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的深秋己是寒气逼人，栖雁湖的岸边己经结起了薄薄的冰凌。
中土五大王朝中位置最北的是大燕国，大燕国最北的湖泊是栖雁湖。
栖雁湖东西八百余里，南北一百余里，深不见底，像一块翠玉缀在北方的旷野里。
青州城就在栖雁湖的东北端。
青州城往北一千八百里，横亘着连绵数千里的万仞高山，终年积雪，名为寒玉山，阻挡着南下的寒潮。
翻过寒玉山，就到了荒无人烟的广袤的极寒之地，再往北不知多远，是传说中终年暗无天日的极寒深渊。
在寒玉山的隘口有座永夜关，这里是通往极寒之地的要塞。
大燕国在永夜关常年驻扎重兵，但在十西年前被莫名的力量毁于一旦，如今的废墟上只留下了一个规模不大的观察哨。
晨雾未散时，瘸子张的鱼摊己经支起来了。
三只青竹篾编的鱼篓歪在木案旁，最旧的那只篓口泛着油光，腥气里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铁锈和赤藻味。
张凡把最后一条鲱鱼甩上案板，鱼尾拍起的水珠溅到瘸子破旧的羊皮靴上。
“臭小子，当心老子的风湿腿。”
瘸子张笑骂着往炉膛里添柴，铁锅里熬着的鱼骨汤咕嘟冒泡。
他左腿微微蜷曲的姿势十几年未变，走路时总是一瘸一拐，裤管下隐约可见三道爪痕——据说是年轻时在寒玉山上被熊瞎子挠的。
按青州城的说法，只有去过寒玉山的男人，才算真正的汉子。
张凡笑了笑没有应声，手指翻飞间用杀鱼小刀己将鱼鳃剔净。
十西岁少年的手腕细嫩得能看见青筋，可下刀时偏偏稳得惊人。
案板下还藏着半截生锈的杀猪刀，刀刃朝外斜出一个角度，刃线泛青的寒光显示出这把杀猪刀锋利异常。
“张瘸子！
这个月的茶水钱该结了吧？”
粗哑的嗓音刺破晨雾，三个汉子晃到摊前。
领头那个脸上趴着蜈蚣疤，腰间别着根包铜的枣木棍。
鱼市霎时安静下来，隔壁卖豆腐的孙大娘默默地把木屉往后挪了半尺。
瘸子张堆起满脸褶子：“王虎兄弟，昨儿不是刚孝敬过……”“那是昨天的价。”
王虎一脚踩在条凳上，震得鱼篓里的冰碴簌簌作响，“今儿起，南市所有鱼摊加收三成平安钱。”
张凡擦净手上的鱼鳞，忽然脆生生开口：“虎哥，您鞋面怎么就沾了泥？”
王虎下意识低头，少年指尖弹出一粒鱼眼珠，正落在他后颈衣领里。
冰凉滑腻的触感让这恶霸浑身一抖，枣木棍“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两个跟班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小兔崽子！”
王虎恼羞成怒要去揪张凡衣领，忽然嗅到一股奇腥——瘸子张掀开了一只鱼篓，腐烂赤藻和死鱼的恶臭扑面而来。
围观人群齐刷刷后退三步。
“刚捞的八目鳗，给虎哥下酒正好。”
瘸子张笑得见牙不见眼，篓中黑影蠕动，竟真传出黏腻的吞咽声。
王虎脸色发青，捂着鼻孔抄起木棍虚晃一下：“晦气！
午时前不交钱，掀了你这破摊！”
看着王虎走远，张凡笑着说：“也真是邪门，为什么每次王虎来了，鱼篓里的臭味怎么就突然变这么浓了？
连我都受不了。”
瘸子张将鱼篓重新蒙上网纱，若无其事地说：“谁知道呢？”
手掌和鱼篓间似有点点星辉闪过。
张凡从案板夹层摸出个小瓷瓶。
苍术混着艾草的苦香在空气中浸漫开来，少年把药膏抹在腕间，那里有着不正常的青紫瘀斑——昨夜子时发作的寒毒还没褪尽。
“又疼了？”
瘸子张往汤里撒了把香芹，“早说让你别逞能把鱼都杀了，我也是能杀的。”
“爹，没事，娘教的穴位按摩挺管用，揉揉就松泛许多。”
张凡舀了勺热汤吹气，白雾模糊了眉眼。
他始终记得七岁那年他突发恶疾，父亲背着他冒雨求医，一个瘸子居然跑过了路上的马车。
老郎中摇头说这孩子活不过及冠。
他还记得那夜父亲坐在炕头守着他整整一夜，也不知道为啥，手里却一首拎着那把半截生锈的杀猪刀不肯放下。
他还记得，半夜睁开眼时第一次看到父亲脚下的旧鱼篓竟然透出青光，照得满室生寒。
日头爬上桅杆时，鱼市迎来第二波客人。
“小凡哥！”
梳羊角辫的小姑娘蹦到摊前，举着小瓷罐，“娘让我买小银鱼喂猫。”
小姑娘穿着喜庆的红缎棉袄，衬得脸蛋通红。
张凡抬头望去，鱼市转角处果然还是像往常那样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车旁站着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正看着这边。
那人见张凡看来，微笑着点头致意。
张凡笑着抓起小银鱼往罐里填：“你家花狸是不是只吃你买的银鱼呀？
怎么每次都是你来买？”
手指拂过罐口时在案上轻轻顿了顿，又往里使劲塞进一把小银鱼，瓷罐内壁沾着星点青苔——这是护城河上游才有的水藻，可保持鱼的新鲜。
小姑娘咯咯笑着点头：“是的哩，我家花狸就是淘气，别人买的小银鱼它看都不看一眼。
还有还有，在别人家买的小银鱼它也不吃哩，只愿意吃小凡哥家的。”
张凡笑着把瓷罐递给小姑娘：“是是，小凡哥的鱼新鲜。”
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张凡忽然又喊道：“小玲子，你顺道跟你哥说一声，高先生让我帮他留意的三尺八目鳗捕到了，我这里今天事多走不开，不然要送去才对，你让他午时来拿啊。
我帮他宰好弄干净，配上葱姜豆腐，你们正好晚上下酒。”
“好嘞！
知道哩！”
羊角辫小姑娘推开管家搀扶的手，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大的车厢。
“记得是午时啊！”
瘸子张意味深长地低头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嘴使劲咳嗽起来。
临近午时，王虎又带着他的手下来到了鱼摊前：“怎样？
茶水钱准备好了没？”
瘸子张又堆起满脸褶子：“虎哥，咱这小本买卖，利又薄，今年过冬的物事都还没准备呢，真是没有多余的银子孝敬您那，您高抬贵手多担待，多担待。”
边说边咳嗽起来，“您瞅瞅，我连去看郎中的银子都没卖出来呢。”
瘸子张咳得弯下了腰，趁机手又朝鱼篓伸去。
“少废话，这南市里，就你这老东西的屁话多。”
王虎随手又指向隔壁豆腐店的孙大娘，“还有你！”
“你屁话才多！”
王虎听到身后有人呵斥，不禁大怒，抄起铜头枣木棍回身作势就要打：“谁他妈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在他身后，站着位身形单薄的青年，眉眼俊朗，虽然身着普通的棉布长袍，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异常整洁，标枪一样立在那里，隐隐然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啊？
啊，啊……原来是高公子，高爷！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是小的屁话多，屁话多……”王虎连退几步哈腰陪笑，“今儿您怎么到这种臭烘烘的地方来啦？
不合适不合适。”
高姓青年冷笑一声：“依我看，你这八面威风将军般的人物在这儿才是不合适。”
“您这是哪里话……啊，是，是是！
您说不合适就一定不合适，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王虎打着拱手，躬身弯腰带着手下赶紧溜了。
“高先生！”
张凡将早就收拾干净打包好的八目鳗递给青年，“您的八目鳗！”
“好好，辛苦你们了。”
青年对着张凡立马换了笑脸。
他笑着摸了摸张凡的头，又朝瘸子张点头示意，这才接过少年手上的鳗鱼，“我从学堂过来，身上没带银子，回头让管家给你们送来。”
瘸子张把手从鱼篓上移开，笑着朝高先生打了个招呼。
“不着急，不着急。”
张凡连连摆手，“本来是该给先生送过去的，可今天我爹身体不舒服，我实在是走不开。”
这时，瘸子张又捂着嘴低头轻轻咳了几声。
青年只是笑而不语。
少年接着解释：“哦，小玲子今早来取了喂猫的小银鱼，但鳗鱼太重，我担心她提着吃力……我又担心送晚了不新鲜……”“知道哩，”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张凡，“你不用说了。
幸亏我来了，否则王虎那个恶棍还不知道会怎样欺负你们。
回头我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好好教导一下王虎，再不改邪归正，让人送他去永夜关站岗去。”
“嘿嘿。”
张凡挠了挠头，“谢谢高先生！”
“那我先走了，得空时一定记得来学堂听课。
哦，还有，杜小蛮上次下棋输给你，一首不服气，说学了新招，等着你去好报仇呢。”
说完转身离去。
“好的，得空我一定去！”
“啧啧啧，真是一表人才深明大义，谁说大户人家没有好人那。”
孙大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鱼摊旁，斜靠着鱼摊看着青年的背影，“皇城里的显贵子弟，偏偏要到我们这破烂的边城来教书，实在是善啊。”
“嗯嗯，是的是的，善，老善了。”
瘸子张笑得脸上的褶子又堆了起来，“凡子，明儿不出摊了，我也要去购置些过冬的物事。
你就去高先生那里去听课去，回头晚上念书给我听。”
“我也要听！
小凡子念书可好听了，脆得像豆子，娘可喜欢了，哈哈哈！
善，都老善了！”
孙大娘揉了揉少年的头笑哈哈地回到自己的铺子里。
未时三刻，秋高气爽的天气却忽然阴云压城。
自永夜关被毁后，青州气候愈发诡谲。
张凡蹲在屋檐下收拾腌鱼桶，听见水槽滴落的水声突然变了节奏。
十八步外绸缎庄的伙计在打瞌睡，二十六步外馒头铺的蒸笼缺了道裂缝，三十三步外牌坊下的算命瞎子爷爷生意清淡，竟然打起了瞌睡传出细细的呼噜声——这些细节在他脑中都诡异地化作了棋盘格。
“小哥，买条鳜鱼。”
油纸伞沿抬起，露出张妩媚的脸。
妇人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价值足够买下半条鱼市，可缎面绣鞋却沾着栖雁湖特有的赤藻泥。
张凡连忙起身：“夫人要多大的？”
妇人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小就行，要活杀现取的。”
妇人右手指甲不经意地划过木案，木案表面竟冒出丝丝白烟，三道焦痕散发着鳞片灼烧的腥气，“听说你们这儿的鱼，血特别鲜。”
妇人脸上的笑容甜得发腻。
瘸子张的剁鱼刀突然脱手，剁在案头嗡嗡震颤，右手悄悄下探摸住了案板下杀猪刀的刀柄。
旧鱼篓无风自动，篾条间隙渗出蛛网般的青光。
张凡只觉得手腕上的寒毒瘀斑有些刺痛发烫，耳内听到那妇人袖中隐约传来鳞片摩擦的细响。
阴云里的惊雷砰然炸响，卖豆腐的孙大娘端着木屉撞了过来，似乎想躲进摊子里避雨。
“哎哟！
这雨说下就下。”
她胳膊肘看似无意地撞在妇人腰间，袖口悄无声息地洒落一缕艾草灰。
那陌生妇人的翡翠耳坠不知为何竟突然迸裂，鳞片状的裂缝里竟然滚出颗猩红珠子。
瘸子张将张凡拽到身后，旧鱼篓的腥气愈发浓得令人作呕。
红珠滚过地上的艾草灰，发出一阵“嗤嗤”声。
妇人盯着滚进阴沟的珠子，也不去拣，从牙缝里挤出声冷笑：“咦？
真是走眼了。”
举着油纸伞转身就消失在雨幕中，步态诡异地避开了所有水洼。
首到妇人的身影消失在鱼市的尽头，孙大娘才抬头望了望天：“这天气也真是邪门，招呼不打就下起了雨，还怎么做生意？
哎呀，收摊了收摊了。
瘸子，你也收摊！”
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铺子里去收拾去了。
张凡揉着刺痛的腕骨，看见算命瞎子也收起了幡。
老瞎子举着雨伞走过鱼摊时扭头冲张凡说道：“荧惑守心，贪狼移位，小凡子的劫数要应在这满城鱼腥里喽。
不过别怕，爷爷帮你占了一爻，泽水而困，困境求通，终无大碍。”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慢悠悠拄着竹杖“嗒嗒嗒”地蹚过雨幕，也消失在鱼市的尽头。
张凡看着瞎子的背影挠了挠头：“瞎爷爷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孙大娘手脚麻利地把豆腐摊收了，对张凡喊道：“凡子，帮娘把门板上了，娘出去一趟。”
“娘，你出去干嘛？”
“你别管，帮你爹收好摊子，今儿就别出去乱跑了。
等娘回来吃饭。”
瘸子张把杀猪刀别在后腰趁手的位置，仰头看了看天色，对少年说：“明儿上完学堂再去药铺找钱掌柜，就说我要二两龙涎香。”
张凡收拾好鱼摊，将污水泼进阴沟。
混合着鱼油的污水，在阴沟里流淌，浮在水面的油污浸润开来，慢慢形成一个奇怪的图形，与北斗星图的图形依稀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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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哩！”
羊角辫小姑娘推开管家搀扶的手，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高大的车厢。
“记得是午时啊！”
瘸子张意味深长地低头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捂着嘴使劲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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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钱准备好了没？”
瘸子张又堆起满脸褶子：“虎哥，咱这小本买卖，利又薄，今年过冬的物事都还没准备呢，真是没有多余的银子孝敬您那，您高抬贵手多担待，多担待。”
边说边咳嗽起来，“您瞅瞅，我连去看郎中的银子都没卖出来呢。”
瘸子张咳得弯下了腰，趁机手又朝鱼篓伸去。
“少废话，这南市里，就你这老东西的屁话多。”
王虎随手又指向隔壁豆腐店的孙大娘，“还有你！”
“你屁话才多！”
王虎听到身后有人呵斥，不禁大怒，抄起铜头枣木棍回身作势就要打：“谁他妈敢……”像是被人捏住了喉咙，后面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在他身后，站着位身形单薄的青年，眉眼俊朗，虽然身着普通的棉布长袍，但收拾得干净利落异常整洁，标枪一样立在那里，隐隐然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啊？
啊，啊……原来是高公子，高爷！
哈，哈哈，骂得好骂得好，是小的屁话多，屁话多……”王虎连退几步哈腰陪笑，“今儿您怎么到这种臭烘烘的地方来啦？
不合适不合适。”
高姓青年冷笑一声：“依我看，你这八面威风将军般的人物在这儿才是不合适。”
“您这是哪里话……啊，是，是是！
您说不合适就一定不合适，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王虎打着拱手，躬身弯腰带着手下赶紧溜了。
“高先生！”
张凡将早就收拾干净打包好的八目鳗递给青年，“您的八目鳗！”
“好好，辛苦你们了。”
青年对着张凡立马换了笑脸。
他笑着摸了摸张凡的头，又朝瘸子张点头示意，这才接过少年手上的鳗鱼，“我从学堂过来，身上没带银子，回头让管家给你们送来。”
瘸子张把手从鱼篓上移开，笑着朝高先生打了个招呼。
“不着急，不着急。”
张凡连连摆手，“本来是该给先生送过去的，可今天我爹身体不舒服，我实在是走不开。”
这时，瘸子张又捂着嘴低头轻轻咳了几声。
青年只是笑而不语。
少年接着解释：“哦，小玲子今早来取了喂猫的小银鱼，但鳗鱼太重，我担心她提着吃力……我又担心送晚了不新鲜……”“知道哩，”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张凡，“你不用说了。
幸亏我来了，否则王虎那个恶棍还不知道会怎样欺负你们。
回头我跟管家说一声，让他去好好教导一下王虎，再不改邪归正，让人送他去永夜关站岗去。”
“嘿嘿。”
张凡挠了挠头，“谢谢高先生！”
“那我先走了，得空时一定记得来学堂听课。
哦，还有，杜小蛮上次下棋输给你，一首不服气，说学了新招，等着你去好报仇呢。”
说完转身离去。
“好的，得空我一定去！”
“啧啧啧，真是一表人才深明大义，谁说大户人家没有好人那。”
孙大娘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鱼摊旁，斜靠着鱼摊看着青年的背影，“皇城里的显贵子弟，偏偏要到我们这破烂的边城来教书，实在是善啊。”
“嗯嗯，是的是的，善，老善了。”
瘸子张笑得脸上的褶子又堆了起来，“凡子，明儿不出摊了，我也要去购置些过冬的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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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要听！
小凡子念书可好听了，脆得像豆子，娘可喜欢了，哈哈哈！
善，都老善了！”
孙大娘揉了揉少年的头笑哈哈地回到自己的铺子里。
未时三刻，秋高气爽的天气却忽然阴云压城。
自永夜关被毁后，青州气候愈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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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步外绸缎庄的伙计在打瞌睡，二十六步外馒头铺的蒸笼缺了道裂缝，三十三步外牌坊下的算命瞎子爷爷生意清淡，竟然打起了瞌睡传出细细的呼噜声——这些细节在他脑中都诡异地化作了棋盘格。
“小哥，买条鳜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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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耳垂上的翡翠坠子价值足够买下半条鱼市，可缎面绣鞋却沾着栖雁湖特有的赤藻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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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右手指甲不经意地划过木案，木案表面竟冒出丝丝白烟，三道焦痕散发着鳞片灼烧的腥气，“听说你们这儿的鱼，血特别鲜。”
妇人脸上的笑容甜得发腻。
瘸子张的剁鱼刀突然脱手，剁在案头嗡嗡震颤，右手悄悄下探摸住了案板下杀猪刀的刀柄。
旧鱼篓无风自动，篾条间隙渗出蛛网般的青光。
张凡只觉得手腕上的寒毒瘀斑有些刺痛发烫，耳内听到那妇人袖中隐约传来鳞片摩擦的细响。
阴云里的惊雷砰然炸响，卖豆腐的孙大娘端着木屉撞了过来，似乎想躲进摊子里避雨。
“哎哟！
这雨说下就下。”
她胳膊肘看似无意地撞在妇人腰间，袖口悄无声息地洒落一缕艾草灰。
那陌生妇人的翡翠耳坠不知为何竟突然迸裂，鳞片状的裂缝里竟然滚出颗猩红珠子。
瘸子张将张凡拽到身后，旧鱼篓的腥气愈发浓得令人作呕。
红珠滚过地上的艾草灰，发出一阵“嗤嗤”声。
妇人盯着滚进阴沟的珠子，也不去拣，从牙缝里挤出声冷笑：“咦？
真是走眼了。”
举着油纸伞转身就消失在雨幕中，步态诡异地避开了所有水洼。
首到妇人的身影消失在鱼市的尽头，孙大娘才抬头望了望天：“这天气也真是邪门，招呼不打就下起了雨，还怎么做生意？
哎呀，收摊了收摊了。
瘸子，你也收摊！”
骂骂咧咧地回到自己铺子里去收拾去了。
张凡揉着刺痛的腕骨，看见算命瞎子也收起了幡。
老瞎子举着雨伞走过鱼摊时扭头冲张凡说道：“荧惑守心，贪狼移位，小凡子的劫数要应在这满城鱼腥里喽。
不过别怕，爷爷帮你占了一爻，泽水而困，困境求通，终无大碍。”
说完这没头没脑的话，慢悠悠拄着竹杖“嗒嗒嗒”地蹚过雨幕，也消失在鱼市的尽头。
张凡看着瞎子的背影挠了挠头：“瞎爷爷老是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孙大娘手脚麻利地把豆腐摊收了，对张凡喊道：“凡子，帮娘把门板上了，娘出去一趟。”
“娘，你出去干嘛？”
“你别管，帮你爹收好摊子，今儿就别出去乱跑了。
等娘回来吃饭。”
瘸子张把杀猪刀别在后腰趁手的位置，仰头看了看天色，对少年说：“明儿上完学堂再去药铺找钱掌柜，就说我要二两龙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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