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雨珠砸在琴房玻璃上，像无数只急于逃窜的银鱼。
林砚把最后一个琴键按出杂音时，终于听见走廊尽头的喧闹声消失了。
他抬起手腕，校表显示17:45——美术社的人该去写生了，整栋艺术楼只剩他一人。
指腹在《悲怆奏鸣曲》的谱面上碾出褶皱，他盯着琴盖倒影里自己泛青的眼尾，突然抓起谱架砸向墙壁。
木质谱架撞在瓷砖上发出闷响，五线谱纸如雪片般飘落，其中一张正巧贴在落地窗上，被雨水洇出浅灰的泪痕。
“呼——”他对着掌心呵气，试图暖热冻僵的指尖。
上周给母亲交完住院费后，他把棉服典当了，此刻只能靠吞薄荷糖抵抗生理性颤抖。
喉间泛起尖锐的凉，混着眼泪的咸，他蜷进琴凳下，额头抵着冰凉的踏板。
砰！
这次的响动来自琴房木门。
林砚浑身肌肉骤紧，听见铁锈味的门轴发出吱呀声。
逆光中闯入的身影晃了晃手电筒，光束扫过狼藉的地面，最后落在他缩成一团的白球鞋上。
“哟，这谁啊？”
带着笑意的男声裹着寒气扑来。
林砚抬起眼，看见穿破洞牛仔裤的男生单脚踢上门，后颈的碎发还滴着雨，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
是高二（3）班的许知野，传闻中能用一把美工刀逼退校外混混的“校霸”。
“滚。”
林砚别过脸，声音比琴键更冷。
许知野吹了声口哨，蹲下来与他平视。
手电筒光柱正巧打在林砚泛红的眼角，照出睫毛上未落的泪珠。
他挑眉：“高岭之花也会哭啊？
早听说年级第一是个没爹没妈的——”“闭嘴！”
林砚攥紧的拳头砸在许知野手背上，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
带着雨水气息的体温顺着皮肤爬上来，许知野的拇指碾过他腕骨突起的地方，忽然轻笑：“手这么凉，冻着了？”
不等回答，他松开手，从书包里扯出团灰色织物抛过去。
林砚下意识接住，发现是条洗旧的针织围巾，边缘还沾着几星颜料——大概是给流浪猫涂药时蹭的。
“谢了，不用。”
林砚想扔回去，却在触到围巾内侧时顿住。
那里绣着极小的字母“ZY”，绣线己经磨得发白，像道旧伤疤。
许知野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颤抖的睫毛：“林砚，我今天看见你去医务室领镇静剂了。”
他指尖敲了敲琴盖，“弹这么凶，是怕别人听出你在哭？”
血液轰地冲上耳膜。
林砚猛地推开他，围巾滑落在地。
他踉跄着扶住钢琴，看见许知野弯腰捡起围巾，手指卷着流苏绕圈：“明天还我，这是我妈的遗物。”
雨声突然变大了。
林砚望着许知野转身时晃荡的钥匙串，发现其中一枚是锈迹斑斑的钢琴调音扳手。
晚自习结束时，雨势丝毫未减。
林砚把围巾塞进书包最底层，故意绕开艺术楼侧门——他怕再撞见许知野叼着棒棒糖倚在门柱上的模样，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像能看透他藏在琴谱里的所有狼狈。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雨声更冷。
母亲蜷缩在病床上，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正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发呆。
那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母亲穿着月白连衣裙，旁边站着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怀里抱着架玩具钢琴——和许知野钥匙串上的扳手竟是同款木质纹路。
“小砚，你爸当年调琴时……”母亲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相框玻璃，“总说第17小节要弹出‘雨打玻璃’的质感。”
林砚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谱纸上那行铅笔字，想起许知野耳后的皱菊胎记，喉间的薄荷糖突然变得苦涩。
母亲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插着朵皱菊，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今天许知野递围巾时，睫毛上未落的雨珠。
“睡吧，妈。”
他替母亲掖好被角，目光掠过床头柜抽屉缝隙——那里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落款是“张月”两个字，笔迹与谱纸上的问号弧度惊人地相似。
深夜的雨巷飘着腐烂的桂花味。
林砚摸出围巾裹住脖子，雪松味混着医院的消毒水，竟让他想起许知野掌心的温度。
路过巷口的废品站时，他听见熟悉的口哨声——穿黑色卫衣的身影蹲在纸箱堆里，手电筒光束正照着只瑟瑟发抖的三花流浪猫。
“高岭之花也会逛废品站？”
许知野抬头，鼻尖沾着灰，手里举着支缺了半角的口琴，“帮我照亮，这猫爪子卡在汽水罐里了。”
林砚皱眉，却还是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束下，许知野的手指灵活地扳开铝罐，流浪猫蹭着他手腕呜咽，露出内侧那道扭曲的疤痕——和母亲病历本上“1998年钢琴灼伤”的日期，竟在同一个月。
“给你看个宝贝。”
许知野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枚泛黄的琴键，“我妈留的，她说这是‘通往星星的阶梯’。”
琴键底部刻着细小的“ZY”，和围巾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林砚的心脏狂跳，想起母亲抽屉里的信纸，想起父亲失踪前总哼的那首无名曲——此刻正从许知野的口琴里漏出来，混着雨声，碎成满地月光。
“走了，学霸。”
许知野把猫塞进林砚怀里，自己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雨里，“明天记得给我带薄荷糖，要草莓味的！”
怀里的猫发出呼噜声，爪子勾住林砚校服纽扣。
他低头，看见猫项圈上挂着枚生锈的校徽，年份是“2003”——正是母亲和“张月”合影的那年。
雨越下越大。
林砚摸出那枚薄荷糖，却怎么也咬不碎。
远处许知野的身影己变成模糊的黑点，唯有钥匙串的响声穿透雨幕，像极了父亲旧录像里钢琴调音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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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他对着掌心呵气，试图暖热冻僵的指尖。
上周给母亲交完住院费后，他把棉服典当了，此刻只能靠吞薄荷糖抵抗生理性颤抖。
喉间泛起尖锐的凉，混着眼泪的咸，他蜷进琴凳下，额头抵着冰凉的踏板。
砰！
这次的响动来自琴房木门。
林砚浑身肌肉骤紧，听见铁锈味的门轴发出吱呀声。
逆光中闯入的身影晃了晃手电筒，光束扫过狼藉的地面，最后落在他缩成一团的白球鞋上。
“哟，这谁啊？”
带着笑意的男声裹着寒气扑来。
林砚抬起眼，看见穿破洞牛仔裤的男生单脚踢上门，后颈的碎发还滴着雨，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
是高二（3）班的许知野，传闻中能用一把美工刀逼退校外混混的“校霸”。
“滚。”
林砚别过脸，声音比琴键更冷。
许知野吹了声口哨，蹲下来与他平视。
手电筒光柱正巧打在林砚泛红的眼角，照出睫毛上未落的泪珠。
他挑眉：“高岭之花也会哭啊？
早听说年级第一是个没爹没妈的——”“闭嘴！”
林砚攥紧的拳头砸在许知野手背上，却被对方反手扣住手腕。
带着雨水气息的体温顺着皮肤爬上来，许知野的拇指碾过他腕骨突起的地方，忽然轻笑：“手这么凉，冻着了？”
不等回答，他松开手，从书包里扯出团灰色织物抛过去。
林砚下意识接住，发现是条洗旧的针织围巾，边缘还沾着几星颜料——大概是给流浪猫涂药时蹭的。
“谢了，不用。”
林砚想扔回去，却在触到围巾内侧时顿住。
那里绣着极小的字母“ZY”，绣线己经磨得发白，像道旧伤疤。
许知野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颤抖的睫毛：“林砚，我今天看见你去医务室领镇静剂了。”
他指尖敲了敲琴盖，“弹这么凶，是怕别人听出你在哭？”
血液轰地冲上耳膜。
林砚猛地推开他，围巾滑落在地。
他踉跄着扶住钢琴，看见许知野弯腰捡起围巾，手指卷着流苏绕圈：“明天还我，这是我妈的遗物。”
雨声突然变大了。
林砚望着许知野转身时晃荡的钥匙串，发现其中一枚是锈迹斑斑的钢琴调音扳手。
晚自习结束时，雨势丝毫未减。
林砚把围巾塞进书包最底层，故意绕开艺术楼侧门——他怕再撞见许知野叼着棒棒糖倚在门柱上的模样，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像能看透他藏在琴谱里的所有狼狈。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比雨声更冷。
母亲蜷缩在病床上，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正对着床头柜上的相框发呆。
那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母亲穿着月白连衣裙，旁边站着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怀里抱着架玩具钢琴——和许知野钥匙串上的扳手竟是同款木质纹路。
“小砚，你爸当年调琴时……”母亲忽然开口，指尖划过相框玻璃，“总说第17小节要弹出‘雨打玻璃’的质感。”
林砚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谱纸上那行铅笔字，想起许知野耳后的皱菊胎记，喉间的薄荷糖突然变得苦涩。
母亲床头柜上的搪瓷杯里插着朵皱菊，花瓣上凝着水珠，像极了今天许知野递围巾时，睫毛上未落的雨珠。
“睡吧，妈。”
他替母亲掖好被角，目光掠过床头柜抽屉缝隙——那里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纸，落款是“张月”两个字，笔迹与谱纸上的问号弧度惊人地相似。
深夜的雨巷飘着腐烂的桂花味。
林砚摸出围巾裹住脖子，雪松味混着医院的消毒水，竟让他想起许知野掌心的温度。
路过巷口的废品站时，他听见熟悉的口哨声——穿黑色卫衣的身影蹲在纸箱堆里，手电筒光束正照着只瑟瑟发抖的三花流浪猫。
“高岭之花也会逛废品站？”
许知野抬头，鼻尖沾着灰，手里举着支缺了半角的口琴，“帮我照亮，这猫爪子卡在汽水罐里了。”
林砚皱眉，却还是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光束下，许知野的手指灵活地扳开铝罐，流浪猫蹭着他手腕呜咽，露出内侧那道扭曲的疤痕——和母亲病历本上“1998年钢琴灼伤”的日期，竟在同一个月。
“给你看个宝贝。”
许知野突然从裤兜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躺着枚泛黄的琴键，“我妈留的，她说这是‘通往星星的阶梯’。”
琴键底部刻着细小的“ZY”，和围巾上的刺绣如出一辙。
林砚的心脏狂跳，想起母亲抽屉里的信纸，想起父亲失踪前总哼的那首无名曲——此刻正从许知野的口琴里漏出来，混着雨声，碎成满地月光。
“走了，学霸。”
许知野把猫塞进林砚怀里，自己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冲进雨里，“明天记得给我带薄荷糖，要草莓味的！”
怀里的猫发出呼噜声，爪子勾住林砚校服纽扣。
他低头，看见猫项圈上挂着枚生锈的校徽，年份是“2003”——正是母亲和“张月”合影的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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