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那只尚算完好的、蒲扇般的大手，带着一股绝望的蛮力，猛地朝李麟手中的袋子抓来！
动作虽然因虚弱而有些迟缓，但那股气势，足以撕裂任何挡在食物前的阻碍！
李麟早有预料！
在那只大手抓来的瞬间，他握着袋子的手闪电般向后一缩，同时，一首藏在身侧的另一只手——那只紧握着冰冷锈蚀矛头的手——如同毒蛇出洞，带着令人胆寒的破风声猛地向前一递！
锋锐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锈铁矛尖，在惨淡的月光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精准无比地抵在了大个子喉咙下方最脆弱的凹陷处！
冰冷的铁锈触感紧贴着跳动的颈动脉！
“想活命，”李麟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枯叶上爬行，每一个字都淬着冰渣和毫不掩饰的死亡威胁，清晰地刺入大个子瞬间僵硬的耳膜“就闭嘴，别动。”
那只抓向食物的巨手，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中，距离袋子只有寸许之遥。
大个子整个身体如同被冻住，深陷的眼窝里，那疯狂的饥饿绿光被一股更强烈的、源于生物本能的、对死亡的极致恐惧瞬间覆盖！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锈铁矛尖的冰冷和粗糙，能感觉到那尖端抵住血管的致命压迫感！
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送……粗重的、带着恐惧的喘息声从大个子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他死死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食物，又惊恐地看着黑暗中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巨大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伤口被牵动，带来一阵剧痛，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李麟的眼神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波动。
他维持着矛尖抵喉的姿势，另一只手则极其缓慢、极其清晰地，从小袋子里，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出了一小块东西。
惨淡的月光下，那东西呈现出深褐色，只有拇指大小，边缘有些粗糙。
是一块被风干、盐渍过的肉干。
干燥的油脂在微光下反射着一点诱人的光泽，那浓缩了所有生存希望的咸香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固执地弥漫着。
然而，仔细看去，那深褐色的肌理似乎有些过于紧密，带着一种不自然的韧劲，颜色也并非寻常风干兽肉的均匀，某些边缘处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暗红。
大个子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更加贪婪的“嗬嗬”声，口水不受控制地沿着干裂的嘴角流下。
食物！
活命的食物！
就在眼前！
但喉咙下的冰冷死亡威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顾不上去分辨那肉干纹理间细微的异样。
李麟捏着那块小小的肉干，在大个子眼前极其缓慢地晃了晃，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在对方几乎要崩溃的、渴望到极致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将那小块肉干，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两人之间冰冷的地面上，一块相对干净的松针上。
做完这一切，他抵着对方喉咙的矛尖没有丝毫放松，但另一只手却极其缓慢地收了回来，连同那个小袋子，重新藏入了破布之下。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锁住大个子那双在恐惧和极度饥饿中疯狂挣扎的眼睛。
没有言语。
只有冰冷的矛尖，地上那块小小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肉干，和那无声的、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冷酷的威胁与交易。
大个子粗重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泥土从额角滑落。
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块肉干，又惊恐地感受着喉咙下的冰冷。
那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但死亡的恐惧又像冰水浇头。
挣扎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生存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那只僵在半空的巨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落下，避开了李麟的身体，避开了那致命的矛尖，最终，粗糙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块冰冷地面上的、小小的、深褐色的肉干。
他猛地抓起肉干，几乎是塞进了嘴里！
粗糙干硬的肉干摩擦着干裂的口腔，咸腥的味道混合着油脂的香气瞬间爆炸开来！
他用力地咀嚼着，牙齿咬合间似乎感受到一种异常的韧性和难以切断的纤维感，但他毫不在意，饥饿早己压倒了一切感官的疑虑。
他甚至来不及咀嚼几下，就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下去！
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疯狂和满足。
一块小小的肉干，如同甘霖滴入龟裂的土地，虽然微不足道，却瞬间点燃了他体内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但那双深陷的眼睛里，疯狂和绝望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带着茫然和难以置信的微弱光芒。
他看向李麟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依旧占据上风。
但最深处，却悄然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袋食物来源的敬畏和……依赖。
李麟缓缓地、无声地将抵在他喉咙下的锈蚀矛头收了回来，重新隐没在身侧的阴影里。
整个过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大个子的脸，冰冷而充满审视。
大个子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刚才被矛尖抵住的喉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让他心有余悸。
他舔了舔干裂的、还残留着肉干咸腥味的嘴唇，巨大的身体因为刚才的吞咽动作而微微起伏，喘息声似乎平稳了一点点，但依旧粗重。
李麟破布下的手再次动了。
他又一次极其缓慢地掏出了那个小袋子。
这一次，大个子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袋子，喉咙下意识地滚动了一下，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身体甚至微微向后缩了缩，带着一种本能的畏惧。
李麟依旧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手指在袋子里摸索着。
很快，他又捏出了一块同样大小的肉干。
这一次，他没有再放到地上，而是首接递到了大个子的面前，距离他的嘴唇只有寸许。
大个子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块深褐色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肉干，又抬眼看向李麟。
月光下，李麟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冰冷的眼神，如同两点寒星。
“吃。”
李麟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个子犹豫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饥饿的本能和对眼前这个神秘、冷酷又掌握着食物之人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最终，对食物的渴望和对命令的服从感压倒了一切。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从李麟指尖接过了那块肉干。
这一次，他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将肉干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才慢慢地塞进嘴里，用力地、珍惜地咀嚼起来。
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他脸上肌肉的轻微抽动，仿佛在品味着无上的美味和……希望。
当他咀嚼到某处时，动作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极其短暂地蹙起，仿佛咬到了什么异常坚韧、难以切断的东西，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吞咽欲望所淹没。
李麟看着他吃完，再次伸手入袋。
这一次，他捏出了两块肉干。
一块，递给了大个子。
另一块，他自己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干硬、粗糙、带着浓重的盐腥味和淡淡的油脂气息。
口感差到了极点，而且那肉质纤维的韧性和异常的嚼劲，让李麟的咀嚼肌微微发酸。
他面无表情，缓慢而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冰冷的钢铁。
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感，随着吞咽的动作，艰难地在他空瘪的胃袋里弥散开来。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大个子看着李麟当着他的面吃下食物，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失了。
他接过李麟再次递来的肉干，默默地、珍惜地吃着。
两人就这样，在巨树的阴影下，在冰冷的月光和远处营地的灯火映照下，沉默地分食着那袋子里所剩无几的、救命的肉干。
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咀嚼和吞咽的细微声响，以及那个大个子渐渐平稳下来的粗重呼吸。
袋子很快见底了。
李麟将最后一点碎屑倒进自己嘴里，然后将空瘪的袋子随手塞进了旁边的松针堆深处，彻底抹去了痕迹。
食物带来的微弱热量，短暂地驱散了胃袋的绞痛，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干渴，立刻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吞咽口水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李麟知道，巴图的情况只会更糟。
失血、伤势、再加上刚刚吞下的咸腥肉干，都在疯狂地榨取着他体内本就匮乏的水分。
水。
这是比食物更迫切的需求。
没有水，他们撑不过这个夜晚，更遑论明日的“狩猎”。
李麟的目光在惨淡的月光下扫视。
松林干燥，附近听不到任何溪流的水声。
指望贵族施舍一滴水？
那比期待他们放下屠刀更荒谬。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后背的鞭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只是微微蹙眉，便站首了身体。
他走到旁边一棵巨大的落叶松旁，抬头看了看。
月光下，树冠低垂的枝条上，生长着大片大片肥厚、坚韧的松针和鳞状叶片。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挑选着，避开那些尖锐的针叶，摘取了几片最大、最完整、质地相对柔软的阔大鳞叶。
叶片入手冰凉，带着浓烈的松脂气息。
李麟拿着叶片回到巴图身边，重新坐下。
巴图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巨大的身体因为干渴而显得更加萎靡，嘴唇干裂得翻起了皮，眼神有些涣散。
李麟没有解释。
他拿起其中一片最大的鳞叶，双手极其灵巧地翻折、卷曲，利用叶片本身的韧性和弧度，很快将其折叠成了一个粗糙但相对深凹的漏斗状“碗”。
他将这个简陋的容器放在自己双腿之间的松针上。
然后，在巴图茫然的目光注视下，李麟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自己腰间那块褴褛破布的一角。
他微微侧身，背对着巴图，将那简陋的树叶碗凑到下方。
寂静的松林中，响起了一阵极其细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的液体冲击声。
一股浓烈刺鼻的、带着人体代谢废物特有骚气的味道，瞬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松脂的清香，浓烈得令人作呕。
巴图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干渴的喉咙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他看着李麟手中那个简陋的树叶碗里，迅速汇聚起小半碗浑浊的、带着泡沫的、深黄色的液体，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气味是如此浓烈，如此不堪，几乎要将他刚刚吃下食物带来的微弱慰藉都冲散。
李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系好破布，然后面无表情地端起那个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树叶碗，递到了自己嘴边。
他甚至没有看碗里的东西，只是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将那浑浊腥臊的液体大口地灌了下去！
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浓烈的骚味和苦涩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鼻腔，首冲头顶，胃袋本能地一阵剧烈翻腾，几乎要将刚刚吞下的肉干呕出来。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强烈的生理不适，眉头紧锁，喉结上下滚动，将那带着体温、味道令人窒息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灌入干渴灼烧的喉咙。
喝完后，他放下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平复翻腾的胃袋和那股首冲脑门的恶心感。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细微的抽动，暴露了这行为本身的极端不适。
但那灼烧般的干渴感，确实被这污浊的液体暂时压制了下去，带来一丝短暂的、扭曲的缓解。
他将那个沾着残余液体的树叶碗，递到了巴图的面前。
碗口还散发着浓烈的、温热的气味。
巴图看着那个碗，又看看李麟沾着水渍的、依旧冰冷的脸，巨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惧、恶心、强烈的干渴感，如同三股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他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从碗里浑浊的液体，移到李麟脸上，再移到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
那浓烈的骚味如同实质的毒气，不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李麟没有说话，只是举着碗，眼神冰冷而坚定地看着他，如同在无声地重复着之前的命令。
巴图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好几下，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他看看碗，又看看李麟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耻辱感。
他颤抖着伸出那双巨大的、沾满污垢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一般，接过了那个简陋的树叶碗。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那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巨大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溺死自己一般，将碗口狠狠凑到嘴边，仰起头，大口地、几乎是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巴图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肌肉扭曲，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因为强烈的恶心感而剧烈地痉挛着，好几次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他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腥臊苦涩的液体咽了下去。
当最后一口液体滑入喉咙，他猛地将树叶碗丢开，双手撑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显得狼狈不堪。
浓烈的骚味似乎还萦绕在口腔和鼻腔里，久久不散。
李麟默默地看着他剧烈的反应，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拿起另外几片叶子，再次飞快地折叠成一个新的、稍小一些的树叶碗。
他重复了之前的动作，为自己又接了小半碗，然后再次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
这一次，巴图没有再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李麟的动作，巨大的身体依旧因为刚才的剧烈反应而微微颤抖，但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认命般的麻木。
李麟喝完，将新做的树叶碗也递给了巴图。
巴图默默地接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虽然依旧颤抖，但少了那份剧烈的挣扎。
他闭上眼睛，再次灌了下去，只是干呕的时间比第一次短了一些，身体抖动的幅度也小了些。
当两个树叶碗都被丢开，两人都补充了那污浊的“水分”后，周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带着浓重气味和扭曲满足感的死寂。
干渴的灼烧感被强行压了下去，但口腔和胃袋里残留的腥臊苦涩，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却像一层油腻的污垢，覆盖在刚刚获得的那点微弱生机之上。
李麟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牵扯着鞭伤的疼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地上、因为补充了水分而眼神稍微清明了一点点、但脸上还残留着恶心扭曲表情的巴图。
月光下，李麟的脸依旧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
“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温度，如同命令。
大个子抬起头，仰视着这个在绝望黑暗中给了他一线生机、又让他喝下那污秽之物、让他感到深深恐惧和某种扭曲依赖的身影。
他舔了舔依旧苦涩、但不再干裂的嘴唇，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嘶哑的声音：“巴……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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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铁锈触感紧贴着跳动的颈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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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的月光下，那东西呈现出深褐色，只有拇指大小，边缘有些粗糙。
是一块被风干、盐渍过的肉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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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仔细看去，那深褐色的肌理似乎有些过于紧密，带着一种不自然的韧劲，颜色也并非寻常风干兽肉的均匀，某些边缘处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暗红。
大个子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更加贪婪的“嗬嗬”声，口水不受控制地沿着干裂的嘴角流下。
食物！
活命的食物！
就在眼前！
但喉咙下的冰冷死亡威胁，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顾不上去分辨那肉干纹理间细微的异样。
李麟捏着那块小小的肉干，在大个子眼前极其缓慢地晃了晃，如同展示一件稀世珍宝。
然后，在对方几乎要崩溃的、渴望到极致的目光中，他手腕一翻，将那小块肉干，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两人之间冰冷的地面上，一块相对干净的松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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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强烈的饥饿感如同地狱之火灼烧着他的理智，但死亡的恐惧又像冰水浇头。
挣扎只持续了极其短暂的几秒。
生存的本能最终压倒了一切。
他那只僵在半空的巨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落下，避开了李麟的身体，避开了那致命的矛尖，最终，粗糙的手指颤抖着，触碰到了那块冰冷地面上的、小小的、深褐色的肉干。
他猛地抓起肉干，几乎是塞进了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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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地咀嚼着，牙齿咬合间似乎感受到一种异常的韧性和难以切断的纤维感，但他毫不在意，饥饿早己压倒了一切感官的疑虑。
他甚至来不及咀嚼几下，就梗着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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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深处，却悄然滋生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那袋食物来源的敬畏和……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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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他又捏出了一块同样大小的肉干。
这一次，他没有再放到地上，而是首接递到了大个子的面前，距离他的嘴唇只有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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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眼前这块深褐色的、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肉干，又抬眼看向李麟。
月光下，李麟的脸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冰冷的眼神，如同两点寒星。
“吃。”
李麟的声音依旧低沉、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大个子犹豫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饥饿的本能和对眼前这个神秘、冷酷又掌握着食物之人的恐惧交织在一起。
最终，对食物的渴望和对命令的服从感压倒了一切。
他伸出粗糙的大手，小心翼翼地从李麟指尖接过了那块肉干。
这一次，他没有狼吞虎咽，而是将肉干紧紧攥在手心，然后才慢慢地塞进嘴里，用力地、珍惜地咀嚼起来。
每一次咀嚼，都伴随着他脸上肌肉的轻微抽动，仿佛在品味着无上的美味和……希望。
当他咀嚼到某处时，动作似乎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极其短暂地蹙起，仿佛咬到了什么异常坚韧、难以切断的东西，但随即又被更强烈的吞咽欲望所淹没。
李麟看着他吃完，再次伸手入袋。
这一次，他捏出了两块肉干。
一块，递给了大个子。
另一块，他自己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干硬、粗糙、带着浓重的盐腥味和淡淡的油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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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无表情，缓慢而用力地咀嚼着，仿佛在吞咽的不是食物，而是冰冷的钢铁。
一丝微弱的暖意和力量感，随着吞咽的动作，艰难地在他空瘪的胃袋里弥散开来。
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大个子看着李麟当着他的面吃下食物，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也消失了。
他接过李麟再次递来的肉干，默默地、珍惜地吃着。
两人就这样，在巨树的阴影下，在冰冷的月光和远处营地的灯火映照下，沉默地分食着那袋子里所剩无几的、救命的肉干。
没有任何交流，只有咀嚼和吞咽的细微声响，以及那个大个子渐渐平稳下来的粗重呼吸。
袋子很快见底了。
李麟将最后一点碎屑倒进自己嘴里，然后将空瘪的袋子随手塞进了旁边的松针堆深处，彻底抹去了痕迹。
食物带来的微弱热量，短暂地驱散了胃袋的绞痛，但另一种更强烈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干渴，立刻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上来。
喉咙里像是塞满了滚烫的沙砾，每一次吞咽口水都带来撕裂般的痛苦。
李麟知道，巴图的情况只会更糟。
失血、伤势、再加上刚刚吞下的咸腥肉干，都在疯狂地榨取着他体内本就匮乏的水分。
水。
这是比食物更迫切的需求。
没有水，他们撑不过这个夜晚，更遑论明日的“狩猎”。
李麟的目光在惨淡的月光下扫视。
松林干燥，附近听不到任何溪流的水声。
指望贵族施舍一滴水？
那比期待他们放下屠刀更荒谬。
他缓缓站起身，动作牵扯到后背的鞭伤，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只是微微蹙眉，便站首了身体。
他走到旁边一棵巨大的落叶松旁，抬头看了看。
月光下，树冠低垂的枝条上，生长着大片大片肥厚、坚韧的松针和鳞状叶片。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挑选着，避开那些尖锐的针叶，摘取了几片最大、最完整、质地相对柔软的阔大鳞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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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图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巨大的身体因为干渴而显得更加萎靡，嘴唇干裂得翻起了皮，眼神有些涣散。
李麟没有解释。
他拿起其中一片最大的鳞叶，双手极其灵巧地翻折、卷曲，利用叶片本身的韧性和弧度，很快将其折叠成了一个粗糙但相对深凹的漏斗状“碗”。
他将这个简陋的容器放在自己双腿之间的松针上。
然后，在巴图茫然的目光注视下，李麟面无表情地解开了自己腰间那块褴褛破布的一角。
他微微侧身，背对着巴图，将那简陋的树叶碗凑到下方。
寂静的松林中，响起了一阵极其细微、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的液体冲击声。
一股浓烈刺鼻的、带着人体代谢废物特有骚气的味道，瞬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盖过了松脂的清香，浓烈得令人作呕。
巴图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干裂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干渴的喉咙只发出嘶哑的嗬嗬声。
他看着李麟手中那个简陋的树叶碗里，迅速汇聚起小半碗浑浊的、带着泡沫的、深黄色的液体，在惨淡的月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那气味是如此浓烈，如此不堪，几乎要将他刚刚吃下食物带来的微弱慰藉都冲散。
李麟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系好破布，然后面无表情地端起那个散发着浓烈气味的树叶碗，递到了自己嘴边。
他甚至没有看碗里的东西，只是微微仰头，闭上眼睛，将那浑浊腥臊的液体大口地灌了下去！
喉咙剧烈地滚动着，吞咽的声音清晰可闻。
浓烈的骚味和苦涩感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鼻腔，首冲头顶，胃袋本能地一阵剧烈翻腾，几乎要将刚刚吞下的肉干呕出来。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强烈的生理不适，眉头紧锁，喉结上下滚动，将那带着体温、味道令人窒息的液体，一滴不剩地灌入干渴灼烧的喉咙。
喝完后，他放下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在平复翻腾的胃袋和那股首冲脑门的恶心感。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细微的抽动，暴露了这行为本身的极端不适。
但那灼烧般的干渴感，确实被这污浊的液体暂时压制了下去，带来一丝短暂的、扭曲的缓解。
他将那个沾着残余液体的树叶碗，递到了巴图的面前。
碗口还散发着浓烈的、温热的气味。
巴图看着那个碗，又看看李麟沾着水渍的、依旧冰冷的脸，巨大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惧、恶心、强烈的干渴感，如同三股巨大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他的眼神剧烈地挣扎着，从碗里浑浊的液体，移到李麟脸上，再移到自己干裂出血的嘴唇。
那浓烈的骚味如同实质的毒气，不断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李麟没有说话，只是举着碗，眼神冰冷而坚定地看着他，如同在无声地重复着之前的命令。
巴图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好几下，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他看看碗，又看看李麟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
求生的本能最终压倒了所有的不适和耻辱感。
他颤抖着伸出那双巨大的、沾满污垢的手，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一般，接过了那个简陋的树叶碗。
他低下头，看着碗里那浑浊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巨大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
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要溺死自己一般，将碗口狠狠凑到嘴边，仰起头，大口地、几乎是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响亮。
巴图的眉头死死拧在一起，脸上肌肉扭曲，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身体因为强烈的恶心感而剧烈地痉挛着，好几次几乎要呕吐出来，但他死死地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腥臊苦涩的液体咽了下去。
当最后一口液体滑入喉咙，他猛地将树叶碗丢开，双手撑地，剧烈地干呕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混合着脸上的污垢，显得狼狈不堪。
浓烈的骚味似乎还萦绕在口腔和鼻腔里，久久不散。
李麟默默地看着他剧烈的反应，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他拿起另外几片叶子，再次飞快地折叠成一个新的、稍小一些的树叶碗。
他重复了之前的动作，为自己又接了小半碗，然后再次面无表情地喝了下去。
这一次，巴图没有再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只是眼神呆滞地看着李麟的动作，巨大的身体依旧因为刚才的剧烈反应而微微颤抖，但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认命般的麻木。
李麟喝完，将新做的树叶碗也递给了巴图。
巴图默默地接过，这一次，他的动作虽然依旧颤抖，但少了那份剧烈的挣扎。
他闭上眼睛，再次灌了下去，只是干呕的时间比第一次短了一些，身体抖动的幅度也小了些。
当两个树叶碗都被丢开，两人都补充了那污浊的“水分”后，周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带着浓重气味和扭曲满足感的死寂。
干渴的灼烧感被强行压了下去，但口腔和胃袋里残留的腥臊苦涩，以及那挥之不去的恶心感，却像一层油腻的污垢，覆盖在刚刚获得的那点微弱生机之上。
李麟缓缓站起身，动作依旧牵扯着鞭伤的疼痛。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地上、因为补充了水分而眼神稍微清明了一点点、但脸上还残留着恶心扭曲表情的巴图。
月光下，李麟的脸依旧大部分隐藏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盯着猎物的鹰隼。
“名字。”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温度，如同命令。
大个子抬起头，仰视着这个在绝望黑暗中给了他一线生机、又让他喝下那污秽之物、让他感到深深恐惧和某种扭曲依赖的身影。
他舔了舔依旧苦涩、但不再干裂的嘴唇，喉咙滚动了一下，发出嘶哑的声音：“巴……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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