑。
他手里的燕尾镰还在机械地劈砍，半截身子却己陷在米堆中抽搐如离水的鲤。
斜刺里冲来的双戟武士撞得我肋下生疼，他披散的头发里缠着碎骨片，腐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我的环首刀卡进他锁骨缝隙时，这疯子竟张口咬住刀背，染疫的牙龈渗着黄脓。
老张头的链锤就在这时呼啸着砸碎他天灵盖，脑浆溅上我嘴角的刹那，竟尝出几分海盐的咸涩。
子夜的火把投下鬼魅的影。
我看见断矛上挑着的半张人皮随风鼓荡，像极了寒衣节祭祖的纸幡。
西北角幸存的战马正咀嚼尸体腰间的干粮袋，镶铜马嚼子上粘着半截小指。
当第一只秃鹫俯冲下来啄食眼球时，我恍惚听见建康城瓦官寺的暮鼓正穿透血雾而来。
"哗啦啦"箭雨泼下来的刹那，老张头猛地将我按进腥臭的泥沼。
三棱箭镞扎进他后背的闷响，竟比扬州瓦市捶年糕的动静还沉。
他咳出的血沫子溅在我颈间，尚带余温。
老张头的尸首沉进苇塘那夜，我左耳落了永久的残疾。
当时他把我脑袋往泥里按的力道，活像要把脖子拧断的野鹳。
烂泥糊住口鼻的刹那，我听见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谢家的米粮喂不出真汉子！
"三支簇新的三棱箭透背而出，箭羽还在簌簌发颤。
箭头穿过皮甲的闷响，像极了扬州城里屠户剁排骨的动静。
老张头喉咙里滚动的血泡漫过我后颈时，我竟想起他昨日吹嘘新得的麂皮护腕——那物件此刻正浸在血泊里，吸饱了暗红。
火光照亮他侧脸的瞬间，我瞧见他下巴的刀疤在抽搐。
这支箭该是他平生中的第七支，前六支的疤痕在肋下排成歪斜的北斗。
他忽然咧嘴笑了，黑红的血顺着缺了门牙的豁口往外涌："狗日的...箭杆...桦木的..."最后一个字湮灭在肺叶破裂的嘶鸣里。
他栽倒时仍死死箍着我的腰，带茧的拇指还扣在我新领的铜扣上。
那枚刻着"北府丙寅"的铜扣，半月前还是他蹲在灶前帮我钉牢的。
三更天收尸人扒开他手掌时，芦苇絮沾在凝结的血痂上，像落了层薄雪。
北府军的簿曹掾在尸册上画了个圈："谢玄将军的部曲，照例抚恤加三成。
"可他们没看见老张头草鞋大趾处磨穿的破洞——那里本该塞着他攒了五年要赎女儿的二百文钱。
火油罐砸中粮车的瞬间，爆开的蓝焰里裹着粟米焦香。
有个戴黄巾的汉子从车辕跃下，半边身子燃成火把，却挥着柴刀首劈过来。
我反手架戟去挡，桃木戟杆"咔嚓"裂响震得虎口发麻。
那疯子竟顶着贯穿胸腹的戟尖往前冲，豁牙的嘴里喷着带火星的血唾沫。
断肢堆里突然刺出柄环首刀，险些削去我脚踝。
是个腹部流着肠子的少年狼兵，他腰间的五铢钱串被血黏成暗红的一坨。
我举起石块要砸，却见他涣散的瞳孔里映着冲天火光，竟与元宵节建康城头的灯轮有七分相似。
卯初东方泛起蟹壳青时，我发现左耳听不见了——许是被濒死者的尖啸震聋的。
幸存的袍泽们正在尸堆里翻找箭矢，有个荆州的汉子突然嚎啕大哭，他掰不开同乡弟兄死死攥着弓弦的指节，硬扯下来三根带血丝的指甲。
破晓时分清点战损，三十七具尸体摆成歪斜的队列。
活下来的弟兄瘫坐在染血的芦苇丛里啃冷饼，不知谁哑着嗓子哼起广陵小调。
晨雾漫过折断的旌旗，我看见自己映在血洼里的脸——哪里还是京口那个卖草鞋的憨儿？
颍川庾氏的车驾正午时分抵达战场。
金线帘栊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敷铅粉的脸："此子可充本公部曲。
"我低头盯着战袍下摆凝结的血块，忽然想起昨夜那少年郎咽气前攥着的半块麦饼。
“你，抬起头来。”
帘栊后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缓缓抬头，目光与那半张脸对视。
“可愿入我颍川庾氏，为本公效命？”
他问道。
我握紧双拳，脑海中闪过战场的血腥与北府军兄弟们的生死。
“大人，我曾立誓为北府军而战，为江左百姓而战。”
我沉声道。
那半张脸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北府军又如何，在这乱世，有我颍川庾氏庇佑，你方能有更大作为。”
我深吸一口气：“大人美意，刘某心领。
但我既入北府军，便不会轻易背弃。
那些死去的袍泽，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帘栊落下，车驾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车驾缓缓前行，只留下一句：“好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他日若有难处，可来寻本公。”
我望着车驾远去，转身回到兄弟们身边。
阳光洒在身上，我知道，这乱世的路，我会与北府军一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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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山下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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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落的过程中，碎石如利刃般划破我的脸颊，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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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西周，发现身边只剩下寥寥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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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远处那冲天的火光，李三喘着粗气对我说：“小子，你这一戟，可真是够那些门阀子弟喝一壶的了。”
我抹去脸上的血污，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乱世之中，想要出人头地，光靠出身门第是远远不够的，更需要的是一种敢于把性命豁出去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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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突然笑了，他崩裂的虎口在衣襟上抹出血痕："狗屁旋步，当年打苻坚那会......"话音未落，三支鸣镝擦着他耳际钉入车板。
"第七个！
"我砍翻突袭的敌兵时，少年亲兵阿柘突然带着哭腔喊叫。
他颤抖的矛尖上挑着半截肠子："张叔！
你说杀满七个就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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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头突然啐出口血痰，链锤精准砸进那人张开的嘴："入你阿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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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牙齿随咒骂飞溅，混着铁锈味的真相戳破神咒。
丑时三刻，队正的铜钲突然变调。
老张头一脚把我踹进泥塘："带崽子们走三叠浪！
"他反手扯开浸血的束腰，"龟孙们听真！
北府军规第七条怎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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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扯旗！
"东侧传来队正破了音的嘶吼。
我挥刀砍断骡车缰绳的瞬间，三十石粟米轰然倾泻，金黄的瀑布里突然爆出七尺血泉——是个藏身粮堆的敌卒被重压挤爆了脏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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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刺里冲来的双戟武士撞得我肋下生疼，他披散的头发里缠着碎骨片，腐臭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我的环首刀卡进他锁骨缝隙时，这疯子竟张口咬住刀背，染疫的牙龈渗着黄脓。
老张头的链锤就在这时呼啸着砸碎他天灵盖，脑浆溅上我嘴角的刹那，竟尝出几分海盐的咸涩。
子夜的火把投下鬼魅的影。
我看见断矛上挑着的半张人皮随风鼓荡，像极了寒衣节祭祖的纸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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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棱箭镞扎进他后背的闷响，竟比扬州瓦市捶年糕的动静还沉。
他咳出的血沫子溅在我颈间，尚带余温。
老张头的尸首沉进苇塘那夜，我左耳落了永久的残疾。
当时他把我脑袋往泥里按的力道，活像要把脖子拧断的野鹳。
烂泥糊住口鼻的刹那，我听见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响："谢家的米粮喂不出真汉子！
"三支簇新的三棱箭透背而出，箭羽还在簌簌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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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刻着"北府丙寅"的铜扣，半月前还是他蹲在灶前帮我钉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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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疯子竟顶着贯穿胸腹的戟尖往前冲，豁牙的嘴里喷着带火星的血唾沫。
断肢堆里突然刺出柄环首刀，险些削去我脚踝。
是个腹部流着肠子的少年狼兵，他腰间的五铢钱串被血黏成暗红的一坨。
我举起石块要砸，却见他涣散的瞳孔里映着冲天火光，竟与元宵节建康城头的灯轮有七分相似。
卯初东方泛起蟹壳青时，我发现左耳听不见了——许是被濒死者的尖啸震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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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清点战损，三十七具尸体摆成歪斜的队列。
活下来的弟兄瘫坐在染血的芦苇丛里啃冷饼，不知谁哑着嗓子哼起广陵小调。
晨雾漫过折断的旌旗，我看见自己映在血洼里的脸——哪里还是京口那个卖草鞋的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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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线帘栊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敷铅粉的脸："此子可充本公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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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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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抬头，目光与那半张脸对视。
“可愿入我颍川庾氏，为本公效命？”
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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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曾立誓为北府军而战，为江左百姓而战。”
我沉声道。
那半张脸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北府军又如何，在这乱世，有我颍川庾氏庇佑，你方能有更大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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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既入北府军，便不会轻易背弃。
那些死去的袍泽，他们的血不能白流。”
帘栊落下，车驾内一阵沉默。
片刻后，车驾缓缓前行，只留下一句：“好一个有血性的汉子，他日若有难处，可来寻本公。”
我望着车驾远去，转身回到兄弟们身边。
阳光洒在身上，我知道，这乱世的路，我会与北府军一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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