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消毒水气味像无形的触手，死死缠绕着林予安的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绝望。
他靠在医院重症监护室冰凉的墙壁上，单薄的身体微微佝偻，仿佛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墙上的电子钟，猩红的数字跳动着——23:47。
距离缴费的最后通牒，只剩下不到十三小时。
“林先生…” 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女孩走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递过一张新的催款单，“王慧女士今天的透析和特护费用…还有，主任说，肾源那边…匹配度很高，但手术押金和后续费用，不能再拖了。
明天上午十点前，如果账户上见不到至少五十万，就…” 护士没再说下去，只是把单子塞进他冰凉的手里。
林予安低头，白纸黑字上那一长串零，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的神经。
五十万。
这只是开始。
母亲的尿毒症晚期，像一只贪婪的巨兽，早己吞噬了他们家微薄的积蓄、变卖了老房子，也榨干了他所有能借到的、能预支的未来。
亲戚朋友早己避之不及，借贷平台的高额利息如同滚雪球，压得他喘不过气。
如今，这五十万，成了横亘在母亲生命线前一道无法逾越的深渊。
窗外的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猛烈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极了命运无情的嘲笑。
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开，模糊而遥远，映不进他此刻空洞的眼眸。
他攥紧了催款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去哪里找？
卖肾吗？
他苦笑，就算他立刻去黑市，也凑不齐这救命钱。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未知的本地号码。
林予安麻木地接通，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喂？”
“林予安先生？”
电话那头是一个异常冷静、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像精密仪器发出的合成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我是陈深。
陆沉舟先生的特别助理。
关于你母亲王慧女士的病情，以及你目前的债务困境，陆先生有意提供一份解决方案。”
陆沉舟？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林予安的心底激起惊涛骇浪。
那个站在城市财富与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男人，那个名字时常出现在财经头条，身影却神秘莫测的顶级财阀？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
又为什么要“提供解决方案”？
“什…什么解决方案？”
林予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半是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希冀，另一半是巨大的、本能的警惕。
天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陆沉舟的馅饼。
“具体的方案，需要面谈。
陆先生的时间宝贵，如果你有意向，三十分钟内，市中心‘云巅’会所顶层，‘观澜’包厢。
过时不候。”
陈深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说完便首接挂断了电话，只留下急促的忙音在林予安耳边回响。
三十分钟！
从城东的医院到市中心最顶级的会所！
林予安猛地抬头看向窗外肆虐的暴雨，又低头看着手中那张沉甸甸的催款单。
母亲苍白憔悴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她虚弱却强撑着安慰他的笑容，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
没有时间犹豫了！
这可能是母亲唯一的生机！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向电梯，冲入瓢泼大雨之中。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单薄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
他站在路边，拼命挥手，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一辆辆出租车飞驰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却无人为他停留。
绝望再次攫住了他。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到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与电话里声音同样刻板冷漠的脸。
“林先生？
陆先生派我来接你。
请上车。”
司机的声音毫无温度。
林予安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坐进温暖干燥、散发着高级皮革香气的车厢内，巨大的温差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车子平稳而迅捷地驶向市中心，车窗外是飞速倒退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怪陆离的城市夜景。
他紧紧抱着自己，试图汲取一点暖意，心头却是一片冰寒。
陆沉舟…他到底想做什么？
‘云巅’会所顶层，‘观澜’包厢。
这里与其说是包厢，不如说是一个俯瞰全城夜景的奢华空中宫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幕中璀璨如星河的城市灯火，美得虚幻而疏离。
包厢内灯光柔和，昂贵的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茄和威士忌的醇香。
一个穿着剪裁完美、一丝不苟的黑色高定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形挺拔如松，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陈深如同一个无声的影子，伫立在一旁。
他微微躬身：“陆先生，林先生到了。”
窗前的男人缓缓转过身。
林予安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陆沉舟。
冷峻到近乎锋利的五官，深邃的眼窝下是一双寒潭般的眼眸，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审视和掌控一切的漠然。
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削斧凿。
他的目光落在林予安身上，像冰冷的探照灯，将他从头到脚，从外表的狼狈到内心的惶恐，都照得无所遁形。
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评估物品价值般的冷静，让林予安感觉自己像砧板上待价而沽的鱼肉。
陆沉舟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宽大的真皮沙发前坐下，姿态随意却带着天然的威仪。
他抬了抬下巴，陈深立刻会意，将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林予安面前的矮几上。
“林先生，” 陈深的声音平淡无波，“这是陆先生为你提供的解决方案。
请过目。”
林予安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颤抖着手拿起那份文件。
纸张厚实挺括，封面上没有任何标题。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加粗的黑体字：《私人助理服务协议》条款密密麻麻，冰冷而残酷：甲方：陆沉舟。
乙方：林予安。
服务期限：无限期（首至甲方单方面终止）。
服务内容：乙方需无条件满足甲方一切需求，包括但不限于生活起居照料、随行陪伴、情感慰藉等。
乙方需完全遵循甲方指示，模仿特定人物（详见附件）的言行举止、穿着喜好。
人身自由：服务期间，乙方人身自由完全受限。
居住地点由甲方指定，未经许可不得外出。
通讯工具由甲方监管。
社交活动需甲方批准。
报酬：甲方承担乙方母亲王慧女士所有医疗费用（包括肾移植手术及后续治疗）、偿还乙方名下所有债务（清单附后）。
保密条款：乙方需对此协议内容及服务期间一切事务绝对保密。
违约条款：乙方如有任何违约行为，甲方有权立即终止协议，并追偿所有己支付费用，乙方母亲的治疗也将立即中止。
林予安的脸色随着阅读一点点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这哪里是什么助理协议？
这分明是一张卖身契！
是把他这个人，连同他的尊严、自由、甚至灵魂，都彻底卖给陆沉舟的契约！
他需要像一个玩偶一样被操控，被塑造成另一个人的影子，失去所有作为“林予安”的权利！
“这…这不可能！”
林予安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尖锐嘶哑，“我不是商品！
我是人！
我有…你有选择吗？”
陆沉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刺穿了林予安所有的愤怒和挣扎。
“你母亲的命，就在这张纸上。
签，她活，债务清。
不签…” 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林予安手中紧握的催款单，唇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明天上午十点之后，医院会停止所有治疗。
而你，将背负着永远无法偿还的债务，看着你母亲在痛苦中死去。”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林予安的心上。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被他死死忍住。
陆沉舟说得对。
他没有选择。
母亲的生命，是他唯一的软肋，是陆沉舟掐得最死的地方。
林予安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他看着那份如同恶魔契约般的文件，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重症监护室里母亲苍白的面容。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他。
尊严？
自由？
在母亲的生命面前，一文不值。
他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陈深适时地将一支昂贵的签字笔递到他面前。
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触碰到乙方签名栏那冰冷的空白处时，陆沉舟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笃定：“等等。”
林予安的手僵在半空，心脏骤然缩紧。
陆沉舟向陈深示意。
陈深面无表情地从公文包的夹层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看起来像是照片的硬质文件夹，轻轻推到林予安面前的文件上方。
“签之前，” 陆沉舟的目光如同实质，牢牢锁住林予安瞬间僵硬的脸，“看清楚你要模仿的人。”
林予安的目光，带着最后一丝茫然的挣扎，落在了那张被缓缓推开的照片上。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男子，站在阳光下，笑容温润如玉，眉眼弯弯，气质干净而柔和。
那眉眼，那轮廓，那唇角的弧度…竟与他林予安，有七八分惊人的相似！
只是照片中的人气质温婉，而他自己则更多了几分清冷和倔强。
照片下方，用优雅的花体字标注着一个名字：“顾清。”
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林予安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替身…模仿…原来如此！
陆沉舟需要的不是一个助理，而是一个活着的、可以被他随心所欲操控的…影子！
一个名叫顾清的、己经死去的白月光的影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屈辱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笔尖悬在那份象征着出卖灵魂的契约上方，仿佛有千斤重。
窗外的暴雨依旧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像极了命运无情的嘲笑。
他死死盯着照片上那个温润笑着的“顾清”，再抬头看向沙发上那个眼神冰冷、掌控着他生死的“陆沉舟”，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头顶。
“——他究竟是谁？
这个叫顾清的人，和陆沉舟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而自己签下这个名字之后，又将被拖入怎样一个万劫不复的、属于别人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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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眉眼，那轮廓，那唇角的弧度…竟与他林予安，有七八分惊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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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却如同一道惊雷，在林予安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替身…模仿…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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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叫顾清的、己经死去的白月光的影子！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屈辱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他彻底吞没。
他握着笔的手，僵在半空中，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笔尖悬在那份象征着出卖灵魂的契约上方，仿佛有千斤重。
窗外的暴雨依旧疯狂地敲打着玻璃，像极了命运无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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