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的手指颤抖着触碰照片上那个年轻女孩的脸。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相片上，那个与她有着相同五官的影像清晰得不容否认。
"这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将照片翻到背面。
那里用褪色的蓝墨水写着一个日期：2003年6月17日。
二十年前。
那时她才十五岁。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刺入太阳穴，林语踉跄着扶住床头柜。
一些零碎的画面闪现在脑海中：白色的天花板、刺眼的灯光、手腕上的束缚带......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医生？
早餐己经准备好了。
"是护士李梅的声音。
林语迅速将照片塞进枕头下，"马上来。
"餐厅里，周明远正坐在长桌尽头看报纸。
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银灰色的鬓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睡得好吗，林医生？
"他放下报纸，嘴角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
林语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奇特的银戒指，戒面刻着一个蛇缠绕权杖的图案。
"还行，就是有点认床。
""山里的夜晚确实需要适应。
"周明远啜了一口黑咖啡，"今天我们可以开始讨论徐婉的病例了。
她是我们这里最...特殊的病人。
""昨晚她说记得我。
"林语首视周明远的眼睛，"但我确信从未见过她。
"周明远的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敲击，"解离性身份障碍患者常常会产生这种妄想。
他们会把医生、护士幻想成自己过去生活中的某个人，这是心理防御机制的一种表现。
""她入院前的资料有吗？
""很不幸，徐婉是被警方在山区发现的，没有任何身份证明。
"周明远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夹，"这是她的初步评估和这三周来的观察记录。
"林语翻开文件，第一页贴着徐婉的证件照。
照片中的女孩约二十五六岁，黑发及肩，眼睛大而黑，嘴角微微下垂。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她声称自己有三个不同的人格，"周明远说，"一个叫小雨的七岁女孩，一个叫安娜的法国女人，以及她自称的本体徐婉。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是什么？
"周明远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她描述的一些记忆精确得可怕。
比如，她能详细说出疗养院1958年的一次火灾，而那件事根本没有公开记录。
"林语的后颈一阵发凉，"会不会是有人告诉过她？
""不可能。
那场火灾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相关资料都锁在我的保险柜里。
"周明远突然抓住林语的手腕，"林医生，您相信人类记忆可以被人工植入吗？
"林语猛地抽回手，咖啡杯被打翻，深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开来，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抱歉，"她抽出餐巾擦拭，"您为什么这么问？
"周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因为徐婉声称她的某些记忆不是自己的。
这与您那篇关于记忆植入的论文描述的症状高度吻合。
""那只是理论探讨，"林语感到喉咙发紧，"现实中还没有可靠的技术能精确植入复杂记忆。
""是吗？
"周明远轻声说，眼神突然变得深不可测。
早餐后，周明远带林语参观了疗养院的主要设施。
东翼仍然是禁区，但西翼的普通病区住着十几位症状较轻的患者。
"大多数是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周明远介绍道，"他们在这里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平均三个月就能回归社会。
"走廊尽头有一间上锁的房间，门牌上写着"档案室"。
"这里存放着所有病人的病历，"周明远掏出一把铜钥匙，"包括过去六十年的记录。
松涛疗养院成立于1952年，最初是治疗战后创伤士兵的专科医院。
"林语注视着那把古老的钥匙，"可以看看徐婉的完整病历吗？
""当然，午饭后我带您来查阅。
"周明远看了看手表，"现在我得去参加一个电话会议。
您可以自由活动，熟悉一下环境。
"等周明远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语立刻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从枕头下取出那张照片，仔细研究起来。
照片背景是疗养院的正门，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成两排。
年轻的周明远站在中间，面容严肃。
在他右侧三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少女——毫无疑问是年轻时的徐婉。
而在人群最边缘，一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女孩低着头，只露出半边脸，但那轮廓、那发际线......林语从钱包里取出自己的旧照片对比。
同样的角度，同样的表情。
那就是她。
一阵眩晕袭来，林语扶住墙壁。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
如果照片是真的，那么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缺失。
窗外传来沙沙声。
林语拉开窗帘，看到徐婉站在后院的松树下，仰头望着她的窗户。
阳光下，徐婉的病号服显得格外宽大，她瘦得几乎形销骨立。
她们西目相对。
徐婉缓缓抬起手，指向疗养院的后山，然后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
林语犹豫片刻，决定冒险一试。
她悄悄下楼，从侧门溜出主楼。
后院杂草丛生，一条石板小径蜿蜒通向松林。
徐婉己经不见踪影，但林语注意到地上有几块小石子摆成的箭头，指向树林深处。
松林中的空气潮湿阴冷，脚下是多年积累的松针，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林语跟着石子标记走了约十分钟，来到一小块空地。
空地中央有一口被木板封住的古井，井边石台上刻着模糊的字迹。
徐婉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本破旧的日记本。
"你真的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出奇地清晰，与昨晚判若两人。
"记得什么？
我们见过？
"林语警惕地保持距离。
徐婉苦笑，"不只见过。
我们曾经是室友，在特殊观察区。
"她翻开日记本，递过来一页泛黄的纸，"看看这个。
"纸上是一幅铅笔素描，画着两个女孩并肩坐在床上。
虽然笔触稚嫩，但能认出是年轻的徐婉和林语。
"这不可能......"林语的声音发抖，"我从小到大都在城里生活，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们修改了你的记忆，"徐婉急切地说，"就像修改我的那样。
周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有一套特殊的方法......""什么方法？
"徐婉突然噤声，眼睛瞪大看向林语身后。
林语转身，只见松林间人影晃动。
"快走！
"徐婉将日记本塞进林语手中，"藏好这个，别让任何人知道！
明天午夜，如果你还想知道真相，来东翼的6号房。
"说完，她像鹿一样敏捷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林语刚把日记本塞进外套，周明远就从树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名穿白制服的男护工。
"林医生，"他的声音依然彬彬有礼，但眼神冰冷，"山区很危险，您不该独自乱走。
""我只是散步......""是吗？
"周明远的目光扫过林语沾满松针的鞋子，"您见到徐婉了吗？
她经常逃到这里来，我们找了她一上午。
"林语心跳如鼓，"没有，我没看见任何人。
"周明远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好吧，我们回去吧。
下午我给您看些有趣的资料。
"回到房间，林语锁上门，颤抖着打开那本日记。
前几页是徐婉记录的日常琐事，但从中间开始，内容变得令人不安："2003年6月10日。
今天来了新女孩，叫林语。
14岁，和我同岁。
周医生说她是完美样本。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还以为是在参加夏令营......"林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快速翻到下一页："6月15日。
林语被带去治疗室了。
我听见她在尖叫。
晚上回来时，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周医生说这是第一阶段成功......"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林语眼前闪过几个画面：冰冷的金属台、刺眼的灯光、戴着手套的手拿着针管接近她的脸......她猛地合上日记本，冷汗浸透了后背。
这些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徐婉妄想症产生的幻觉？
如果日记是真的，那么她的人生从十五岁起就是一个谎言。
晚餐时，林语几乎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周明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但什么也没说。
饭后，他邀请林语去档案室查阅资料。
档案室比想象中大得多，一排排金属架子上摆满了按年份分类的文件夹。
周明远从最近的架子上取下一本，"这是徐婉的完整病历。
"林语强迫自己集中精力阅读文件。
根据记录，徐婉确实表现出复杂的解离症状，但有一段特别引起了她的注意："病人坚称自己曾于2003年在此疗养院居住，并指认多名工作人员为当年参与实验的人。
经查证，本院2003年住院记录中并无此人......""看到了吗？
"周明远指着这段文字，"典型的虚假记忆综合症。
她甚至声称您当时也在这里。
"林语的心跳漏了一拍，"真的吗？
她怎么说的？
""说你们是室友，一起接受过某种特殊治疗。
"周明远摇摇头，"可怜的人，她的大脑编造了这些故事来解释自己的痛苦。
""您说这里曾经是治疗战后创伤的医院，"林语转移话题，"后来为什么转型？
"周明远的表情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时代在变，需求也在变。
五六十年代，我们主要研究战争导致的精神障碍。
七十年代后转向普通精神病治疗。
"他走向档案室深处，"这里保存着疗养院的历史资料。
有兴趣看看吗？
"林语跟着他来到一个标有"1950-1960"的区域。
周明远取下一本厚重的相册，"这是建院初期的照片。
"相册里是些泛黄的老照片：穿白大褂的医生们站在主楼前，病房里的士兵在接受治疗，一组人在后山采集植物标本......"这是什么？
"林语指着一张一群人围着某种仪器的照片。
周明远迅速翻过那一页，"早期的电休克治疗设备，现在己经淘汰了。
"但林语己经看到了照片角落里的日期：1958年9月。
正是徐婉提到的那场火灾发生的年份。
回到房间后，林语再次检查了徐婉的日记。
在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段潦草的笔记："他们用声音和药物打开记忆之门，然后放入不属于你的东西。
午夜时分，当松涛最响时，你能听见地下的哭声。
那里不止有井......"林语突然想起徐婉指向后山的手势，以及那口被木板封住的古井。
那里隐藏着什么？
窗外，松涛声越来越大，如同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林语看了看手表——11:30。
距离与徐婉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
她必须做出选择：相信自己的记忆，还是相信一个精神病患者的疯言疯语？
但那张照片和日记本真实存在。
而如果周明远在说谎，那么她正处于极度危险中。
林语深吸一口气，从床头柜抽屉里取出一支钢笔作为防身武器，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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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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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周明远正坐在长桌尽头看报纸。
他今天换了一身深蓝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银灰色的鬓角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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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翻开文件，第一页贴着徐婉的证件照。
照片中的女孩约二十五六岁，黑发及肩，眼睛大而黑，嘴角微微下垂。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她声称自己有三个不同的人格，"周明远说，"一个叫小雨的七岁女孩，一个叫安娜的法国女人，以及她自称的本体徐婉。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是什么？
"周明远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极低："她描述的一些记忆精确得可怕。
比如，她能详细说出疗养院1958年的一次火灾，而那件事根本没有公开记录。
"林语的后颈一阵发凉，"会不会是有人告诉过她？
""不可能。
那场火灾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相关资料都锁在我的保险柜里。
"周明远突然抓住林语的手腕，"林医生，您相信人类记忆可以被人工植入吗？
"林语猛地抽回手，咖啡杯被打翻，深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开来，像一条蜿蜒的小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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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您那篇关于记忆植入的论文描述的症状高度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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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数是抑郁症和焦虑症患者，"周明远介绍道，"他们在这里接受药物和心理治疗，平均三个月就能回归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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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存放着所有病人的病历，"周明远掏出一把铜钥匙，"包括过去六十年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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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注视着那把古老的钥匙，"可以看看徐婉的完整病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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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笔触稚嫩，但能认出是年轻的徐婉和林语。
"这不可能......"林语的声音发抖，"我从小到大都在城里生活，从没来过这种地方。
""他们修改了你的记忆，"徐婉急切地说，"就像修改我的那样。
周医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有一套特殊的方法......""什么方法？
"徐婉突然噤声，眼睛瞪大看向林语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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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像鹿一样敏捷地消失在树林深处。
林语刚把日记本塞进外套，周明远就从树后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名穿白制服的男护工。
"林医生，"他的声音依然彬彬有礼，但眼神冰冷，"山区很危险，您不该独自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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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和我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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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还以为是在参加夏令营......"林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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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她在尖叫。
晚上回来时，她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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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是真实的记忆，还是徐婉妄想症产生的幻觉？
如果日记是真的，那么她的人生从十五岁起就是一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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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异常，但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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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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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语指着一张一群人围着某种仪器的照片。
周明远迅速翻过那一页，"早期的电休克治疗设备，现在己经淘汰了。
"但林语己经看到了照片角落里的日期：1958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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