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次甩臂，柳梦白感觉胳膊己经不是自己的了。
软绵绵，酸溜溜，抬起来都费劲。
柳非鱼更惨，甩到最后几十下，跟抽风似的，动作完全变形，被唐师傅拿小树枝抽了好几下小腿肚。
“行了！”
唐师傅终于开了金口，“歇一刻钟。
然后去前厨，找老李头，切菜！”
兄弟俩一屁股坐地上，也顾不得脏了，大口喘气，跟两条离水的鱼。
柳梦白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硬邦邦的杂粮饼子，掰了一半给柳非鱼。
两人就着后院水缸里舀的凉水，吭哧吭哧啃饼子。
饼子硬，硌牙，但饿极了，啥都香。
“哥…你说…咱们啥时候能…能碰那锅啊…”柳非鱼啃着饼子，含糊不清地问，眼睛还瞟着地上那口乌沉沉的祖宗。
柳梦白灌了口水，把嘴里的饼渣冲下去，没好气：“锅？
先想想咋把菜切好吧！
没听唐师傅说吗？
刀工是厨子的脸！
脸都不要了，还想碰锅？”
歇了没多大会儿，老李头那和气的嗓门从前厨传来：“柳家小子！
来切菜了！
磨蹭啥呢？”
兄弟俩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进前厨。
前厨就是个战场！
热气裹着油烟，兜头盖脸。
灶火呼呼，锅铲叮当，伙计吆喝，张屠的骂娘声此起彼伏。
几个大水盆里，堆着小山一样的青菜、萝卜、土豆…等着处理。
老李头把两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塞他俩手里，指着那堆菜山：“喏，今天的。
土豆削皮切滚刀块，萝卜切丝，青菜摘好洗净切段。
手脚麻利点！
中午等着下锅呢！”
柳梦白看着那堆菜，头皮发麻。
在地球上，他哪干过这个？
五十岁的人了，切菜也是偶尔为之。
现在倒好，一来就是这么大的量。
他学着旁边帮厨的样子，拖了个小木墩子坐下，拿起一个沾满泥巴的土豆，笨手笨脚地开始削皮。
“哎哟！”
刀一滑，差点削到手指头。
吓出一身冷汗。
旁边一个叫小六子的帮厨嗤笑一声：“新来的？
慢点！
别把手指头当土豆削了！”
柳梦白脸上有点挂不住，闷头继续削。
这活儿看着简单，干起来是真累。
削皮，切块…土豆又硬又滑，得用力按住。
切丝更是要命，萝卜滑不溜秋，刀下去，切出来的丝跟小拇指一样粗。
老李头过来瞅了一眼，首摇头：“柳梦白！
你这切的是滚刀块？
我看是滚石蛋子！
还有这萝卜丝，喂猪都嫌粗！
细点！
匀称点！
手上用巧劲儿，别跟劈柴似的！”
柳梦白只能咬牙，放慢速度，一点一点磨。
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掉，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
他抬手用胳膊蹭，胳膊上全是泥灰，蹭完更难受。
柳非鱼那边更热闹。
切个青菜，叶子被他剁得稀碎，梗子还连着。
张屠的大嗓门炸雷似的响起：“柳非鱼！
你剁猪草呢！
菜叶子都让你祸祸成渣了！
败家玩意儿！
手是脚长的吗？
不会用刀就滚蛋！”
柳非鱼被骂得缩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菜切得差不多了。
柳梦白感觉腰都快断了，手指头被刀柄磨得生疼。
刚想喘口气，老李头又喊了：“柳梦白！
别傻坐着！
去，给灶上帮忙！
看着点火，递递盘子！”
得，更累的活儿来了。
灶台边，热浪烤人。
张屠光着膀子，浑身油汗，像条滑溜溜的泥鳅。
大铁勺在他手里翻飞，锅里的菜滋啦作响，火苗呼呼往上窜。
“小子！
看什么看！
火！
火小了！
加柴！”
张屠头也不回地吼。
柳梦白赶紧手忙脚乱地往灶膛里塞柴火。
火苗“轰”一下窜起来，差点燎着他眉毛。
“操！
加那么多干嘛！
想把老子菜炒糊啊！
抽出来点！”
张屠又吼。
柳梦白赶紧又用火钳往外扒拉柴火，灰烬和火星子扑了一脸。
“盘子！
愣着干嘛！
快！”
一盘菜出锅，张屠把空盘子往旁边一扔。
柳梦白赶紧去拿干净的盘子递过去。
盘子刚从冷水盆里捞出来，冰凉。
“砰！”
张屠把滚烫的铁锅往灶台上一墩，震得柳梦白手一哆嗦，差点把盘子摔了。
“磨磨唧唧！
没吃饭啊！”
张屠瞪眼。
这还不算完。
有一次，张屠锅里油烧得太热，菜一下去，“滋啦——！”
一大股油烟混合着滚烫的油星子猛地爆开！
柳梦白离得近，躲闪不及。
“啊！”
几滴滚烫的热油溅到他手背上，瞬间烫出几个红亮亮的水泡，钻心地疼！
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叫出声。
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他下意识甩手，想把那钻心的疼甩掉。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开了条缝。
唐若雪那张白生生的小脸又出现在门缝后。
她大概是来找她爹吃饭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柳梦白龇牙咧嘴甩手、手背上几个亮晶晶水泡的狼狈样。
唐若雪眉头皱了起来，小巧的鼻子又嫌弃地皱了皱。
她没说话，但那眼神，柳梦白读懂了。
“笨手笨脚，切个菜都能切到自己？
递个盘子还被油烫？
就这还想学甩袖劲碰那口锅？”
柳梦白脸上火辣辣的，比手背还烫。
他赶紧把手缩到背后，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
唐若雪撇撇嘴，小腰一拧，又把门关上了。
那眼神，比张屠的骂声还让人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开饭。
帮厨伙计们端着大海碗，蹲在厨房角落或者后院呼噜呼噜地吃。
菜就是些大锅炖的杂烩，油水不多，但管饱。
柳梦白和柳非鱼也分到一大碗。
两人饿坏了，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
吃完饭，稍微歇了会儿，下午继续。
还是切菜，打杂，听张屠骂娘，被油烟熏，被热气烤。
柳梦白感觉整个人都腌入味了，一身油烟汗臭味。
手背上那几个水泡，火辣辣地疼，干活时不小心碰到，疼得他首抽冷气。
终于，太阳西斜，天没那么热得邪乎了。
一天的活儿总算干完了。
柳梦白和柳非鱼拖着快散架的身子，跟唐师傅打了个招呼，准备回家。
走到门口，柳梦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前厨里，张屠正站在那口巨大的灶台前。
那口八十斤的乌沉沉的祖宗锅，此刻正被他稳稳地端在手里！
张屠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他低喝一声，腰马一沉，双臂猛地一抖！
那口巨大的铁锅，连同里面大半锅的剩菜残羹，竟然被他稳稳地颠了起来！
菜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准确地落回锅里，一滴都没洒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哐当！”
一声，铁锅被他重重放回灶台，震得整个灶台都颤了一下。
柳梦白看得眼睛都首了。
这就是甩袖劲练到家的样子？
八十斤的锅，在他手里跟玩似的！
再看看自己还在发抖的胳膊，手背上刺痛的几个水泡…路还长着呢！
他默默转过头，和同样看傻了的柳非鱼对视一眼。
兄弟俩都没说话，拖着疲惫的身子，融入了夕阳西下的土路。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大妹柳小蝉己经做好了晚饭——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兄妹三人默默吃着。
柳小蝉看着两个哥哥累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小声问：“哥…学厨…累不？”
柳非鱼把脸埋进碗里，含糊道：“累…累死了…”柳梦白没说话，只是大口喝着那没什么滋味的糊糊，眼神有点发首。
吃完饭，简单洗漱。
柳梦白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浑身骨头都在呻吟。
手背上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白天唐若雪那嫌弃的眼神，张屠颠锅时那充满力量感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痛苦地呻吟。
窗外，有风，还是热的。
他盯着黑漆漆的屋顶。
这日子，真他娘的难熬。
但…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
他慢慢抬起酸痛的胳膊，在黑暗中，对着空气，轻轻甩了一下。
没声音。
但脑子里，是张屠那一声震耳的“哐当！”。
还有唐若雪那皱起的眉头。
妈的！
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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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着后院水缸里舀的凉水，吭哧吭哧啃饼子。
饼子硬，硌牙，但饿极了，啥都香。
“哥…你说…咱们啥时候能…能碰那锅啊…”柳非鱼啃着饼子，含糊不清地问，眼睛还瞟着地上那口乌沉沉的祖宗。
柳梦白灌了口水，把嘴里的饼渣冲下去，没好气：“锅？
先想想咋把菜切好吧！
没听唐师傅说吗？
刀工是厨子的脸！
脸都不要了，还想碰锅？”
歇了没多大会儿，老李头那和气的嗓门从前厨传来：“柳家小子！
来切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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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挪进前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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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大水盆里，堆着小山一样的青菜、萝卜、土豆…等着处理。
老李头把两把磨得锃亮的菜刀塞他俩手里，指着那堆菜山：“喏，今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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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等着下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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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岁的人了，切菜也是偶尔为之。
现在倒好，一来就是这么大的量。
他学着旁边帮厨的样子，拖了个小木墩子坐下，拿起一个沾满泥巴的土豆，笨手笨脚地开始削皮。
“哎哟！”
刀一滑，差点削到手指头。
吓出一身冷汗。
旁边一个叫小六子的帮厨嗤笑一声：“新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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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把手指头当土豆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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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活儿看着简单，干起来是真累。
削皮，切块…土豆又硬又滑，得用力按住。
切丝更是要命，萝卜滑不溜秋，刀下去，切出来的丝跟小拇指一样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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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切的是滚刀块？
我看是滚石蛋子！
还有这萝卜丝，喂猪都嫌粗！
细点！
匀称点！
手上用巧劲儿，别跟劈柴似的！”
柳梦白只能咬牙，放慢速度，一点一点磨。
汗水滴滴答答往下掉，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
他抬手用胳膊蹭，胳膊上全是泥灰，蹭完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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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剁猪草呢！
菜叶子都让你祸祸成渣了！
败家玩意儿！
手是脚长的吗？
不会用刀就滚蛋！”
柳非鱼被骂得缩着脖子，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熬到快中午，菜切得差不多了。
柳梦白感觉腰都快断了，手指头被刀柄磨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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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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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加那么多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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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子刚从冷水盆里捞出来，冰凉。
“砰！”
张屠把滚烫的铁锅往灶台上一墩，震得柳梦白手一哆嗦，差点把盘子摔了。
“磨磨唧唧！
没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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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张屠锅里油烧得太热，菜一下去，“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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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概是来找她爹吃饭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柳梦白龇牙咧嘴甩手、手背上几个亮晶晶水泡的狼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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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把手缩到背后，低下头，假装没看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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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神，比张屠的骂声还让人难受。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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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梦白和柳非鱼也分到一大碗。
两人饿坏了，也顾不上烫，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
吃完饭，稍微歇了会儿，下午继续。
还是切菜，打杂，听张屠骂娘，被油烟熏，被热气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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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门口，柳梦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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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口八十斤的乌沉沉的祖宗锅，此刻正被他稳稳地端在手里！
张屠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
他低喝一声，腰马一沉，双臂猛地一抖！
那口巨大的铁锅，连同里面大半锅的剩菜残羹，竟然被他稳稳地颠了起来！
菜汤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又准确地落回锅里，一滴都没洒出来！
动作干净，利落，充满了力量感！
“哐当！”
一声，铁锅被他重重放回灶台，震得整个灶台都颤了一下。
柳梦白看得眼睛都首了。
这就是甩袖劲练到家的样子？
八十斤的锅，在他手里跟玩似的！
再看看自己还在发抖的胳膊，手背上刺痛的几个水泡…路还长着呢！
他默默转过头，和同样看傻了的柳非鱼对视一眼。
兄弟俩都没说话，拖着疲惫的身子，融入了夕阳西下的土路。
回到家，天都快黑了。
大妹柳小蝉己经做好了晚饭——一锅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野菜糊糊。
兄妹三人默默吃着。
柳小蝉看着两个哥哥累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小声问：“哥…学厨…累不？”
柳非鱼把脸埋进碗里，含糊道：“累…累死了…”柳梦白没说话，只是大口喝着那没什么滋味的糊糊，眼神有点发首。
吃完饭，简单洗漱。
柳梦白躺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浑身骨头都在呻吟。
手背上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
白天唐若雪那嫌弃的眼神，张屠颠锅时那充满力量感的画面，在他脑子里交替闪现。
他翻了个身，木板床痛苦地呻吟。
窗外，有风，还是热的。
他盯着黑漆漆的屋顶。
这日子，真他娘的难熬。
但…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
他慢慢抬起酸痛的胳膊，在黑暗中，对着空气，轻轻甩了一下。
没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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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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