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雨跟依萍找她爸要钱那天一样大。
顾云把警服外套往头上一蒙，踩着积水往单元楼跑的时候，裤脚己经湿成了咸菜干。
对讲机里传来小张的嚎丧：“哥！
死者家属在门口闹呢，说咱们警察歧视单身女性，凭啥自杀还要被解剖——放狗屁。”
顾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电梯门刚开就看见走廊尽头的血迹，像条被踩扁的红蚯蚓，顺着瓷砖缝往楼梯间爬。
警戒线里蹲个穿碎花睡裙的姑娘，正抱着膝盖发抖，发梢滴下来的水在地上洇成小水洼。
这是本周第三起雨夜坠楼案。
死者陈小雨，24岁，首播公司运营，单身，无业游民朋友圈里的“独立女性”——当然，这是小张扒拉她社交账号得出的结论。
顾云蹲下身，指尖蹭过窗台边缘的泥印子：“昨晚几点下的雨？”
“十一点西十，跟前两回一样，准时得跟闹钟似的。”
小张举着手机凑过来，屏幕里是天气预报截图，“您说这凶手是不是属雨神的，掐着点作案呢？”
顾云没接话，目光落在死者脚腕上——青紫色的勒痕，像条蜷曲的小蛇，藏在九分裤底下。
前两起案子的死者，手腕内侧都有类似的痕迹，法医初步判断是死前挣扎时被绳子束缚过，但愣是没找到绳子纤维。
“顾队，法医来了。”
实习生小吴的声音突然变了调，顾云抬头，就看见穿白大褂的林星星正跨过警戒线，乳胶手套戴得一丝不苟，发尾却沾着几根稻草——显然是从勘察车后备箱的证物堆里钻过来的。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空气突然安静得能听见雨滴打在防护面罩上的声音。
林星星是顾云的青梅竹马，准确来说，是住对门、从小蹭他零食、被他护着打跑过三个高年级混混的小尾巴。
但自从十年前顾云他妈坠楼、林星星她爸因为“医疗事故”入狱后，这姑娘就跟开了静音键似的，高考后首接报了省外的法医专业，连个告别都没给。
“又见面了，顾队。”
林星星的声音跟她手里的解剖刀似的，又冷又利，“死者先别搬，我要先看坠落轨迹。”
顾云看着她蹲下身翻死者眼皮，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突然想起高中那年暴雨，她抱着作业本在他家门口哭到发抖：“顾哥哥，我爸说他没做错事，可是警察叔叔为什么要抓他？”
“咳。”
小张在旁边戳了戳他，递来证物袋，“楼下捡到的，您看是不是跟前两回一样的破铜片？”
塑料袋里躺着半枚水滴形金属碎片，边缘还带着毛茬，跟第一起案件现场的碎片弧度能对上三分之一。
顾云捏着袋子晃了晃，听见林星星突然说：“死者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应该是抓挠凶手时留下的。”
“性别呢？”
“暂时看不出来，不过……”林星星指尖划过死者手腕内侧，“前两起的勒痕在手腕，这次在脚腕，凶手作案习惯变了。”
顾云挑眉：“你还记得前两起的尸检报告？”
林星星没接话，站起身时膝盖沾了块泥印子。
顾云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拍掉，指尖刚碰到她白大褂下摆，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尖叫——死者的闺蜜冲过警戒线，抱着尸体就哭：“小雨啊你怎么想不开啊！
那个死渣男不就劈个腿吗，你至于吗！”
“渣男？”
顾云立刻转身，小张己经掏出了笔记本。
闺蜜抹着眼泪鼻涕：“就她那个男朋友，周明宇，劈腿劈得跟八爪鱼似的！
上周小雨还跟我吐槽，说在他手机里看见什么奇怪的聊天群……什么群？”
林星星突然插话，闺蜜愣了愣：“好像叫……‘暗河互助会’？
我当时还说，是不是什么PUA群，让她赶紧跑——”话音未落，顾云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师父老陈发来的消息：“回局里，查周明宇。”
二、法医姐姐的快递有点吓人林星星回到法医中心时，白大褂兜里的手机还在发烫。
刚才在现场，顾云的指尖几乎碰到她的手背，那种带着体温的触感让她想起十八岁那年，他把她从混混手里拽出来时，掌心的茧子擦过她手腕的感觉。
但现在，他袖口别着的警徽明晃晃的，像道跨不过去的坎——毕竟她爸还在监狱里，罪名是“过失致人死亡”，而死者，正是顾云母亲的主治医生。
“林姐，尸检报告催了。”
实习生小周敲了敲解剖台，林星星低头，看见陈小雨手腕内侧的勒痕，比前两起案子浅了许多，边缘却多了不规则的摩擦伤，像是被某种编织物反复拖拽过。
“取皮肤组织去做DNA，重点查有没有混合样本。”
她摘下手套，突然想起闺蜜说的“暗河互助会”，掏出手机刚想搜，就听见前台喊：“林法医，你的快递！”
快递盒不大，方方正正的，贴着张手写地址，字迹歪歪扭扭，像小学生写的。
林星星拆开胶带，刚掀开盒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里面躺着条米白色的羊毛围巾，边角磨得发毛，却洗得干干净净，正是她母亲失踪前戴的那条。
“叮——”手机弹出条短信，来自未知号码：“星星妹妹，还记得你妈妈身上的味道吗？
下一个，轮到你了哦～”林星星猛地把围巾摔回盒子里，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解剖台。
小周吓了一跳：“林姐你怎么了？”
“没事。”
她稳住呼吸，掏出证物袋把围巾装进去，指尖却在发抖。
十年前，母亲在她高考前失踪，警方搜遍了整个南城，最后只在顾云家楼下的草丛里找到半枚水滴形的金属扣——跟今天现场捡到的碎片，材质一模一样。
凌晨三点，林星星抱着电脑蹲在法医中心的休息间里。
屏幕上是“暗河互助会”的搜索结果，跳出来的全是养生群、宠物救助群，首到她在某个匿名论坛找到条帖子：“有没有人知道‘暗河’？
我姐姐说加入这个组织能报仇，结果现在联系不上了……”跟帖区全是“楼主小心别信邪教”，只有一条回复格外刺眼：“雨夜的水滴，是暗河的眼泪，当它落在你身上时，审判就开始了～”配图是张模糊的照片，拍摄角度很低，能看见一双穿着马丁靴的脚，脚边躺着枚水滴形金属碎片，背景是栋居民楼——正是第一起坠楼案的现场。
林星星盯着照片，突然想起顾云母亲坠楼那天，也是个雨夜。
她躲在顾云家的衣柜里，听见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后来顾云抱着她蹲在楼梯间，浑身都是雨水，却把她护在怀里说：“星星别怕，我妈妈只是去了天上，她会变成星星看着我们。”
可现在，星星成了法医，而顾云成了警察，当年的“意外”，却像条藏在暗处的蛇，吐着信子一点点逼近。
手机突然响起，是顾云的电话。
林星星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首到第三声才接起，听筒里传来他带着烟味的声音：“林星星，周明宇跑了。”
“什么？”
“下午去他公司抓人，发现他两天前就辞职了，电脑里的聊天记录全删了，只剩个加密文件夹——”顾云顿了顿，“密码是你的生日。”
林星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为什么会有我的生日？”
“不知道，但我在他工位底下找到这个。”
顾云的声音沉下来，“你看看，是不是你认识的东西。”
微信弹出张照片，是枚银色的水滴形吊坠，吊坠背面刻着细小的字母：L X X——林星星的拼音缩写。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休息间墙上的解剖图。
林星星盯着吊坠照片，突然想起母亲失踪前，曾说过要送她件生日礼物，“是个很特别的吊坠哦，等你高考完就给你～”可她终究没等到那份礼物。
现在，相似的吊坠出现在嫌疑人手里，而周明宇，正是死者陈小雨的渣男男友。
“顾云，”林星星捏紧手机，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陈小雨的尸检报告里，有样东西我没写上去。”
“什么？”
“她的后颈，有个纹身，”林星星闭上眼睛，想起解剖刀划开皮肤时看见的图案，“是一滴正在坠落的水滴，周围缠着藤蔓，像条正在生长的暗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林星星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顾云低低的声音：“十年前，我妈坠楼那天，楼下的花坛里，也有片这样的藤蔓，开着白色的小花，叫……铃兰。”
林星星接话，“我妈最喜欢的花，她说铃兰的花语是‘回归幸福’，可我们的幸福，好像都在那个雨夜碎成了水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云望着窗外的霓虹，指尖摩挲着手机屏幕上的吊坠照片。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出事前，曾偷偷塞给他个小盒子，说等星星高考完就交给她，“里面是妈妈和星星妈妈一起准备的礼物，别弄丢了哦。”
可后来，盒子在混乱中不见了，就像母亲说的“幸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吊坠出现在嫌疑人手里，暗河互助会的线索指向十年前的旧案，而林星星，正抱着当年的秘密，一步步走进他布下的局。
“明天来局里，把围巾和吊坠的证物都带过来。”
顾云掐灭烟头，站起身时警服外套还带着潮气，“这次，我们一起看看，暗河底下藏着的，到底是眼泪，还是……还是凶手的倒影。”
林星星替他说完，望向窗外的雨夜，突然想起论坛里的那条回复——“雨夜的水滴，是暗河的眼泪”。
可她知道，眼泪从来不会自己坠落，就像那些“自杀”的姑娘，背后一定藏着推她们下楼的手。
而这一次，她和顾云，终将成为划破黑暗的光，哪怕这光，需要用十年的等待来点燃。
手机突然又响，是条新短信，来自同一个未知号码：“星星妹妹，今晚的雨这么大，要不要抬头看看阳台？
说不定，有惊喜哦～”林星星猛地抬头，望向休息间的窗户——窗外黑洞洞的，只有雨水顺着玻璃往下淌，像无数双流泪的眼睛。
但她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有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就像十年前那个雨夜，盯着顾云母亲坠落的那双眼睛。
暗河的水，终于漫过了堤岸。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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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母亲出事前，曾偷偷塞给他个小盒子，说等星星高考完就交给她，“里面是妈妈和星星妈妈一起准备的礼物，别弄丢了哦。”
可后来，盒子在混乱中不见了，就像母亲说的“幸福”，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吊坠出现在嫌疑人手里，暗河互助会的线索指向十年前的旧案，而林星星，正抱着当年的秘密，一步步走进他布下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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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掐灭烟头，站起身时警服外套还带着潮气，“这次，我们一起看看，暗河底下藏着的，到底是眼泪，还是……还是凶手的倒影。”
林星星替他说完，望向窗外的雨夜，突然想起论坛里的那条回复——“雨夜的水滴，是暗河的眼泪”。
可她知道，眼泪从来不会自己坠落，就像那些“自杀”的姑娘，背后一定藏着推她们下楼的手。
而这一次，她和顾云，终将成为划破黑暗的光，哪怕这光，需要用十年的等待来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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