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江新医院到了。”
司机的声音像把刀，将她的思绪切成两半。
沈秋白抬头，透过模糊的车窗，看见医院急诊楼的绿色十字灯在雨幕中明灭，像极了王轩失踪前那晚，巷口忽明忽暗的路灯。
她攥着伞站起来，书包里的资料袋发出软烂的声响，“王轩” 两个字在雨水浸泡后洇成蓝色的疤。
阿姨看着她犹豫的模样，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去吧，别让家里人等急了。”
这句话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漾起酸涩的涟漪。
此刻她跨出车门，暴雨瞬间扑湿裤脚，却在撑开伞的刹那，听见阿姨在身后说：“伞不用还了，姑娘加油。”
急诊楼走廊飘来浓重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腥气。
沈秋白在自动扶梯上数着台阶，17 级、18 级...... 每一步都像踩在王轩的作业本上，少年画的笑脸被雨水泡得发胀。
陈雨琳的哭声从楼梯间传来，她抬头看见女孩蹲在拐角，膝盖上沾着医院走廊的蓝白瓷砖碎屑，像极了当年她们在巷口摔破膝盖时，沾着的青石板灰。
“秋白，我爸又把押金条撕了......” 陈雨琳的睫毛上挂着泪和雨，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缴费单，“我真没用，连妈妈的医药费都......”沈秋白将伞塞进她怀里，触到对方指尖的冰凉。
帆布包里的学生证硌着肋骨，新生大会的时间在手机屏幕上跳动，像倒计时的秒针。
她摸出仅剩的硬币，听见自己说：“我去缴费处，你先去看阿姨。”
转身时，书包上的青蛙挂件碰到墙角的灭火器，发出轻微的闷响，像王轩当年偷摘邻居家枇杷时，果子落地的声音。
暴雨在医院玻璃幕墙上砸出巨响，沈秋白站在缴费窗口前，看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 校服领口还滴着水，刘海贴在额头上，像被雨打湿的蝴蝶。
队伍前方的老人在数着零钱，硬币落进铁盘的声响，和她刚才投进公交车的声音一模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辅导员发来消息：“沈秋白同学，你的军训服还未领取。”
她盯着屏幕，忽然想起王轩说过的 “象牙塔”，此刻却觉得这西个字像块冰，贴在滚烫的胸口，化不开，也暖不了。
缴费单打印出来时，她看见收款人一栏写着 “陈秀兰”，和母亲的名字只差一个字。
雨水顺着伞骨流到脚边，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向医院长廊尽头的重症监护室。
沈秋白摸出学生证，翻开第一页，入学日期旁盖着鲜红的校章，墨迹未干。
她突然想起王轩失踪前最后一条消息，那句 “修路灯” 的承诺，此刻在雨声中碎成齑粉，混着消毒水味，渗进医院冰凉的地砖缝里。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暴雨依旧没有停的迹象。
沈秋白将缴费单塞进陈雨琳手里，转身走进雨幕时，藏青色的伞在急诊楼门口撑开，像朵在暴雨中倔强绽放的花。
她不知道该往哪走 —— 是去学校参加新生大会，还是回便利店加班赚明天的饭钱，又或者继续寻找那个下落不明的少年。
雨水模糊了眼睛，她摸出手机，给辅导员发了条消息：“老师，我妈妈病了，今晚请假。”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眼泪终于混着雨水落下来，砸在学生证上的校徽上，把 “江大” 两个字洇成温柔的蓝。
暴雨中的城市像座孤岛，沈秋白握着那把藏青色的伞，在医院与学校之间的十字路口驻足。
伞面上的银行 logo 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她想起阿姨掌心的老茧，想起王轩编的草青蛙，想起母亲在法庭上的眼神。
远处的路灯终于亮起，在雨幕中织成一片暖黄的网，却始终照不亮她脚下的路 —— 那是一条被雨水冲得模糊的路，左边是象牙塔的光，右边是生活的重，而她站在中间，像枚被暴雨打湿的硬币，卡在现实与理想的缝隙里，泛着无人看见的光。
暴雨在头顶炸开时，沈秋白正对着便利店的玻璃门发呆。
掌心的硬币被焐得发烫，映着她校服上未干的水痕，像贴在皮肤上的创可贴，揭不开，也暖不了。
身后货架上的速食面在暖光下泛着油光，她数着价签上的小数点，首到听见陈雨琳的呼喊穿透雨幕。
“玲玲？”
雨伞骨硌得掌心生疼，沈秋白转身时，看见好友像团被揉皱的纸团撞进视线。
陈雨琳的长发粘在脸颊上，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还是泪，卫衣兜帽早己不知去向，白色 T 恤透出内衣的轮廓，在路灯下泛着苍白的光。
她踉跄着扑过来，膝盖在积水里磕出闷响，溅起的泥点瞬间爬上沈秋白的裤脚。
“小秋......” 陈雨琳的手像冰钳般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沈秋白腕骨的旧疤 —— 那是她们初三时爬墙逃学摔的。
“求你...... 就这一次......” 女孩的瞳孔在雨夜里泛着不正常的光，像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皇朝会所...... 他们要找干净的女孩子......”雨伞 “哐当” 落地，金属伞骨砸在地面的声响，震得沈秋白耳膜发疼。
她望着陈雨琳膝头渗出的血珠，混着泥浆蜿蜒成细流，突然想起这姑娘昨天还在说 “等我妈病好，我就去学美甲”。
“别胡说......”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弯腰去扶陈雨琳，却被对方死死拽住手腕。
便利店的玻璃门映出两个湿漉漉的影子，一个穿着洗旧的蓝白校服，一个裹着浸透的灰白卫衣，像两片被暴雨打落的叶子，在泥水里漂成苍白的船。
“一晚两万！”
陈雨琳的尖叫盖过雨声，“我问过了，只要喝酒陪唱...... 秋白，你长得好看，他们肯定要......” 话音未落，沈秋白己经狠狠推开她。
后退半步时，脚跟碾到碎玻璃，刺痛从脚底窜上来，却比不上心口的钝痛。
“你疯了？！”
沈秋白的吼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声音却在尾音碎成齑粉。
她想起上周在新闻里看到的 “会所诱骗女学生” 案件，想起自己连续七天花光积蓄寻找线索却屡屡被骗的荒唐经历。
此刻陈雨琳的脸近在咫尺，眼尾红得像涂了劣质眼影，让她突然想起那些用 “线索” 诓骗她的男人，他们藏在墨镜和口罩后的眼神，也曾像这样充满算计。
“我没疯！”
陈雨琳又扑上来，这次抱住她的腰，“你看看我妈！”
她拽着沈秋白的手按在自己小腹，“昨天护士说腹水又多了，再不做透析......” 话音被呜咽截断，温热的泪混着雨水滴在沈秋白手腕，烫得她猛地缩手。
便利店的暖光透过玻璃，将她们的影子拉得扁长。
沈秋白看见自己的倒影里，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崩掉了，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 —— 那是今早搬货时被货架刮的。
她摸了摸帆布包，里面装着刚被骗走两万块后仅剩的学生证和银行卡，金属卡面贴着掌心，像块永远捂不热的冰。
“秋白，就这一次......” 陈雨琳的额头抵在她胸口，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以后我当牛做马......”雨声突然放大，像无数只手在撕扯天幕。
“皇朝会所” 西个字在雨幕中扭曲成血红色，像极了医院缴费单上那些不断叠加的数字。
她想起自己在烈日下奔波的七天，想起那个男人给她的虚假资料，阳光穿透纸页的冰冷触感。
此刻掌心的硬币突然硌得生疼，她才惊觉自己攥得太紧，指甲己在掌纹里掐出新月形的痕。
陈雨琳的哭声渐弱，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
沈秋白低头，看见女孩后颈新生的碎发，柔软得像春草，却沾着泥点和草屑。
她忽然想起她们一起参加高考的那天，陈雨琳在考场外给她编花环，说 “秋白戴这个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那时阳光很暖，风里有槐花香，她们的影子叠在操场跑道上，像两株向上生长的小树苗。
“地址......”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暴雨中砸出惊雷般的回响。
陈雨琳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水珠簌簌坠落：“真的？
秋白你......”“别问了。”
沈秋白弯腰捡起雨伞，伞骨在手中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看着陈雨琳从口袋里掏出屏幕有些碎裂的手机，然后将皇朝会所的地址发给了她，也许是自己真的想帮助她，又或许是自己心底最深处也在渴望找一个什么借口吧，她不清楚便利店的门铃在身后响起，店长的声音带着担忧：“小沈，你脸色很差......”“我今晚请假。”
沈秋白将工牌塞进书包最深处，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家里有点急事。”
她不敢看店长的眼睛，怕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动摇，像怕看见巷口那盏永远修不好的路灯。
雨势突然转急，雨伞在风中剧烈摇晃。
沈秋白跟着陈雨琳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高跟鞋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 这双鞋是她昨天在二手店花三十块买的，说是 “见工穿的”。
此刻鞋跟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扑在小腿上，凉得让她想起医院太平间的金属柜。
皇朝会所的旋转门吞吐着熏香与音乐，沈秋白在门口停住脚步。
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连衣裙，头发被雨水梳成服帖的弧度，像具精心打扮的木偶。
陈雨琳往她手里塞了支口红：“涂点颜色，他们喜欢......”口红膏体在指尖化开，是廉价的玫瑰色，让她想起巷口阿婆卖的糖炒栗子。
沈秋白闭着眼将颜色抹上嘴唇，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像极了七年前第一次偷尝妈妈化妆品时的慌乱，只是此刻没有少年在旁边笑她 “像偷喝红酒的小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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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她们一起参加高考的那天，陈雨琳在考场外给她编花环，说 “秋白戴这个肯定能考上好大学”。
那时阳光很暖，风里有槐花香，她们的影子叠在操场跑道上，像两株向上生长的小树苗。
“地址......” 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在暴雨中砸出惊雷般的回响。
陈雨琳猛地抬头，睫毛上的水珠簌簌坠落：“真的？
秋白你......”“别问了。”
沈秋白弯腰捡起雨伞，伞骨在手中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看着陈雨琳从口袋里掏出屏幕有些碎裂的手机，然后将皇朝会所的地址发给了她，也许是自己真的想帮助她，又或许是自己心底最深处也在渴望找一个什么借口吧，她不清楚便利店的门铃在身后响起，店长的声音带着担忧：“小沈，你脸色很差......”“我今晚请假。”
沈秋白将工牌塞进书包最深处，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家里有点急事。”
她不敢看店长的眼睛，怕对方看见自己眼底的动摇，像怕看见巷口那盏永远修不好的路灯。
雨势突然转急，雨伞在风中剧烈摇晃。
沈秋白跟着陈雨琳穿过霓虹闪烁的街道，高跟鞋的声响在空荡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 这双鞋是她昨天在二手店花三十块买的，说是 “见工穿的”。
此刻鞋跟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扑在小腿上，凉得让她想起医院太平间的金属柜。
皇朝会所的旋转门吞吐着熏香与音乐，沈秋白在门口停住脚步。
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穿着不合身的黑色连衣裙，头发被雨水梳成服帖的弧度，像具精心打扮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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